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三章 狗男女繼續勾搭

時值凌晨四時許,乳白色的灰霧瀰漫在空氣里,晨曦微微露出來的光,與依舊黯淡,混濁朦朧的雲團在蒼穹糾纏不清,處於黃金角海灣邊境的伊費茨塞鎮,還處於沉眠之中,寬闊的街道寂靜安詳,間或傳來一些早起者的腳步聲。

一個穿黑色罩衫的影子從暗處緩緩來,那人的臉被黑暗籠罩,但身體的輪廓表明是位姑娘,她步伐飄逸,與陰影溶為一體,活像個在夜晚遊盪人間的鬼神。

她輕輕穿過林蔭道旁的一片觀賞灌木,停在全鎮最豪華的一所住宅前,抬頭望了望,彷彿沒有重量般,躥上足足三人高的院牆,很快,她落在前庭的花園中,稍微打量了一下建築物的布局。

不遠處傳來幾聲低沉充滿警告意味的嗥叫,那是兩隻護家的短毛獵犬,它們像見到了世間最兇猛的野獸,身軀上的絨毛豎著,但在黑影眼眸的掃視下,獵犬很快停止了吠叫,癱倒於草皮,露出肚皮,在動物中,這代表順從和告饒。

影子步伐輕快地移動著,似乎她不是入侵者,而是受邀前來拜訪的貴客。

她用手指摸著主樓大門的把柄,很快,在神秘力量的操縱下,門鎖咔嚓地響了,她緩步走到過廳,整座房子很寬闊,裝潢豪華,牆上貼著深色木紋的橡木貼片,刻著細緻花紋的傢具上,擺放著一些鉑金的裝飾品  「七個人,四個在連著主樓的屋子中,是傭人,三個在樓上,其中有個小孩子。」她微微歪起頭,側耳細聽,在超自然的感官下,房內的環境顯露無疑。

她輕輕吹了聲口哨,如果按以往的習慣,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面臨可怕的災禍,不過有個老男人告訴她,寧可麻煩點,也不要干出太聳人聽聞的事情,這樣對他倆沒有好處。

她爬上樓梯,主人的寢室在過道的盡頭,一般保險柜都會放在主卧室中。

「真無聊,我現在就像個照顧孩子的奶媽。」她搖了搖頭,散亂的金色髮絲隨著腦袋的頻率晃動,她用同樣的方法,讓卧室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

她看見兩個熟睡的人,女人正將頭埋在男人的懷裡,都是三十多歲,從睡覺的姿勢來看,這對夫妻挺恩愛。影子靜靜地站著,她彷彿記得,自己也曾像這樣,和誰依偎在一起,互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連最寒冷的冬夜,也能安然渡過。

是誰呢?

她的頭隱隱作痛。

男人翻了個身,嘟囔地說了幾句夢語。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望見床鋪左邊的牆角,擺放著一個厚重的鐵殼保險箱。

是轉動式的密碼鎖,她蹲在前面,閉下眼,緋紅檢控官的情報搜索能力,分析著鎖的齒輪間,摩擦留下的痕迹。

「先朝左轉到八,再轉到四,然後扳回原點,再往左轉到十。」她想。

幾縷如實質的黑氣,像頭髮般纏繞在轉輪上,阻止了開鎖時發生的「喀嗒」脆響,她滿意地看到擱板上放著一疊捆好的債券,還有些契約書和首飾。

她從腰側拿下一個藏紅色的小鹿皮袋,將容易變賣,又不會引起懷疑的現鈔和珠寶裝了進去。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進行。

卧室連著一個小房,是孩子的房間,一個三歲左右,長著漂亮睫毛,穿著藍色圓點睡裙的小姑娘,正抱著毛絨玩具在熟睡。

她撥開窗戶的插銷,清晨略帶寒意的新鮮空氣帶走室內的暖氣,剛想飛身躍下,卻聽見有人說,「你是誰?」

瞬間,她責備自己未免太大意了,在刺客的世界中,大意代表著死亡。渾身的肌肉繃緊,龍脈的力量在體內嘶叫著攢動,她飛快地轉身,想逮住潛伏在她身後的敵人。

她的動作停下了。

她看見那個小丫頭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著她。

低低脆脆的童音,「大姐姐,我沒見過你呀。」

毫無防護能力的普通人,那嬌嫩的脖子,只用兩隻指頭,就能掐斷。

她伸出手。

孩子以為這位陌生的姐姐想摸她的頭,笑嘻嘻地閉上眼,像只等待著愛撫的小貓仔,絲毫沒察覺到死亡的臨近。

然後小姑娘感到一張柔柔的手掌,撫摸著她的臉蛋。

「睡吧,你只是在做夢。」姑娘彎下腰,在丫頭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淺淺地吻了一下。她安靜地坐在床頭,望著小丫頭睡意懵然地再度陷入香甜的夢。

直到帶著盜竊而來的財寶,離開失主的宅邸,去和卓爾法會合時,安玫有些匪夷所思地想,「我怎麼呢?心腸突然變軟了?」

……

鎮上的通宵酒吧還在營業,但客人寥寥無幾,嗜酒的客人,和來找樂子的男人,都已經逐漸離去。

值班的酒吧女招待剛送走一批客人,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從胸罩中摸出票子,數著今天的格外收入。

她把錢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里,然後沒好氣地看著靠窗坐的某個客人,姑娘發誓,這是她瞧見過的,最沒好感的顧客。

那是個腰彎背曲、頭髮灰白,還跛著腿的老男人,衣服陳舊,沾滿了灰塵,他在凌晨一點多鐘,拄著拐杖慢慢走進來,朝櫃檯上放了幾塊錢,點了一杯黑麥啤酒,不發一言地慢慢抿著。

難以想像,他就喝著那杯最廉價的啤酒,陰沉著臉,足足消耗了幾個小時。無論是熱鬧時小舞池裡,姑娘們穿著小弔帶表演的踢踏舞,還是有兩個喝醉酒的漢子,一言不合地毆打起來,都沒讓他抬頭關注。

把「及時行歡」奉為信條的女招待,難以想像居然有這種孤僻,鬱鬱寡歡的人活著,

天都蒙蒙亮了,他依然沒離開的舉動。酒吧在六點半結束營業,看樣子他準備留到最後一刻。

「可能是個無家可歸的老流浪漢。」女招待閑著無聊,猜測起對方的身份來,她在心底地琢磨,看模樣就是掏不出小費的,所以她也沒上前殷勤地招呼。

酒吧的門連著一串小鈴鐺,隨時提醒有客人上門,當清脆的叮叮聲打破寂寥時,女招待還奇怪在這鐘點還會有顧客前來消費。

她望見了一位極為美麗的姑娘,柔滑的金髮披至雙肩,綳得緊緊的褲子和黑色罩衫顯露出她那動人的苗條曲線,讓同樣身為女性的招待頗感嫉妒。那姑娘卻走到老流浪漢的桌子前,坐到他對面,露出淡淡的微笑。

「讓你等久了吧,鎮上我不熟。」

「沒關係,你現在有錢了?」

「當然。」

「我最後的幾張票子,買了啤酒,現在餓得慌。」

那姑娘打了個響指,對女招待喊道,「有吃的么?隨便來些。」然後朝她扔過來一枚金燦燦的凱撒,「多的算你的。」

廚師早就下班了,酒吧廚房裡還剩一點冷掉的滷肉餡餅和果品,招待將它們全部端出去,盤算著她這下可賺大了。

但那兩人的關係讓女招待很好奇,看上去有些親密,但無論是模樣還是年齡,都極不般配。

「居然要女人付錢,天,這老傢伙該不會是吃軟飯的吧。」她滑稽地想,不由得啼笑皆非。

……

一輛黃車廂,用上等桃木製成的嶄新馬車在道路上賓士,拉車的兩匹馬都是矮腳短身,善於持久的克萊茲代爾馱馬,安玫懶洋洋地靠在馭座上,偶爾揚揚馬鞭。

在一個路口,車子停了下來,姑娘讀著路旁標牌上的地名,朝車廂里喊到,「我們已經正式進入黃金角海灣了。」

「沒料錯的話,喬·考利昂是和儲妃會合,我們的舉動得格外小心,潛伏在暗處,見機行事。」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她。

「當然,我沒興趣和一個國家為敵,然後下半輩子東躲西藏。」安玫回答,「喂,等到了費都,我買根雕花,包銀箔的好拐杖給你。」

「不,我並不需要。」

姑娘聳聳肩,沒再理會。

車廂里,他輕輕摸著那根姑娘用小匕首,隨意劃成的簡陋拐杖,凝神灌注,像是撫慰著情人,或許是亡母的手。

我們都清楚,卓爾法·隆奇是個彆扭的怪男人。

※※※※

夜是魂靈遊盪的時間,頑皮的妖精、噬人的惡靈、優雅和血腥的吸血鬼,在許多民俗傳說中,人眼中虛無和萬籟俱寂的夜,是鬼怪們嬉鬧的遊樂場。

當然,那只是故事。

佩姬從不畏懼黑暗,她佇立在城堡突起的哨樓上,白天時,由此處俯瞰,視野里有一片鬱鬱蔥蔥的丘陵,但在濃濃的夜的魔影下,清脆的綠葉嫣然的野花,都幻為在風中顫動的黯淡,稍遠處臨海的灘涂,被月光染得慘白,海面上有模糊的微光,那是幾海里外燈塔的光線。巨大的落地窗扇內外,像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她撩開垂在臉頰上的一簇頭髮,細思著由各種隱蔽渠道傳來的情報,一個化名烏鴉的男子浮上了水面,關於他的傳聞大多荒誕無稽,將他形容得彷彿是某種超自然鬼怪般的人物,替人復仇,換取對方服從和承諾,但也有一些有案可稽的線索能證明,他和黃金角海灣的黑幫有密切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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