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章 秘密

得知了一件大秘密的謝菲爾中士,心事叢叢地趕到費都時,王儲妃卻在三天前離開。

準確說,她被禁足了。

在福蘭將肉票禁錮在海上時,拜倫的政治風起雲湧,也可以用混亂不堪來形容。

不管是忠誠的,還是心存惡意的,人人腦海中都有著一個急迫的念頭,「殿下到底身在何處。」

在這個慌亂的五月,佩姬給所有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她以種非人的冷靜將亂得一團糟各自為政的機構整合起來,處理好千絲萬縷的事情,讓調查井井有條。熟悉她的人,聳著肩膀說這女人還是沒變,和昔日在費都一樣,冷酷聰慧,而更多的人,在她身邊感到了信賴感,認為她比任何人都靠得住。

當局每個渠道都行動起來,篩糠似地把每條回饋來的情報都過濾了一遍,但唯一的收穫只有人們臉上更加陰翳的憂慮。

有人私下膽怯地議論,「莫非……殿下已經死了?」

佩姬緩解了心急火燎的情緒,她鎮定地說,「匪徒如果只是想暗殺,就用不著將他帶走,先生們,他還活著,是敵人討價還價的籌碼,我們需要等待,當敵人按耐不住時,總會露出破綻。」

但獨處時,姑娘感到有不祥之兆組成的濃霧,將她包裹,企圖擋住她探尋的目光,讓她辨別不出道路,盲目地一頭栽進陷阱。敵人在暗處盤算著詭計,又清楚不少本不應為人所知的內幕。

但這種危險感出於本能,她還找不到真實的方向。

「因為血騎士的情報,現在匪徒的身份,集中在影王身上。」佩姬思考著,「雖然喬·考利昂在內部來了次大清洗,但我懷疑是出於鞏固權勢,那傢伙利用我,趁機把組織抓得更加牢固,假如敵人不是影王的分裂分子,那他的目的何在?」

佩姬和龍脈者的秘密結盟,是在極為隱蔽的情況下進行的,喬·考利昂得到大量資金的援助,日後地位上的承諾,以及她的庇護,不然一個具備超自然能力的非凡組織,在創辦之初,只要一不小心露出了馬腳,就會遭遇國家機器的殲滅;而大小姐利用他們,取得詳盡的情報來源,監視著家族成員的一舉一動,還有在關鍵時,能夠自保和還擊。

雙方互利互惠,各自取得想要的東西。

沒人會得知,皇室尊貴的儲妃殿下,會與陰森的恐怖集團有著密切聯繫。

但在這當口,影王這個詞卻暴露在許多大人物的眼裡,在佩姬的掩護下,早以發現這個神秘結社線索的皇家血騎士,數年來,卻沒有得到更為詳細的線索,但皇太子遭遇非人力量的綁架,血騎士斷斷續續的情報,讓很多人都篤定,拜倫的確存在著一個龍脈者組成的集團,現在,他們浮上了水面,赤裸裸地謀求力量,製造恐慌。

「如果有人知道,我和影王之間的關係,那麼,連家族都得如扔燙手山芋般的,把我拋開。」佩姬想。

哪怕她的確沒有參與到謀害儲君、背叛自己丈夫的事兒之中,但政治沒有寬容,無數人會興奮地利用這件事,讓佩姬身敗名裂,再無出頭之日。

雖然她仍不相信,如此隱秘的事情,會有旁人知曉清楚,但為了防止萬一,她得比皇室和警方,更早的找到敵人的蹤跡。

於是她決定利用媒體,好潛伏於暗處,避免站到風尖浪口。

拜倫的報刊正蠢蠢欲動,政府強硬地封鎖消息讓充滿猜測的報道屢見於報端,於是佩姬親自主持了新聞發布會。堵塞不如疏導,媒體需要能刺激發行量的報道,而她能表明自己的立場。

「皇太子殿下目前安全么?」

「有九成可能性還活著。至於安全,只能寄希望於匪徒能夠具備騎士精神。」

「卑鄙的綁匪有提出要求嗎?比如政治上?金錢上?」

「目前還沒有。」

「皇室會答應匪徒的要求嗎?」

「我不能代替父王和整個皇室做出決定,但,以我個人的想法:絕不答應任何妥協,在這裡,我勸告綁架者,完整地將我的丈夫歸還而來,以免遭到滅頂之災。」

記者們興奮極了,主席台上美麗尊貴的王妃,沒有流著眼淚,哭喊著我多麼愛他請求著請別傷害他,而是斬鐵截釘的宣戰。他們喧嘩著紛紛發問。

「王妃殿下,您難道不擔心自己的言論,會讓儲君殿下的處境更加危險?」

「擔心,可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的妻子,我會想盡一切方法讓丈夫平安,但他不同,他代表著整個拜倫的光榮,如果妥協,就意味著帝國向卑賤的敵人低頭,尊嚴高於人的生死。」佩姬回答。

她的話閃電般地出現在每個報紙的第一版上,很多人在看到這篇頭版報道後,皺著眉頭說這女人心未免太狠了。

公眾只瞧見了佩姬作為妻子的身份,也許若干年後,當她的頭銜由儲妃換成攝政女王時,這天性在旁人的眼中,會自然地贏得敬畏與擁戴。

但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說出不合時宜的言論,只會讓有心人覺得,這位強硬派的王妃,性格激烈,卻缺乏隱忍和政治上的彈性,未免低看了幾分。

數日後,庫珀親王,大皇帝陛下的特派員,神情不善地抵達了費都,他帶來了血騎士最精銳的幹將,一大批安全廳擅長處理危機事務的專家,還有海灣地區軍隊的指揮權。

親王是皇帝的堂弟,政治手腕圓滑。在君主的眼中,一個頗具才能,有著繼承御座權力的堂親,不算件好事,但庫珀親王同樣已是年邁的老人,而且沒有兒子,只有六位公主,早已淡泊了更上一層樓的慾望,所以深受約安八世的信任。

伴隨著他而來的,還有皇帝的手諭,王妃被嚴厲地訓斥了一番,指責她說得太過,會將皇室置於尷尬的立場;而在家族的密函中,她的父親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認為她在關鍵時刻,應保持沉默,哪怕當著眾人的面痛哭一場,也比說這話強。

「營救儲君的事務,將由我攜皇室的精銳幹將負責,你不得干涉,並且禁足思過。」庫珀親王說,作為皇室成員,他同樣討厭一手遮天的金雀花。

「謹遵諭旨。」佩姬似乎很沮喪地說,然後她請求先行離開費都,去黃金角海灣一處隸屬於萊因施曼家族的公爵府閉門思過,靜候消息。

手握御旨,代表皇帝全權行事的親王答應了要求,他很滿意自己的威嚴,殺了殺金雀花家女人的邪氣,而且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到儲君的下落,這女人離開費都也好,免得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引發不必要的事端。

公爵府守衛同樣森嚴,又調來了一隊火槍營,也不必擔心她的安全。

不少人等著看笑話,而佩姬沒有理會,她的思維漂到更為重要的東西上。

「這樣一來,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在了親王身上。」佩姬唇邊浮現出淡淡地笑影,「我就能在暗中查探真相,影王的援兵即將前來會合,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在興風作浪。」大小姐聳了聳肩,「朱利爾斯是個聽話的小丈夫,能活下來最好,但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敵人是沖著我來的。」

……

黑天鵝堡設在一處暗灰色的崖壁之上,三面朝著海,另一面有一條蜿蜒而上的碎石子坡路,府邸是那種陳舊的堡壘式,外形莊嚴肅穆,有黑色花崗岩的城牆,高高聳起的塔哨,內部卻奢華無比,象牙裝飾、銀制傢具、天鵝絨地毯與巨大的彩繪落地玻璃窗點綴著每個房間,後園有萬紫千紅的花卉和噴泉,六架高架引水渠從數十公里外的平原引來活水,供應著府邸里一切需求。

它屬於佩姬的祖父,這個同樣奉行叢林法則,手腕強硬,擅於拉攏盟友清除敵人的老家主,在生命的最後六年,都在黑天鵝堡中渡過。

有傳聞說,老公爵是被自己的兒子,現任的薩瑪大公逼迫著退位,被軟禁在遠離王都的黃金角海灣,過著奢侈迷醉,但無法再接近權利的生活。

這說法有七成以上的真實性,金雀花家族內部的爭奪和清洗,並不會因為親情與愛,停止殘酷的搏鬥。

佩姬只在年幼時見過祖父幾次,藝術、美食和美女,世間一切值得享受的,都曾集中在黑天鵝堡之中,院落中甚至有一個露天的大酒池,在充滿性和歡愉的派對時,灌滿肉桂酒和白蜜,飄灑的香味讓整個城堡都沉醉於酒的醺然中,但大小姐在祖父蒼老的眼眸中,卻沒發現快活,唯有鬱鬱寡歡,對往事的追憶。

權柄是男人們最值得嚮往的事物,那是種刻骨銘心,難以磨滅的享樂,比性愛,比口腹之慾,更叫男人不可自拔。

也許對祖父而言,後宮嬌艷如花的女眷,流水般端上桌台的山珍海味,遠比不上握著權柄的一分一秒。

「我倒能理解他。」佩姬想,她從小就喜歡男孩的打扮,玩男孩的遊戲,長大後,也同樣喜歡在世人眼中,只有男人才配享受的遊戲。

火槍營駐守在山下和城堡外圍,內部只有從童年時就開始服侍大小姐的幾位高級女官,佩姬在抵達黑天鵝堡的當晚,見到了狼狽不堪的喬·考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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