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四章 血騎士

塞西莉亞把整個身子縮在被窩裡,只露出條小尾巴,她在發抖。

她剛換了房間,而新室友,卻是昨夜,那位很美味又非常危險的食物。「早知道她也是劇團的姐姐,我就不吃了。」獸人小姑娘嘟囔著,她已經習慣了劇團安穩的生活,此刻的心情,活像個偷吃了鎖在櫥櫃里的蛋糕,卻被長輩發現的孩子。

過了很半天,外面沒有動靜,塞西莉亞偷偷把頭伸出被子,馬上尖叫了一聲,馬蒂達溫婉地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正凝視著她。房裡的燈調得很暗,昏黃的光使整個屋子顯得朦朧模糊。塞西莉亞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

「你,想殺我?」她輕輕說,「昨晚,偷襲我的,是你。」

「呃」,塞西莉亞點點頭,馬上又拚命搖頭,「我只是肚子餓,而且,又不知道你是自己人。」她大聲辯解。

「靠掠奪能量來成長的體質,真特別。」馬蒂達伸手,想摸摸小獸人的頭,可塞西莉亞一看到她抬手,立即敏捷地閃到床尾,眼珠也變成了細縫,擺出一副張牙舞爪的姿勢,「我道過歉了!想打架么?」

「不,其實我倒要感謝你,讓我想起了許多事。」馬蒂達五指慢慢綻開,掌心中升騰起一縷搖曳的白焰,「想吃嗎?」

「你真的不生氣?」塞西莉亞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吞著口水,望著那美味佳肴。

「我保證不生你的氣。」

馬蒂達微笑,看著獸人姑娘興高采烈地將白焰吸收掉,那條尾巴不停搖晃著,如只正在討主人歡心的小狗。

「好像我腦子裡曾被下過禁錮,不過托這個龍脈姑娘的福,她企圖將我吸乾的同時,也將禁錮給吃掉了。」她有許許多多未知的疑惑。

誰給自己下的禁錮。

為什麼剛才看到的父親,那般陌生。

最讓她困惑地是一幅宛若夢魘般的畫面,陰沉得似乎舉手就可觸摸到的烏雲,駭人的閃電在雲縫間耀動,附近的山脈丘陵也顫慄起來,黑色的陰暗裡包裹著的慘叫和呻吟,以及衝天的火與鮮艷的血,

那代表著什麼?

馬蒂達皺起細細彎彎的眉毛,揉著腦袋,「現在還亂得慌,像團糨糊。」

……

妮可拿著糕點糖果推開門,「姑娘們,要不要來點?」她得意地揚揚手中的甜點。「我肚子還不餓。」塞西莉亞說,剛才那縷白焰的能量,比得上一整盤夜宵。

「我要吃,最喜歡甜甜的了。」馬蒂達雀躍地跳起來,拍著巴掌。

「吃完記得去刷牙,不然嘴巴里會長蟲子的。」妮可裝著嚴肅的神情告誡,這個姑娘雖然只小自己三歲,但令人嘆息的智力讓妮可像個長輩般愛憐著馬蒂達。

馬蒂達乖乖答應一定會涮口。等妮可出去後,她歡樂的表情馬上又恢複了冷漠,轉頭問塞西莉亞,「你不吃。」

獸人姑娘搖搖頭,「沒你的小火苗好吃。」

「如果你想再吃,就聽我的話。」馬蒂達推開窗戶,將甜點扔了出去,在空中,包著彩紙的糖、用奶油繪出漂亮圖形的黑森林蛋糕,泛著蒼白的火光,在落地前,就化成了灰土。

「在尋回記憶前,繼續讓別人認為我還是個弱智,會更好的保護自己。」她想,「天國會祝福我的,別急,讓我再理清楚頭緒。」

第二天即將破曉時,福蘭站在馬蒂達的床前,望著姑娘熟睡的面龐,長長的睫毛在微微抖動,臉頰呈現著迷人的粉蘋果色澤,窗戶只關了半扇,風竄進來,讓瀑布般披在枕頭上的白金色香發不時泛起小小的波紋。

塞西莉亞沒有睡在自己的床上,和馬蒂達擠在一起,也睡得正香,不時咋著嘴,彷彿夢見了香噴噴的食物。

他望著馬蒂達,眼神閃爍不定。最後,重重嘆了口氣,「希望,你別打擾到我的復仇。」

「第一次在費都的下水道,第二次在黎明堡的樹林,我已救過你兩次,而你也差點殺死我兩回。」福蘭想,「寬恕與憐憫,不會無休止地付出,事不過三,否則我會拋棄優柔寡斷與最後的良心,變得兇惡殘酷。」

他伸手把有些凌亂的被子提了提,又將帘布與窗欞拉緊,走了出去,輕輕合上門。

在福蘭離開的同時,馬蒂達睜開眼睛,斜靠著坐起來,盯著關閉的房門,若有所思。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許久,然後走到窗前,把玻璃窗再度推開。

這樣她能在危險時刻,立即逃出去。

馬蒂達深深缺乏著安全感。

……

灰朦朦的霧籠罩著街道,坦丁驛站的晨班車,在迷霧中有如幽靈,慢慢地在城區內穿行,通過奧古斯都廣場、公牛廣場後,由海濱大門駛離了坦丁。

車上沒多少人,出城後乘客就更少了。做晨班車的人一般都是趕著去臨近鎮子上班的職員,在第三站,福蘭跟著到站的乘客,走下馬車。他特意朝回走了一段路,繞到叢子里,催動戒指的魔力,變回了英俊男人的相貌,再把合體的衣服換好。

出於城裡的地皮昂貴,許多二三流的小公司都把辦事處或者總部設在城外,所以這個鎮子一大早就人來人往,夾著公事包的會計、握著傳單,提著產品的推銷員,匆匆在餐廳吃過點早飯,就朝著公司或與客戶約定的地點奔去。

福蘭走進了一家裝潢普通的咖啡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一邊朝嘴裡塞火腿,一邊望著女招待圓滾滾屁股的小比斯。

很好,沒有爽約。他想,坐到小比斯對面。

「頭,我連夜趕來的,半點也沒耽誤。」小比斯連忙把火腿肉吞下,又灌了幾大口咖啡。

「查到了么。」

「是的,海灣一個專門做偽造證書的老手,認出了最後的標記。」

從伊戈·安德希提箱里找到的那封文書,一直讓福蘭很懷疑。「……仍效忠於他們,像狼樣的潛伏……假如有關鍵迫及的情報,按規矩於指定時間指定地點等待,雷蒙德上議員是你的指引者。」

他分析過幾遍,比如「仍效忠於他們,像狼樣的潛伏。」中的「他們」,似乎是指安德希的主子金雀花,可能安德希是個雙面間諜,投靠了兩方,拿著兩邊的好處。

這說明金雀花有個潛伏的敵人。但福蘭沒有任何線索,文中的雷蒙德上議員,經過調查,坦丁元老院的參政議員中,沒這個名字。

唯一能追尋的,只有文件結尾的印章。那是一枚黑色圓形底層,藍色的邊飾,正中簡約描繪著一位鮮紅如血的持矛騎士。

福蘭在離開黃金海灣前,特意讓克瑞根調查這件事。他們約好,無論有沒有結果,都在今天碰面。顯然,巨拳大佬找出了線索。

「那個飾章很稀罕……」小比斯說,「但偽造老手從幾個細節看出了蹊蹺。它不是哪個家族的標記,因為沒有正式的貴族,會在家徽中加上人與馬,這不符合紋章學的規矩。」

「繼續。」

「而一般行事神秘的結社或地下組織,他們在設計飾章時,就比較隨心所欲。」

「這等於沒說。」

「頭,別急。偽造老手曾見到過類似的標誌,金底橘黃布邊,白色持劍步兵的圖案,和紅騎士似乎是一套。」

「持劍步兵是什麼組織?」

「偽造老手一開始並不願意說,怕惹來麻煩。但最後拳頭與票子終於讓他開了口。」小比斯炫耀著辦事手腕,但看到福蘭淡漠的表情後,馬上停止了夸夸其談,「是直屬坦丁安全廳政治部的秘密警察。」

「安全廳?」福蘭摸著下巴,與伊戈·安德希密謀的血騎士,極有可能也是官方機構。在坦丁上層,有著一群對金雀花深懷敵意的大人物。

小比斯繼續報告,「不過喬·考利昂的行蹤無法確定,影王組織彷彿從人間蒸發了般,找不出半點蹤跡,這也是克瑞根老大最擔心的事。」

「調查考利昂要格外小心。」福蘭說,「目前幫派怎麼樣?」

「蒸蒸日上,克瑞根老大準備開擴軍械走私市場,而懷特邁恩小姐負責證券方面的投資,咱們黑與白一起來。」

「勞薇塔……」福蘭頭疼似地摸著前額,這個姑娘沒聽從自己的勸告,還是與黑幫混在一道。「替我給懷特邁恩與克瑞根帶聲好。」他無奈地說。

大概談了半小時後,福蘭準備離開。「以後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四,都在這個地方碰面。我需要幫派的情報,也有些新任務要你們完成。」

「好的。不過頭,你在坦丁的據點是哪裡?也許有緊急消息時,更方便聯繫。」

「你不必知道」,福蘭不可能將紅雀劇團與變身的事情告訴他們,「如果事情緊急,嗯,我將在坦丁郵政總局租一個私人收件箱,在郵箱底部,會畫只紫色的烏鴉。有消息,就投放到那裡。」

※※※※

四層樓高的坦丁司法廳坐落在奧古斯都廣場的右側,連帶著最高貴族法庭、最高刑事法庭、不對外開放的政治犯法庭,以及巡警部情報共享中心。這裡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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