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章 賽馬會

管樂隊穿著優雅的藍色制服,定音鼓、路特琴與風笛悠悠鳴奏,替餐廳里正在早餐的客人演奏著泉水叮咚般的輕音樂。

芭蕊·席拉娜頭疼得要命,發著低燒。昨夜的幾趟廁所讓她著了涼,本來今天的計畫是參觀坦丁大劇院與各個名勝古迹,但她實在邁不開步子。為了不掃大夥的興,芭蕊強忍著不適,與員工們一道就過餐後,隨便扯了個理由留在了飯店。

盤子里芥末貝殼肉的辣味使芭蕊的鼻子稍微舒服了些,但馬上喉嚨被嗆得直咳嗽。「算了,去睡一覺吧。」她扒拉著剩下的貝肉,嘆了口氣,放下叉子,勉強站起來,頭重腳輕地朝樓上走去。

「你沒事吧。」剛才早餐時,卡西莫多似乎問了一句。

「當然沒事,好得很。」芭蕊滿不在乎地說,心裡卻緊張極了,團長興奮地在心裡說,他看出來了!

卡西莫多點點頭,沒有追問。這讓她再鬆了口氣的同時,失落不已。

「哎,誰都沒看出來,我生病了。」芭蕊幽怨地想,雖然假裝著健康,怕給別人帶來麻煩,但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能有個人察覺到,關心她。

團長沒瞧見,正有個人注視著這邊。當她腳步不穩地消失在樓梯轉角後,福蘭從隱蔽處走出來,來到前台,遞給接待員一包退燒藥。

「三樓的席拉娜小姐似乎生病了,替我交給她。」福蘭對接待說,「如果到中午時燒還沒退,就去請位醫生來。」

「好的,伯騎士爵爺,您不親自送過去么?」

「不了,我還有事。」福蘭又叮囑道,「別說是葯是我買的,嗯,就說是你注意到她的不適。」

「但為什麼呢?」接待員很奇怪,他知道這兩個人都是紅雀的成員,卻弄得神神秘秘的。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請幫我保守這個小秘密。」福蘭回答,「對你很有好處,在適當時候,我會向大堂經理誇獎你的工作表現。」

「哦。」接待員雖然摸不清頭腦,但聰明地沒有追問下去。貴賓的推薦和及時發現客人的不妥,都會讓自己的評價上升,這對日後的升職與薪水大有益處。

「這個不會照顧自己的蠢女人。」福蘭搖搖頭,走出飯店。門前有不少正在攬客的出租馬車,他挑了輛看上去最整潔的。

「我聽說今天有場賽馬。」福蘭對車夫說,「帶我去跑馬場。」

「您是去城裡的大競技場還是郊外的天空跑馬場?」

「我聽人說起過,今日天空馬場的比賽是正式的錦標賽,就去那裡吧。」

他上車前看了看天,陽光正燦爛,不過在威廉大師的教導下,福蘭曾掌握了一些初步的星象學。

昨夜的星星告訴他,今天下午也許會有場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

……

天空跑馬場設在坦丁郊外的河畔,離城門只有一里路。以前這兒應該是片樹林,周圍的土坎上還長滿了高大的櫟樹。沿著道路往裡走,就能看到一塊四分之一里長,大約一半那麼寬的馬場。

這裡的地形非常適合跑馬,河邊的如茵綠草本就長得旺盛,只用妥善的裁剪出圓形繞圈的跑道,再釘上牢固的木柵。大理石為基座的平台設在左邊最中心的地帶,在看台上空,十二根柱子支撐著一個硬帆布天棚,棚子上是斑斕鮮艷的馬塞克畫。

平台邊緣是繞著籮蔓紋理的欄杆,欄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包著厚厚的軟皮墊,這是當賽馬跑過平台後,觀眾用望遠鏡追看時擱肘的地方。大大的太陽傘與小桌子羅布在平台上,這個鐘點,都坐滿了人,城裡有閑的官僚、富翁與淑女,幾乎全都彙集到了這兒,觀看賽馬在坦丁,是件時尚的社交活動。

如果要下注賭點小錢,只需要喚來服務生,在特製的紙上寫清楚投注的金額與馬號。

右邊,則是遛馬場與帶著馬廄的休息室,每匹賽馬與騎師都擁有其中一間。

「嘿,老夥計,一定要贏!」麥克用乾草擦著賽馬的身軀,讓它的肌肉發熱,以便在奔跑時能立即進入狀態。這個騎師很年輕,嘴唇上還有著微微的絨毛,藍眼睛顯得羞澀。

他嫉妒地看著從門前經過,談笑風生向贊助人保證能取得一個體面名次的騎師們。

「以前多少人拿著錢,想當你和父親的贊助人。」他摸著馬背上濕漉漉的汗,這是門學問,優秀的騎師能通過坐騎出汗的多少,來判斷是否已進入最佳狀態。

如果是賭馬的常客,應該會記起「割風」這匹名駒,它與主人至少拿過十四次正式賽事的冠軍,是馬場上的常勝將軍。但一次意外,毀了一切。

兩年前,在一次常規的轉圈中,割風蹄下打滑,摔倒了,折斷了前腿。而麥克的父親,則被狠狠拋了出去,像個砸到地上的西紅柿,一動也不能動。

一位殘疾的騎師,與一匹曾斷過腿的賽馬,註定了退出競技跑道的命運。

當那位騎師的兒子麥克,牽著割風再次回到跑馬場時,立即引來了嘲笑。沒人相信,菜鳥騎手與斷腿馬,還能有所作為。事實上也是如此,割風跑了三次比賽,每次都是墊尾的名次。

「父親的葯錢,和家裡的生活費,都靠你了。」麥克低聲說,騎師的收入主要依靠獎金與贊助人的投資,他只能拿點微薄的出場費,而馬場老闆前幾天對他說過,假如再次跑出最末一名,那麼連出場費都沒了。觀眾不會下注到一匹註定失敗的賽馬身上,馬場也不會允許付給沒有收益的員工任何酬勞。

「這是匹好馬。」正在胡思亂想時,麥克聽到有人說話,他回過頭,看到一位高大的丑漢。那個人穿著灰色襯衫和一條深棕色斜紋布長褲,將外套搭在肘彎,正讚歎地注視著割風。

「您有事嗎?」

「我剛才聽說,整個跑馬場,只有你的這匹沒人贊助?」福蘭摸著馬,「我本來想買下赤電,但他的主人,一位愛馬的伯爵閣下,不肯出售。」

麥克漲紅著臉,這個人是來打擊自己信心的么,「對。」他咬著牙說。

「如果我來投資,怎麼樣?」福蘭說。

「先生……」麥克不敢相信自個的耳朵,「您願意贊助?」

「每月四百塊,或者直接用兩萬塊買下來。」

答應他,就不會為錢發愁了!麥克在心裡喊著,但年輕人誠實的品性逐漸佔了上風,「您也許不知道,它以前受過重傷,而且年齡很大了,想跑出好成績的幾率並不高。而且,這是匹閹馬。」

「閹馬?」

「對,割風的血統很好,但最先開始,是當作軍馬的,您知道,為了防止發情時的騷亂,軍馬都得被閹割。」麥克說,「所以它也不能做為種馬,您的投資沒法子收回來。」

「原來如此,但這樣更好。」福蘭想,他微笑著從荷包里數著錢,「為了讚美你的誠實,一個月五百,我決定贊助了。」

在馬場公證人的見證下,他與麥克簽署一份兩年的合同,直到將合約握在手中,小騎師仍覺得再做夢。

「我很期待半小時後的比賽。」福蘭拍拍騎師的肩膀。

他摸著懷中的瓶子,裡面是那瓶絳紅色的精力劑。

不得不說,這種屬於魔藥學範疇的藥水,效果恐怖,而且對任何生物有效。連福蘭這種由聖力維持生命的活屍,只是嘗了一小口,就能失去理智,陷入慾望的深淵。

塞西莉亞翻譯過來的文字,讓福蘭對精力劑的用途與功效更加了解。當稀釋時,它能當成引發慾望的促情劑,如果濃度到了一定範圍,還附帶著讓心臟麻痹的能力,而且不會被任何測毒手段偵查出。

如果福蘭還是常人,喝的那口,足以讓自己丟掉性命。

而且通過增添或者減低某種媒個可以讓藥水再指定的環境而不是馬上產生效用。

這才是那本書最前面的幾個小配方之一,難以想像,後面那些成分更複雜,製作工藝更煩瑣的藥劑,威力能到何種驚人的程度。

他拿出瓶子,將條紅綢手帕染濕,又來到馬廄。

「怎麼這麼多汗?」福蘭裝著不懂行,用手帕仔細擦了擦割風的屁股。

「這是預熱,能讓馬的肌肉在賽前處於好狀態。」

「噢,你是個不錯的專家。」福蘭說,他祝福了幾句,走了出去。在偏僻的角落,他將帕巾與沾到藥水的手套,扔到地上,用打火機燒成灰燼。

自從出過那次難以啟齒的事故後,福蘭對藥劑的使用,格外小心。

坦丁的賽馬愛好者中,有一所要求嚴格的頂級私人俱樂部,這傢俱樂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會員必須是擁有冠軍馬的人,否則再有錢有勢,也不能加入。

財務大臣——皇帝黨的核心人物,金雀花的反對者之一,就是俱樂部的重要成員。

想在倉促間,買到一匹好馬,聘請到優秀的騎手和訓練師,再去奪取幾個賽事冠軍,太耗時日了,只好耍點小花招。

「伯騎士正治卿閣下,居然能在這裡重逢。」福蘭聽到有人喊他,是在伊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