第五十一章 難眠

不過當潁王趙頊讀完其中的一冊策論合集後,就明白王靜輝為什麼要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注意策論的保密了。王靜輝在這一冊的幾篇策論中詳細分析了對遼國進行「文化加經濟雙重軟攻勢」的操作方法和好處,如果遼國人知道了這本策論的內容後,那他的商務印書館就不用想再做遼國的生意了。

這還不算是最要命的,王靜輝在策論中指出遼國現在正處於由游牧轉變為農耕的生活方式,遼國的政權結構也在趨向於大宋的模式轉變,但在長城外的游牧民族雖然名義上是屬於遼國的,但遼國對他們的控制並不是很嚴密,甚至其中一些實力比較強大的部落有可能會把刀鋒指向遼國人。所以王靜輝建議朝廷如果有可能的話向遼國派出細作,收集有關遼國的一切情報,待時機成熟的時候向遼國的北方部落派出秘密使者,給遼國人培養內部對手來空耗遼國的實力。

這一手可真是夠毒辣的,不過王靜輝還在策論中指出戰爭並不見得非要殺傷敵人、攻城掠地,因為現在的遼國和西夏與秦漢時代的匈奴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們立國時間比較長,獲得了土地後已經轉變成為半農耕半游牧的社會形態,北地遼國屬下的漢民經過契丹人一百多年的統治也逐漸「契丹化」,由於厭惡戰爭對遼國的政權也有了些歸屬感,這不像大宋境內的讀書人認為大宋的軍隊一旦攻入遼國就會受到歡迎。大宋對遼國的戰爭是歷朝歷代所未有過的,所以在有把握戰勝遼國之前對其進行「文化灌輸」是十分有必要的。

這本策論上所說的觀點確實讓趙頊大開眼界,這也是王靜輝字斟句酌後才寫下的,他知道這個未來的神宗皇帝對軍事非常熱衷,可以說是北宋後期最熱衷於收復燕雲故地的皇帝。但現在北宋的實力就在那裡擺著,只能進行防禦而不能採取進攻,所以他在寫給趙頊的策論中也是極力給趙頊灌輸不能輕易開戰,要開戰就要一戰定乾坤的思想,這樣也是為大宋多少留有一些元氣吧。在大宋社會變革沒有成功,國家實力沒有顯著增長前,任何對遼國和西夏的貿然軍事行動,都會使已經捉襟見肘的北宋政府財政面臨崩潰的危險。不過這樣暗示性的影響能對趙頊起多大作用,這可就說不好了。

雖然已經時至深夜,但趙頊對閱讀王靜輝寫得策論的興趣是絲毫未減,也許正是由於王靜輝寫策論的風格明顯偏於「野路」,屬於非主流派別,再加上言詞犀利、眼光獨到,使得趙頊對他的策論愛不釋手,閱讀的時候竟然忘了時間。

與趙頊興緻勃勃的閱讀王靜輝的策論不同的是,蜀國公主趙淺予難以入睡是因為她要用贏回來的李廷圭墨來謄抄王靜輝的詩詞。對於蜀國公主來說,王靜輝的字實在是有些好笑:堂堂一個本朝詩詞第一人的字體雖然算不得難看,但實在是與他在文人圈子裡面的地位有些不相配。王靜輝的字連蜀國公主自己都看不過眼去,所以就用這李廷圭墨再次仔細的用簪花小楷謄抄一遍。

這李廷圭墨是南唐天下第一造墨高手李廷圭所制,雖然當初宋滅南唐的時候,整船整船的將李廷圭墨運會汴都開封,太宗皇帝賜給近侍內臣使用,但經過百年的消耗,就是皇宮內禁所藏也是稀有了,這李廷圭墨若不是打賭贏了皇上,還真不好去尋找,用它來謄抄王靜輝的詩詞也算得上是蜀國公主有心了。不過這李廷圭墨雖然珍貴,但這盈尺長的一塊墨極為耐用,就算蜀國公主再能寫也是用不了這麼多墨的,她從中選出兩塊吩咐侍女仔細包好,打算送給王靜輝,希望他能夠用此天下第一墨寫出流傳千古的好文章來。蜀國公主看著包好的李廷圭墨,臉上也不禁升起兩朵紅云:這個獃子能否理解自己的心意呢?

而此時的王靜輝正坐在平民醫館書房中書案前,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呢。皺眉是因為今天潁王趙頊勸他入仕的口氣可不止是不耐煩了,可以說是有點強硬,這讓王靜輝心中很不舒服:「靠!這年頭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連做官都要強逼著,真是沒有天理了!要是讓一千年後的那些削尖了腦袋想當官的夥伴們知道了,那還不要扁死我?!」

其實現在王靜輝對當官也沒有什麼抵觸了,畢竟歷史上的濮議已經提前被英宗給擺平了,今後歷史發展的方向誰也說不清,不知道王安石碰上了英宗趙曙,是否還能進行大規模的變法嗎?他雖然不知道王安石和他在歷史上提拔起來的那些奸臣中的牛人今後的命運如何,但身為一個現代人對這個社會看不慣的地方還是很多的。如果自己入朝當官,增強宋朝的國力那是肯定的,但這樣還不是走上了變法的道路?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個光桿司令,人家王安石在變法的時候還有一堆親手培養出來的學生給他壯門面,自己又有什麼人來支持自己做後盾?!況且仁宗時代的慶曆新政剛剛過去不到三十年,此時的官員在變革中所通過的法案也許還會像慶曆新政中的那樣以吟詩作對定勝負也說不定,自己又沒有王安石的威望和魄力……想來想去,王靜輝感到自己實在是沒有用,多少有些開始佩服還在金陵丁憂講學的王安石那個老傢伙了。

當官的事情自己還是玩不轉,還是少粘為妙,不過潁王趙頊的步步緊逼也實在是讓王靜輝有些煩不勝煩,而且最重要也是最糟糕的是他發現自己對趙頊身旁的蜀國公主有些難以自拔了:自從宴會後從潁王府回來,王靜輝的腦袋裡面都裝滿了蜀國公主的一顰一笑,連在他給蘇洵看病的時候,臉上還露出笑容,讓旁邊的蘇軾誤以為父親的病情大大好轉,白白高興一場,好在王靜輝知道蘇軾的想法後繼續裝糊塗,要是讓蘇偶像知道自己給他老爹治病的時候還想女人,那蘇軾肯定會鬱悶死。

現在最讓王靜輝鬱悶的便是如何解決自己與蜀國公主之間的問題了,雖然這個傢伙還不清楚蜀國公主對自己的感覺是怎樣的,但這個無賴還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蜀國公主對他很有感覺,所以擺在他面前的便是如何跨越兩個人之間看似不可能逾越的鴻溝了。

「要麼有個好老爹或者是個好家世,要麼就是自己在朝中當個頂級的皇朝打工者,可是當官也是風險性極高的職業,更何況肯定會由於政見的不同而結仇,到時候恐怕還沒有娶到蜀國公主,自己一個不小心老子就要到海南島去釣魚了!除此之外,迎娶蜀國公主簡直就是痴心妄想!」想到這裡,王靜輝就痛苦的抱著腦袋:「老天,為什麼你給我一個可人,偏偏她又是個公主?!這不是折磨我嗎?!」

想來想去,王靜輝也並沒有想出如何來填補他與蜀國公主之間的地位差距,索興睡覺,可這傢伙偏偏每天只用睡兩個時辰就可以了,還沒有等到天亮,實在睡不著的他只能無奈的從床上爬起來又開始寫還沒有完成的下一部醫書了。

日上三竿的時候,英宗趙曙結束了今天的朝會回到福寧殿,那裡兒子潁王趙頊正在等著他,傳話的宦官說潁王殿下有極為重要的事情需要呈送皇上。趙曙一結束朝會就立刻趕往福寧殿,由於他知道昨晚兒子趙頊在潁王府內宴請王靜輝的事情,在路上的時候,他已經隱約猜到趙頊之所以這麼急著見自己,八成是和這個心思難測的才子有關。

「啪」的一聲,這是英宗趙曙用手掌拍擊福寧殿御案的聲音,此時英宗趙曙臉色微紅,雖然已經經過一上午的朝會有些疲憊的他,但看著兒子趙頊給他的王靜輝的策論合集,兩眼之間隱不住的有一絲欣喜的神色,剛才拍桌子的聲音便是他在讀到策論中精彩的地方也情不自禁的擊打御案來發泄心中的暢快。

潁王趙頊在一旁看著父親的表現說道:「王靜輝在策論中說道:遼國現在正在處於國力下滑的階段,而此時大宋對遼國的關係應該採取他策論中所寫的『軟對抗』為主,等到遼國衰弱到極點的時候,在伺機出兵以收復燕雲十六州,一戰畢其功!父皇,您再翻閱這本策論,依兒臣之見,這本策論相對來說對我大宋的意義會更大些!」

英宗趙曙放下手中的那本策論拿起另外一本開始翻看,但他眉宇之間的憂色也越來越濃厚。趙頊在一旁說道:「王靜輝曾和兒臣談及他的師傅曾在年輕的時候遊歷天下,遼國甚至與遼國以北的地方曾到達過漢時蘇武牧羊的北海,西去到過西方大食,南下到過南洋以南的一個大島,對天下地理非常熟知。這本奏章中就記述了部分北方和西北的一些風物,但很是模糊,不過王靜輝從他師傅口中肯定漢唐時期曾經繁榮一時的高昌、敦煌、樓蘭時至今日幾乎已經蕩然無存,現在已經變成了茫茫沙海。王靜輝從他師傅對北方和西北的描述中由此得出這些原來是漢唐時期匈奴、突厥等游牧民族盤踞的地方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會發生滄海桑田的景象,不過與滄海桑田不同的是,這些曾經繁華一時的地方,今天已經被沙漠所摧毀。而原來盤踞於此的游牧民族迫於生計不得不南下……」

英宗趙曙介面問道:「那王靜輝的意見是這些游牧民族因為在自己家園過不下去了被迫南遷,以至於造成了五代十國的禍患和現在的遼國、西夏了?」

潁王趙頊在一旁躬身說道:「他雖然沒有這麼說,但其在策論和與孩兒討論的時候多少都有這種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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