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十二章 妻子

重感冒和低燒讓芭蕊·席拉娜團長昏睡了好幾天,當她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妮可焦急的臉。

「天,足足睡了三天,你當時喝了多少酒,把自己弄得這幅鬼樣子?」

「我……怎麼呢?」她摸著前額,頭疼得慌,完全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最後的記憶是她醉眼朦朧地在湖邊睡著。

「你完了,失戀到發瘋了。三天前剛到鎮子的那個晚上,你居然喝醉了酒,還夢遊般地走了足足十幾里路,最後在公路旁呼呼大睡了整夜。」妮可憂心忡忡地說,「淋了雨,還發了燒。」

「抱歉……我怎麼回來的?」

「懷特邁恩小姐恰好要去邊境辦事,路過時發現了你,不然,我們得急死。」

勞薇塔?芭蕊在離開坦丁後,細加思索,總覺得當初自己對待感情的急近,完全是在勞薇塔的引誘下開始的。

假如她在矜持點,假如她能多點耐心,也許結果截然不同。

她可能上了當,被這個裝成閨房好友,實際上是情敵的女人擺了一道。但芭蕊拿不出證據。

「還真是得感謝她。」芭蕊自嘲地說。

「席拉娜姐,我們不是要好的手帕交么?你別見外。」門開了,勞薇塔·懷特邁恩走了進來,塞西莉亞面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脆生生地跟在後面。

「要好?關係再好點,指不準,我會被你扒拉個精光。」芭蕊愈看勞薇塔的臉,愈覺得暗暗氣惱,她瞧見探頭探腦的塞西莉亞,於是招著手,「丫頭,來阿姨這裡。」

姑娘搖了搖頭,閃身躲到了勞薇塔身後。她怕芭蕊阿姨看到自己身上恐怖的傷痕,棉布衣服下,正纏著厚厚的繃帶。

「你醒了正好,我準備你商量個事。」灰眸姑娘打量著團長,伸手把塞西莉亞摟抱在懷裡,「我挺喜歡這個孩子,想收養她為養女。」

正端著茶杯的妮可,一口水噴了出來,「養女?你多大啊,不會自己生么?」

「愛心與年齡無關。」勞薇塔淡淡地說。

「我們都很喜歡塞西莉亞的。」

「這不是喜不喜愛的問題,劇團奔波的生活不適合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她應該更幸福,有洋娃娃,有絲綢床單,接受各種正規教育。」

「你是說,我們虐待她了?沒給她好吃的?沒讓她快樂?」躁脾氣的妮可馬上大聲回答,「而且,劇團挺民主的,我們尊重個人的意願。不信你問她,願不願離開。」

她相信小丫頭是樂意留在劇團的。

獸人姑娘偷偷瞟了眼團長,小聲說,「我……我想和勞薇塔姐姐生活在一起,你們這早待膩了,而且,我又不是劇團的私有物,能自由選擇留下或者離開。」

「鏘當……」杯子從妮可手中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芭蕊凝視著畏畏縮縮的塞西莉亞,眼眶漸漸紅了,她突然泄氣似地笑了,「走吧,要走就走吧。」

「還是席拉娜姐通情達理。」勞薇塔說,語氣充滿感激,但眼神中卻蘊育著嘲弄。

這……這女人,不但破壞了我的愛情,還不知用了什麼魔法,搶走了我本視為半個女兒的姑娘。芭蕊總算覺悟,勞薇塔對她而言,完全是種如貓和老鼠、蟾蜍與蛇,無法共存,天敵般的存在。

而勞薇塔想,「如果不是突發事故,你這蕩婦早受到懲罰了,這回算便宜了你。」

兩人的眼神無意間碰撞了一下,空氣中彷彿有著滋滋做響,令人頭皮發麻的電花。

在離開劇團時,塞西莉亞抿著嘴,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這樣,阿姨和姐姐們,就會安全嗎?」

「你清楚那個怪物的恐怖,如果還待在劇團,遲早會引來災禍。而且,可憐的馬蒂達到現在也沒找到下落,所以,我們要堅強,要為你的馬蒂達姐姐報仇。」

小姑娘握緊拳頭,眼睛中有股悲傷,和本不應出現在她這個年齡的陰翳之情。

「安·考利昂,透過塞西莉亞的口,我知道了你這個魔鬼的名字和詳細的資料。」勞薇塔在心底喃喃,「我總會找到機會的,砍斷你的爪子,拔掉你的牙齒,讓你乖乖求饒。」

她滿意地望著塞西莉亞,「失去了聖武士,現在,又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幫手。」

※※※※

無論白晝、黑夜,法律都不知疲倦地行使著它的權利,它保護著當保護的,懲戒著應懲戒的,這無關善惡,只代表著一個不容逾越的尺度,過界,即得受罰。

坦丁專門審判小案子和解決糾紛的夜法庭比起其它城市相等的場合,還是要整潔許多,至少座席上的墊子沒有霉味,牆壁上也無斑駁剝落的油漆,今晚的代理法官是個瘦弱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滿臉疲倦,眼球布滿通紅的血絲,他側開臉,偷偷打了個哈欠。

夜法庭沒有配置檢控官,一切由法官本人快速地裁決,不得不快,每晚都有各色各樣的案子像潮水般湧來,釋放、罰款或者監禁的刑期,都得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

「鬥毆罪,罰金一百。」

「噢,法官閣下,我沒錢。」

「那入獄三個月,好了,下一個。」

書記官將記錄著案情的文書遞給法官。

「本席宣判,被告因販賣少量違禁藥品,服苦役六周。」

大約能容納二十人的旁聽席只孤零零的坐著幾個人,都是被審判者的家屬或親友。

福蘭·弗萊爾正安靜地坐在旁聽席最後一排靠牆的角落,他把帽檐微微帶翹的禮帽捏在手中,黑漆嵌銀皮的手杖橫在膝前,微閉著眼,像是在聆聽,又似乎睡著了。

宣判聲,認罪聲,法錘敲打桌面的聲音時起比伏,法警帶著一名名犯人,或解開手銬,當庭釋放,或宣布入獄,直接押上庭外的囚車。

嘈雜、喧嘩以及洋溢在夜法庭上小小的威嚴,讓福蘭很安詳,比起夜幕下,燈火輝煌的都會,這兒對他而言,反而是個世外桃源。

比起貴族法庭抑或高等商業法庭,最普通的夜法庭,卻顯得更加公正,沒有政治籌碼的交易,沒有勾心鬥角的爭鬥,比起氣派不凡的大庭子,道貌岸然的大法官,和被報刊雜誌爭先恐後報道,有時會因媒體的過分關注而偏頗的要案,這裡更接近律法的真諦。

不偏不倚,沒有妥協,公正與冷靜。

他用它們當成美夢的催化劑,心靈某處傷疤的慰藉。

殊不知,他的存在,讓法官感到心慌意亂。

「最後一排那位先生是誰。」趁著兩個案子間的空隙,法官低聲問書記官,「看衣著模樣,不是會出入夜法庭的人。」

「難道是總庭負責考核工作的官員?」

「不會吧。」

一名押解新犯人前來的法警,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仔細看了看福蘭,笑著說,「原來是那位先生啊。」

「你認識?」

「怎可能認識,不過見過好幾次,每隔一段時間,那先生就來到夜法庭,都是坐那個牆角的位置,彷彿將這裡當成休息場所,直到閉庭才離開。」

「怪癖的人,虔誠的教徒,每周必參加彌撒倒不稀奇,但沒聽說,有人像參加晨祈般,按時來法庭報到的。」法官嘀咕,「不過沒法律不容許公眾旁聽,我也管不著。」

「噢,我倒想看看,今晚的幸運兒是誰。」法警繼續說。

「幸運兒?」

「那位先生,每次來法庭,都會幫某個罪名輕微的犯人交保金和罰款,完全隨機的,而且一次只幫一人。」

「難以理解。」法官攤開手。

被帶上來等待審判的犯人恰好聽清楚了這段對話,他也不知道真假,扭著脖子,大聲朝福蘭喊道,「閣下,你就是傳聞中的『牧師』嗎?我聽說過你,來幫幫我吧。」

法官沒在意犯人的喧嘩,反正夜法庭也維持不了什麼特別嚴謹的次序,他好奇地問道,「牧師?」

「噢,這是綽號,我聽朋友提起過,有位好先生總來這裡幫助我們這些苦漢子。上次就是風月街的老貝蒂,因為繳納不起稅金,被你們這些披制服的傢伙抓了起來,得三倍罰款,就是牧師幫她繳了。」

「三倍的懲罰稅,這可是法律規定的。」法官說,他看了看所謂的牧師,對方沒聽到似地,毫無反應,於是開始審判。

「敲詐罪,半年苦役。」

「什麼狗屁牧師,既然你幫了別人,怎麼不來幫我!」那囚犯失望地咒罵,朝地上吐著口沫。

法官一直在猜測幸運兒是誰,他把這件事當成今晚難得的調劑品,當審判一位長著漂亮藍眼睛的妙齡妓女時,他想,「不幫男人,大概是想幫漂亮姑娘。」但直到宣判結束,那人沒有動靜。等又審判完一個犯欺詐罪的老騙子時,那人對幫助老年人也沒興趣。

夜很深了,當堆積的案件都一掃而空時,那人還是安然地端坐著。法官懷疑對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他摘下有些髒的馬鬃假髮,這種司法界專用的假髮價格昂貴,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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