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五十五章 佩姬·佩姬(三)

綁匪頭子眯著眼睛,煞有介事地猛吸了一口雪茄,吐出飄逸的煙圈,「也許我能慈悲點。」他說話的口氣洋溢著令人厭惡的腔調,「如果您有什麼話,想安慰您的愛人,就請盡情說吧,雖然我不能保證,他是否能夠明白。」

在得到允許後,大小姐走到了身陷囹圄的男人身側,她蹲下來,嘲諷地打量著丈夫,探試地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臉,檢查他的理智到底還殘留幾分。

朱利爾斯像只受驚的野獸,猛地一張嘴,狠狠朝佩姬的手背咬過來,咬得狠極了,如果不是收手得快,差點被撕扯下一大塊皮肉來。

「該死,你這條瘋狗!」大小姐憤憤地吼道,搓著手,她還是被牙齒蹭了下,留下道血痕。

瞧,他的眼睛陷進顴骨里,眼眸充血,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著,面容覆蓋著陰沉的灰色,下賤得和爛肉毫無區別。

「瘋狗?」綁匪頭子火上添油地嚷道,「天,您的心腸真是冰冷的鐵石,您居然這麼稱呼自己的丈夫,就算他是個瘋子,但您在婚典上發過神聖的誓言,理當照顧他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誓言?

在佩姬心裡,這場婚姻只不過是一隻脆弱的薄胎陶瓶,是她上前攀爬的踏腳台階,而不是帶來恥辱的麻煩,不是拖累她前行的絆腳石。

大小姐越是如此想著,就越是感到怒火難平。她暗暗下定決心,敵人要送入墓場,而垃圾,也得被扔進腐臭的垃圾堆。

她準備將曾用在西部那場繼承權官司上的詭計,在使用一遍,讓影王那位能操縱死屍的龍脈者,控制著朱利爾斯,公開發出御令,將庫珀·馮·特維爾親王的權利轉移到自己手中,並且告召天下,在目前的緊急關頭,王儲妃代表皇室,行攝政監國之職。

然後,再給他安排一場華麗的葬禮,理由很簡單,儲君在被綁架的期間,已經受到了難以治癒的重傷。

還得有一個孩子,時間上很急迫,她已經準備好,等大個子卡西莫多從葡荷歸來,馬上開始一段每日四次,偶爾五次的製造期。

這樣才能將主動權抓到自個的掌心裡,朱利爾斯死掉,比繼續苟延殘喘地活著,更加有用處。

佩姬擁有著惡魔和天使的兩種面孔,她所欣賞的忠誠屬下,會不遺餘力地維護和恩寵;而不屑一顧的猴子們,只配成為滋潤她這朵高嶺之花的肥料。

「……佩……佩姬?!」

肥料喘著粗氣,飄忽不定的視線,慢慢聚焦在大小姐身上,似乎瞥清了佩姬的身影,那混沌的腦子,彷彿從噩夢中恢複了片刻的清明。

他突然尖叫起來,口齒不清地咆哮著,聲音凄涼。

「快……快逃……」

福蘭·弗萊爾驚訝地望著朱利爾斯,魔葯的劑量下得相當重,足以讓精神最堅硬的人,變得狂暴野蠻,熄滅人的理智的光,但他即便在如此的境遇中,依然能擺脫藥物的禁錮,辨認出自己所珍視的女人,拚命朝她發出警告。

多麼可嘆的靈魂,多麼可憐的男人。

「下地……地獄的,沖著我……我來,別把女人扯……扯進來……」

瘋子詛咒著,掙扎著,企圖把自個瘦弱的身軀,擋在佩姬和槍手間,他只能用這舉動來保護他的妻子。

鐵鏈捆得那麼的緊,把朱利爾斯勒得皮開肉綻,鮮血正逐漸滲透衣裳,滴落地上,他仍不管不顧。

福蘭的面前彷彿展現出了昔日在樹林中,被伊戈·安德殺害的場面。

「你這遭天譴的,那只是老人和弱女子!」

「喔,我得讚美自己的慈悲,安排你們一家在地獄再會。」

對於佩姬,他有理由行這報復的天賜權利,但同時,他也扮演了殘忍卑鄙的角色,就像別人曾折磨他一般,讓一個男人,一個丈夫,痛苦崩潰。

如果有能印照人心的鏡子,那在場的所有人,誰是最醜陋的呢?

朱利爾斯已掩不住哭濕了臉,發出大聲而痛苦的嗚咽,「求……求你了……別她扯進來……」

凄慘的哀嚎,在岩窟中回蕩,絕望的吶喊幾乎擊倒了福蘭。

這便是我所期盼的審判么?

我有什麼理由,將恨傳染給無辜者?將良善的人,拖入無盡的深淵?讓他感受到,我曾遭遇過的悲哀?

「好吧,尊貴的女士,看在你丈夫的祈求下,請您為過往的罪行懺悔,像審判席上罪人般謙卑地懺悔,發誓贖罪,只要做了,我便放了他。」福蘭像個爛醉的酒鬼,無法穩住平衡,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他咬著下顎,腮幫子的肌肉鼓脹,費力地說道。

話一離口,福蘭又後悔起來。為什麼要如此軟弱心腸,應該毫不遲疑地繼續將表演進行下去,將這女人的醜惡完全揭露,將她湮滅。現在好了,他把一切計畫都毀了。

「不,這不是軟弱,也不是優柔寡斷。」他想,「這只是因為,我的靈魂,依舊是個人。」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繼續延伸,佩姬像個最天才的演員般,按著她並不知曉的劇本,說出了福蘭本期待的台詞。

「我和你有仇?原來如此,你的目標果然是我。」大小姐嗤笑地說道,「很可惜,仇視我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甚至記不起來,在何時何地招惹了你,但死人不會再給我找麻煩了。」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讓一位未來的皇帝,和你陪葬,想必也是你的榮幸。」

「想殺死我,這可以理解,但他的確對你滿腔熱忱。」福蘭小聲說,覺得一股悸動湧上心頭,「瞧瞧他為你做的一切,聽聽他的哀求,你冷血到這般地步了么?」

「我並沒有請求他愛我,也不需要回應不期待的愛。」佩姬冷笑,「他這種廢物,只會讓覺得噁心!」

她奇怪於這狡猾的綁匪頭子,突然間變得有些失魂落魄。

天賜良機。

姑娘回身閃到黛麗安身後,揚揚手指,無情地命令,「動手,讓他們都死!」

小女傭踩著充滿韻律的步伐,像只矯健的大貓,飛縱而起。

……

一大群烏鴉從樹梢騰空飛起,黑黝黝的叢林邊緣回蕩著刺耳的嘶啞鳴叫聲,影王的小幹部胡恩·維戈加收回了無形的精神之眼,在組織里,他的綽號叫「獵犬」,這得益於胡恩所擁有的卓越追蹤能力,他剛運用自個的天賦,將精神烙印投影在整個地下洞穴,分析著每一條道路的轉折和終點。

「儲妃殿下和黛麗安小姐的位置已經確定,我還發現了一條近道,只需要一刻鐘就能迅速抵達,沿途沒有警備。」胡恩說道,他抹了把前額細密密的汗,在心底暗暗嘲諷著普通人在智商上的局限性,以為憑迷宮般的隧道,便能阻擋住他們追蹤的步伐?

無論如何,那綁匪都失算了。

按策劃好的方案,四名龍脈者正準備進入岩洞,悄然潛伏到臨近,出乎意料地發動攻勢。

那必定是場一邊倒的屠殺。

在半空盤旋,遲遲不肯歸巢的鴉雀,愈發嘈雜地呱呱亂叫起來。

胡恩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首瞥了一眼,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妥。

如果不是受到刺激,烏鴉不會鬧得如此厲害。

視線遠端,似乎有抹微弱的綠光,在陰影中閃爍了一下。

然後,在同僚惶恐的眼神中,「獵犬」胡恩的頭蓋骨飛了出去。

……

氣勢洶洶的旋踢,那隻曲線勻稱的腿,帶起的風壓,像刀子般割著臉。

福蘭雙臂交叉橫在頭前,結結實實挨了一腿,臂骨彷彿被鐵鎚狠狠敲擊了一下,痛得磣人,他就勢側身翻滾,撥出槍,但還來不及瞄準目標,姑娘腰肢彷彿柔軟得沒一塊骨頭,在半空中將身子扭了回來,直直竄入他的懷裡。

「震撼!」黛麗安的手掌緊緊貼著他的胸口,冒出淡淡的光,頓時,一股極其強悍的力,彷彿狂亂的氣流,將福蘭擊飛,狠狠撞到十幾米遠的一支粗壯石筍上。

「轟」,石屑紛飛,灰塵四揚,石筍斷成數截,將男人埋在下面。

槍響,槍手們紛紛扣動扳機。

小女傭敏捷地在石頭間飛快穿梭,子彈追隨著她的身影,在石頭上濺出火花,但怎麼也射不中。

朱利爾斯突然嘶啞地吼叫著,雙腿猛蹬,將一個迫不及防的槍手撞落入湖中,連滾帶爬地拚命朝佩姬避身的位置跑去。

槍手調轉槍口,準備擊斃逃脫的俘虜。

「該死。」黛麗安擔憂女主人被流彈誤傷,急急回撤。

儲君被鐵鏈絆倒,絕望地閉上眼,他來不及爬起來,只能閉目等死。

「不要開槍!」

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吼道。

黛麗安杏眼圓睜,難以置信地望著從石堆中站起來的綁匪頭子,除了胸前的衣裳,如被精心裁剪過般,出現一道手掌造型的裂口,人卻完好無損。

「這男人不是常人。」姑娘警惕地想,她的震撼拳,哪怕對方穿著堅固的鋼甲,都能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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