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三章 魔葯大師(二)

對於世俗的謀略,福蘭能防備而且精明的利用,但對超自然的事物,卻防不勝防。他擔憂地詢問,「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怎可能,如果不是當初運用讀心術,看到了你的記憶,我都不會相信,世上會有如此離奇,讓人憤怒的遭遇。」

「那他有什麼目的呢?」

「好奇,這是法師們難以磨滅的天性。」威廉擠了擠眼睛,「請放心,我當然會幫你隱瞞事實。一位法師學徒,具備著奧術氣息,擁有幾件魔法裝備,自然是最合理的解釋,也能打消他無聊的好奇。」

福蘭立即明白到了威廉的用意,「我就是那位師從於威廉法師的學徒?」

「這也是事實,難道忘了,我們曾一同參與過的那些煉金實驗嗎?」

福蘭的心中暖洋洋的,這位亦師亦友的相知,總是出現在最危急的關頭,慷慨地予以幫助。

在以怪物之身,逃出下水道,謀尋返回世俗社會的方法時,是他傾盡全部精力,為自己整容,並製造了能轉換形體的戒指。而現在,又是他,避免了自己在無所不能的奧法面前,暴露身份。

他握著酒樽,在大廳里來回踱著步,衡量這件事,給自己帶來的利弊。

半刻鐘後,福蘭做出了決定。

他走到正在貪杯的法師面前,問道,「能幫我約見伯瑞·羅希大師么?」

「沒問題,我正要討回精金呢。不過,沒必要見他,以免被發覺疑點。」

「不,既然已被發現,就坦然點。」福蘭將大半杯酒,倒入嘴中,感受著辛辣的液體,划過喉間的刺激,「正好我能賣個人情給皇室與萊因施曼家族,並且,讓一個人活下來。」

在審判日的風暴到來前,那朵傲慢的金雀花,必須繼續活著。

聖德慈善醫院,建在一棟科摩四世時期的雙層老宅樓里,門前有木籬笆圍起來的一小圈前院,黃綠的灌木與花草中,一條潔白的鵝卵石鋪墊的兩人寬小道,直接通向正門的三級石頭台階。

台階被塗抹成紅藍白三種顏色,這是一種由現代醫學理念沿生出的傳統,紅色代表動脈、藍色代表靜脈,白色則代表繃帶。

在古代的年代,當神術正處於黃金時期時,人們依靠著教廷的神官們救死扶傷,但在這天父的恩賜之術逐漸衰敗的近世紀,藥物、急救以及仍處於摸索階段的外科解剖學,成為了健康的守護者。

醫院內部是全木製結構,整個一樓被完全打通成寬敞的大廳,兩排能同時容納十個人的連體椅,面對面的擺放在牆邊,以便患者在等待著醫師的診療時就座,陳舊的木窗框在前不久剛噴過清漆,質地一般的玻璃窗也擦拭得明亮。

二樓分為六個小單間,提供給需要留院看護的重患。

在兩層樓之間的樓梯邊牆上,懸掛著每家醫院都有的誓言:「憑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在醫者眼中,惟有職責和病人,而無任何宗教,國籍,種族,政見或地位之別。」

這間收費便宜,面向普通市民的簡易診療所,此時擠滿了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室內的空氣中,孕育著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

皇太子朱利爾斯,正在被悲傷所侵襲。他半秒鐘也無法安座,時而像只暴怒的獅子,看什麼都不順眼,指責著醫院設施的簡陋,時而叱呵走廊上的官員,認為他們的喧嘩,影響了醫生的救治。

但片刻後,他又癱瘓似地半靠在牆邊,低聲抽泣,舉止幾近瘋癲。自從半小時前,一位內廷的管事,上前安慰殿下應穩住情緒,被他推倒在地,當場革職後,沒人再敢去自碰霉頭。

這一幕,顯然令在場的內閣重臣與地位不凡的大公侯爵們暗自搖頭,畢竟一國之儲君,就算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應當表現出足夠的冷靜與威嚴。

身為離御座只有一步之遙的人,永遠應將實際的利益,擺在軟弱的感性之前。

佩姬的處境很危險,刺客的匕首,造成了大量內出血,臟器也不同程度的開始壞死,而抹在兇器上的毒藥,被查明是一種由月籽藤提煉的汁液,毒性猛烈兇殘,因為毒素已進入了血液循環,中和毒性的解藥起不了作用,醫生們也沒法用放血療法,將致命物質全部排出來。

目前人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由聖城安諾前來,參加婚典的羅蘭大主教。

樓梯處傳來了嘎吱的響聲,朱利爾斯第一個迎了過去,可那位號稱精通治療神術的主教閣下,面色灰敗,精疲力竭,由隨從攙扶著,慢慢地走下來。

「主教閣下,希望是個好消息。」皇太子似乎預感到了不幸,他聲音震顫地詢問道。

「連續施展了四個治療術,穩定了現況。」羅蘭的話立即引起了一陣解脫似的歡呼,但隨後而來的言辭,又讓氣氛重新歸於沉寂。

「儲妃殿下只是暫時安全了,仍然處於危險期,如果是單純的內出血或者中毒,都好辦,但這兩者結合起來,就……」

「你只需要說,假如我們再找不到更好的治療方法,她還能活多久?」朱利爾斯這時候反而恢複了鎮定,他打斷主教的話,平靜地說道。但眼眸中彷徨不安的光芒,暴露出,他只是在勉強支持。

「最多六小時,壓制傷勢的神術就會失效。」羅蘭回答。所謂的精通治療神術,只是單純的宣傳手段,畢竟一位拯救傷患的聖者形象,更利於教會吸引信徒。他只擅長於戒律系的神術,最多施展幾次輕微治療術,對嚴重的傷勢無可奈何。

如果是教宗陛下,或者暗殿的幾位長老主教,顯然能完美的治癒,但最快的馬車,也無法在傷勢重新爆發前,讓他們從千里之外,趕來坦丁。

朱利爾斯愁慘地笑著,那是種令人心碎的笑容,就算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因此黯然嘆息。

但更多的人,想到了象徵著皇帝黨與老人黨,在利益分配上各退一步,緩和矛盾的聯姻,看來尚未開始,就已結束。

日後的政治局勢,又將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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