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二章 少女與黑幫(一)

寶鑽大街27號是間私人沙龍性質的俱樂部,這個俱樂部對會員的要求非常挑剔,成員大都是身份顯赫的人物,在費都的上流圈子中,能在27號擁有一席之地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這是間別緻的三層聯體別墅,擁有著寬闊的前花園,艷麗的花卉正在夏日的夜晚吐納芬芳,修飾整齊的灌木叢巧妙的擋住路人窺探的視線,身穿黑色禮服的服務生只會放能出示會員證的人進入。

「給你的資料都背熟了么?」在路旁偏僻處一輛廉價馬車上,福蘭詢問勞薇塔。

「背熟了先生,但我還是不明白您想幹什麼。」勞薇塔臉有些發白,她穿著一身淡黃色的低胸禮服,戴著面紗,款式很新潮,但面料低劣,不過在夜晚和光線不好的時候,很難察覺這些與設計師做的高檔貨有什麼不同。

克瑞根的眼睛不停朝勞薇塔胸口瞟,這讓姑娘不安地轉過身子,福蘭狠狠瞪了大佬一眼,繼續說,「不必知道,事情結束後,你會得到一千愷撒,無論是做點小買賣的本錢,還是存起來再找份工作,都由你。」

臨近八點的時候,路對面駛來一駕輕巧的私人馬車,「是杜納聞家的,馬夫我見過。」沙威低聲說,這兩天他在杜納聞的豪宅附近溜達了好久,記錄下出進的每個人的特徵。

「懷特邁恩小姐,記住我教你的方法,然後就看你自己地發揮了。」福蘭說,「現在下車吧,別緊張。」

望著姑娘的背景,克瑞根舔舔嘴唇,「這妞能行嗎?」

「請相信自己的同伴。」

「噢,我可不願被個女人拖後腿,假如她失手,我們立即走。」克瑞根不懷好意地看著福蘭,「你找了個連雞都沒殺過的蠢女人,而且事先也沒說明,目標是司法界的人士。所以,有情況,馬上離開費都。」

勞薇塔的確不想緊張,但她的腿還是無法自以地顫抖著,渾身哆嗦,姑娘有些察覺到,她要乾的事情,絕不是光明磊落的好事,很可能,她卷進了一場陰謀。

良心的天平上,一端是奉公守法,一端是房租與生存的壓力,勞薇塔想,「轉頭離開,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也許明天就能找到新工作,然後平淡安穩的生活又能繼續了。」她在路中間停下了腳步,遲疑著。

「看,蠢妞害怕得想逃了。」小比斯低吼著,「她不行,只配在噴水池邊啃麵包。乾脆等肉票離開俱樂部後,咱們來硬的。」

「在大街上來硬的,當費都是西部鄉下么?不出一刻鐘,巡警就能封鎖附近的所有街道。」福蘭說,然後想到了什麼,「噴水池?麵包?你跟蹤我?」

「喔,夥計,防止萬一,畢竟你很多事沒和我們說過。」克瑞根打圓場,「而且要不是小比斯特意偷了她的錢包,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出人選。」

福蘭冷漠地看了黑幫分子們幾眼,不再言語,他想,「這群渣滓,還有我,更是不則不扣的人渣。」

他可以利用為了錢而不怕干任何事的人,那只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但他的良心不允許,逼迫太陽下的子民墜入黑暗。

勞薇塔突然想到了她和她的父親,在巷子里,惡少猙獰地笑容,她無助地哭喊,父親滿面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耳聞過,那幾個惡少,花了大錢買通官僚,在苦役地點好吃好喝,如同度假。

她用沉默來忍受著世道,自我欺騙地相信太陽下的權利,但這一刻,轉變的機會來臨了,她不想在沉默和忍耐了。

「那人也是個貴族,而貴族,沒一個好東西。」勞薇塔的身體停止了顫抖,她閉眼,深呼吸,等她再次睜開眸子時,冷靜與刻薄的光輝在流瀉。

墮落和變革,有時候就這麼簡單。

艾爾·杜納聞讓馬車停在路旁的行道路下,事業有成,年少多金讓這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充滿自傲的神情,「我十點左右會出來,你在這裡等著。」他對車夫說。

「是的,少爺。」

姑娘先前的遲疑讓她慢了一拍,本來計畫是她得在俱樂部門外引起艾爾的注意,但現在,目標已經走進了大門,俱樂部門口的守衛不會讓陌生沒有會員卡的人進去。

她不想放棄,計算著馬車與大門的距離與角度,觀察片刻後,她梳了梳頭髮,從灌木的陰影中走出來,走到車夫的面前,「能搭個便車嗎?」

從車夫的角度來看,這個漂亮女人似乎是從俱樂部里走出來的,他深知,能出現在那裡的每個人,自己都得罪不起,「可是,尊敬的小姐,這是私家馬車,您的馬車呢,我沒有看到。」

「該死的老托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漂亮女人埋怨著,「我讓他在門口等著,可那老東西不知溜哪裡去喝酒了,明天我一定解僱他!」

在門口等主人回來的確是枯燥無聊的事情,車夫本人也不止一次,溜到別處打發時間,到了和主人約定的鐘點再回來。「同情那位同行。居然笨到偷懶被發現。」車夫想。

「那種幾個小錢就能坐,又熱有臭的驛車會弄污衣服。」姑娘挑剔地說,「好啦,十個銀幣,你送我去臨街買點化妝品,很快就能回來。」

能撈點外塊又不用浪費多少時間,車夫想了想,滿臉堆笑地拉開車門,「如您所願。」

半小時後,馬車再度回到俱樂部門前,勞薇塔特意讓車子停在正門口,她揚步朝門裡走去。

「小姐,這裡是私人會所,您有會員證么?」守衛擋住她。

「哎,是杜納聞寶貝兒讓我來的,女人嘛,總要花點時間打扮,所以他先來了,讓馬車再去接我。」

守衛望了望街旁的馬車,他認得,這是杜納聞先生家的車子,而且這女人的的確確是從這輛車子中下來。俱樂部有規定,每位男性會員有權攜帶一位女伴。「請等等。」他走到車夫面前,「那位小姐,是來俱樂部的?」車夫奇怪地回答道,「當然。」同時想,「還說是高級會所,連離開不到半小時的人都不記得了,這種眼力,遲早被炒掉。」

「您請進吧。」守衛對勞薇塔說。

會所的大廳奢侈豪華,整個廳中的地板鋪滿鑲著金絲的地毯,牆壁上的畫作與角落的擺設,都是出自大師之手,天頂的吊頂燈光線調得昏暗,會員們有的正在一樓喝酒聊天,有的在隔壁的撞球室或者橋牌室玩耍,玩最低一百金愷撒一局的。如果聊天內容太私密不欲為外人所知,就會移足到三樓的休息室。

勞薇塔努力抑制住沒見過大場面的心思,裝著習以為常地從走來走去的侍者手中拿過一杯果汁,她很快看到了目標,杜納聞正在酒吧檯子前,和另一個人談著哪種紅酒最有品位。

「好啦,我們的庭長閣下,我說不過你,不如去打幾桿?」

「我沒問題。」艾爾笑道,他剛起身,就聽到一陣悅耳的驚呼。回過頭,一位沒見過面的漂亮小姐,正惱火地瞪著他,手中的飲料,灑落少許在禮服上。

「先生,您撞到我了。」姑娘連抱怨的聲音都那麼嬌膩,瞟著他的眼神誘人極了,艾爾突然覺得,撞球並不好玩。

同伴知道他這位朋友的獵艷心理,竊笑地在艾爾背上拍了兩下,獨自去了撞球室。

「小姐,這不能怪我。」艾爾無辜地說。

「咦?」姑娘面容上的怒氣轉為了好奇。

「是您的美麗讓我神魂顛倒,犯下錯誤,所以,您才是主謀,而我,只是個可憐地、卑微地從犯。」艾爾看到姑娘似乎害羞地別過頭。

勞薇塔努力讓噁心的表情平復,繼續裝著好奇,「您用詞很專業?不會是某位德高望重的法官吧。」

「也許不夠謙虛,事實上,我是安排法官工作的人。」

「呀,真看不出來,您這麼年輕,居然做了庭長的文書官。」

「不,其實我就是庭長,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誠實會讓您誤以為是炫耀。」艾爾說,然後姑娘面上驚訝的表情讓他爽到了極點。按這位獵艷高手的經驗,沒有哪次邂逅,比今天的開場更完美了。

他們聊了很久,艾爾讓姑娘從頭到尾一直笑個不停,當他握著姑娘嬌嫩的柔荑時,沒有遭遇反抗。

艾爾打聽道,這位小姐,似乎是哪位富翁的愛女,今天是偷偷拿了父親的會員證跑來俱樂部。他已經認為,今晚會有個新鮮的獵物,說不定,還是個純潔無瑕的處女。

他看看錶,十二點了,剛準備暗示去三樓的休息室,姑娘忽然捂住胸口,「天,我父親會殺了我的,太晚了。而且,我居然穿著臟衣服到現在。」

「我送您回去吧。」艾爾在心裡惋惜,他意識到不能急。

「不了,我的馬車在外面。」姑娘依依不捨地望著他,然後急忙朝外面走去。

艾爾想追上去,他還不知道姑娘具體是誰的女兒,想詢問清楚以便下次約會,但同伴剛好從撞球室回來,「該死,輸了六千愷撒,呀,你居然沒得手。」

「不急,獵艷的樂趣,就在於追求的過程。」艾爾說,等他再度張望時,已經看不到那位小姐的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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