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七章 瘋子

是夢么?

佩姬臉上蕩漾著渴望的笑意,眸子里流盼著的熱情,她比他大五歲,正值女性燦爛到極致的年齡,連呼吸都帶著香甜的誘惑。她渾身赤裸,除了腳上鮮紅的,鞋跟足有半尺高的馬靴,和脖子上皮革的項圈,再無半絲片縷。

「你要幹什麼?」他覺得心臟拚命跳搏,彷彿正有幾百匹賓士的馬拽著,大腦一片空白。

「我想做的,便是你正在想的。」佩姬聲線沙啞,帶著赤裸裸地挑逗,她輕咬他的耳朵,將手慢慢伸入睡衣扣子間的縫隙,輕輕撫摸,冰冷的觸感讓他開始呻吟。

「噢,請……請再用點力。」他喘息,渾身發抖。

力度似乎重了些,但不夠。

「再用點力。」

還是不夠。

「天,求您了,踐踏,用力地踐踏,讓我感到痛,感到正在受折磨,這便是我正在想的!」他忍不住了,大聲嚎叫,「請讓我興奮,鞭子……蠟燭……狗嚼具……什麼都依你,等會再輪到你,你也得依我。」

劇烈的痛苦讓他達到了高潮,讓他眼球無意識地轉動,讓他醒了過來。

他滾到床邊,腦袋正抵著床頭櫃的桌角,房間里陰鬱幽暗,彷彿充滿了諸多無形的魂靈,它們包圍住他,無聲無息地奚落與嘲笑。

果然是個夢。

「又來了……我該沖個澡了。」朱利爾斯·馮·科摩感到滿身熱潮潮的汗,睡袍的褲襠濕了一大片。

穿過走廊時,朱利爾斯看到妻子的房間還透露著淡淡的光,那張緊合的門遮擋了他的夢,拒絕了他的愛,他不由得又開始想像方才的夢境。

所有人都認為,拜倫的儲君是個無害的好人,女孩兒陶醉地讚歎他的溫柔,男人們則暗暗譏諷他的柔弱,總之,在物質社會中,好人、溫柔或者柔弱,都算不上是個好形容詞。

而對朱利爾斯來說,他覺得自己正處於地獄之中,一個孤寂,被慾望所煎熬的地獄。

他愛佩姬,刻骨銘心地愛,瘋狂地愛,就像他愛那些曾養過的波斯貓。

貓真是種充滿魅力的動物,野性勃勃,倨傲得藐視著主人,和他珍愛的妻子一般。

那些貓哪裡去了呢?朱利爾斯記不起來了。

他得先去洗個冷水澡,也許自瀆幾次,讓體內的火焰冷卻。

浴室鏡子里印著的美男子,有張蒼白文雅的臉,身體消瘦,他看著鏡子,裡面的人彷彿正懦弱地避開他的凝視,他想起了父親。

他伸出一隻手死死扶著牆壁,感到突如其來的頭昏眼花,胃中一陣痙攣,眼皮不斷地跳動。

周圍的一切都盪起了漣漪,一副副破碎的片段浮上心頭……

「繪畫?詩歌?戲劇?」父親嘲弄著,卻因為說話的聲音過大,引來了咳嗽,「所謂的情操和文采,是有力量的人,繼續充實自己的綵衣,你得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學習那些能保護自己,能掌控他人的東西。」

父親彎下腰,期待又嚴肅地說,「我的孩子,我愛你,不想你變成一個懦夫,科摩家族永遠是拜倫的王,一位大君應當坐在御座上。」

這是愛么?

朱利爾斯不清楚,他只知道,父親總是警惕又忙碌,從未聽到,他溫和地和自己說過話。身邊的護衛侍從,沒一個能交流的,只會回答,「是,我的殿下」或者「請別,很危險,殿下。」

孤獨感讓朱利爾斯發狂了,他不了解《君主論》和《強硬手腕》那些經典著作的內涵,只知道死記硬背,他用銳利地刀片割自己的手臂,疼痛讓可憐人感到他不再是具行屍走肉。

「你再幹什麼!」父親知道了這件事,趕來,揭開他的衣袖,心疼不安地看著結疤的傷口,問道,「瘋了嗎?」

「不,我發覺自己怕疼,所以想鍛煉忍耐。」慌亂中,朱利爾斯撒謊了。然後他看到父親眸子里閃爍著讚許,「好孩子,科摩家的後代都是堅強的人,但這種鍛煉的法子太瘋狂,你可以……」

朱利爾斯沒在意父親的循循善誘,他只在心裡吶喊,「父王誇獎我了!」

他突然愛上了受痛的感覺。

另一個人生中的意義,是十一歲那年的某個夏日。

他瞞著父親,躲在花園裡,想模仿昔日那些偉大和永恆的詩人,創造一行長詩。

他絞盡腦汁,用繁花似錦的修飾語來妝點文字,渾然不覺外界,直到一隻纖細,皮膚白凈得宛若透明的手,蠻橫地將寫滿字的紙奪了過去。

「……那是裝我罪惡的靈柩,蛆蟲、蒼蠅和腐爛,地獄的盡頭,我的歸宿……什麼亂七八糟的?」說話的是位穿著男式夾克,頭髮短短的姑娘,她不以為然地評點著詩詞,「無病呻吟,毫無力度。」

她背對著陽光,臉龐被陰暗的影子籠罩,金色的燦爛的光順著她的身軀蔓延,一瞬間,朱利爾斯以為自己看到了游步人間的美神。

「我……我是想寫首詩,力圖描繪出絕望心境,您知道,悲劇往往是不朽的。」他結結巴巴地回答。

「只靠美麗的文辭,寫出來的也是蒼白無力。」

「您很懂詩與藝術?」

「不,我煩那些東西,不過世上許多東西都是相通的。」她斬釘截鐵地說,「力!不論是歡喜,還是悲哀,文字想打動人心,必須充滿力。」

「那什麼是力?」

「嗯……」對方好像沒詞了,她跺跺腳,仔細想了片刻,忽然把手中的紙揉個粉碎,「瞧,這便是力,把喜歡的、珍惜的事物打爛,破滅。」

朱利爾斯不知道這位剛成年的姑娘只是在嘴硬,他從未見到過,有女性用如此成熟的口吻和他交談,宮廷里的都是群說話細聲細氣的侍女,他又懂了兩個詞:「傾慕和……毀滅。」

他去問父親那個女孩是哪家的小姐。「金雀花家族的長女,佩姬·唐·萊因施曼,我見過一次,小小年齡,就和她那位公爵父親一般,把所有人都當成傻瓜。」

朱利爾斯沒聽出來父親話語中的厭惡,他只念叨著那個名字,「佩姬。」

「佩姬。」他無意中觸碰到了水蓮蓬頭的開關,冰冷的水讓朱利爾斯打了個冷顫,清醒了過來。

水雖寒冷,卻澆不熄胸腔中的火,他又想起來了飼養過的那些貓。

他摸索著,從衣服內兜掏出一支被撕去標籤的小玻璃瓶,匆忙吞下三顆黑乎乎的藥丸。

第二天,出現的妻子面前的朱利爾斯,依舊笑容溫柔,舉止文雅,無論是談吐、用餐還是細微的肢體動作,都完美得能當禮儀課上的模範,連最注重儀錶的紳士也自嘆不如。

良好的教育和皇室的優雅,在他身上顯露無疑。

「睡得可好?」他用銀柄的餐刀切下一小塊煎嫩排,「昨晚凌晨,我還瞧見你房裡亮著燈,遲睡對健康有不良影響。」

「你偷窺我了?」佩姬挑著眉毛,把沙律包沾著盤子里的醬汁匆匆咽下,這動作很粗魯,但姑娘做起來卻帶著一種豪爽的利落勁。

「不要誤會。」朱利爾斯有點害羞,「無意中看到的。」

「我在思考弟弟被綁架的事情。」

「前天不是已經傳來了消息,里德爾獲救了,雖然被殘忍地切掉了尾指。你別因此過於憂愁了。」

為他發愁?佩姬不屑地想,她說道,「綁匪的行為邏輯很古怪,我覺得挺有趣。」

「古怪?」

「綁架只出於兩個目的:利益和報復。從頭到尾,歹徒都沒有要求一個銅角的贖金,而報復?殺掉八個保鏢,與萊因施曼一族為敵,只為了砍斷他的一根手指?這復的哪門子仇。俗語說雷聲大,雨點小,總有古怪。」

「可能是個行事毫無理智的瘋子所為。」

「神經失常的人,往往走極端,只注意眼前的快意和滿足,他們對周遭的事物疑神疑鬼,認為世上所有人都想謀害他,於是要麼選擇躲避,把自己藏得死死的;要麼發狂,襲擊他認為威脅到自己的人,歹徒動手了,又輕描淡寫地放了里德爾,要知道,金雀花原以為這是場政治上的陰謀,還準備著應付所有突髮狀況。」

「精神失常有很多種狀況,躁狂、抑鬱、焦慮,還有些人更特殊,比如我知道一個病例,有個病人,平時儀錶堂堂,為人嚴謹極了,但只要犯病,居然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裸奔。而且事後還對發生過的事一無所知,完全沒有記憶。」

「我才知道你還是個腦病專家。」

朱利爾斯含糊不清地回答,「書上偶爾讀過的,覺得很奇異,所以記了下來。」

「所以,那個歹徒,就算是瘋子,也是個非常特殊的瘋子。」佩姬聳聳肩,「我挺想念坦丁的。」

「只要你樂意,提前結束蜜月也無關緊要。」

「在回去前,我還想到個地方瞧瞧,可惜沒有資格入內。」

「拜倫的儲妃,我的妻子,難道還有什麼場合不能去?」

「聖格朗王家研究院。」

朱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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