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貪慾的盛宴 第八章 遺產(一)

「閑下來,挺無聊的。」妮可把頭探出車廂的鐵欄,感慨著,帶著陽光味道的風,吹得她很舒服,

這是離開黎明堡的第三天,越往西,人煙越罕見,四周都是望得到地平線的原野,還得再順著路,走上四天,才能到達拜倫西邊繁榮地帶的邊緣。

「塞維亞、聖保羅……西部有不少可以大撈一筆的地方。」芭蕊團長信心滿滿,「先前在黎明堡的馬戲團可惜了,要是能合併,咱們的人手就充沛了。」

「價錢談不攏么?」

「嗯,他們要分一半的成,我們再多攢點錢,要是有落魄的小糰子,就全部買下來而不是合併。」芭蕊拍拍錢箱,裡面裝滿了零錢和銀行的存款單據,眼睛裡閃著金光,全然忘了,不久前,紅雀也屬於落魄的小糰子之一。

「還有,車子也應該換個新的。」妮可插嘴。

紅雀的篷車,是由輛大型拖車改建的,在拖車底部用鐵皮包好,中間再加上一對輪子,車廂只有小半人高,在木板上焊接著鐵欄組成的長方形框架,在框架頂部鋪滿帆布製造的軟棚,氣候好的時候,倒沒什麼,但溫度一低,寒風倒灌,在車子里待上幾分鐘,就足夠讓人渾身僵硬。

「好篷車太貴,得以後再說。」芭蕊伸頭看了看系在車尾的小拖車,她得隨時檢查繩索是否牢靠,搭劇團帳篷用的部件,可全裝在上面。

馬蒂達趴在團長懷裡,打著哈欠,沒幾天,她就不怕生了,和幾個姑娘混得很熟,就算是認為最討厭的帕麗斯,在幾顆糖果的禮物下,也拋棄了怨恨,已經成為了好朋友。

「小孩子的世界,還真是單純。」芭蕊感嘆。

「大人的世界,也沒那麼複雜。」妮可看了眼團長,偷偷想,「旅途上,你幹嘛每天打扮得這麼漂亮,還不時補妝,給誰看呀。」她向前瞧著駕御著馬車的福蘭,「大個子一整天都難得回次頭。」

旅行的人,錯過行程是常有的事情。

「條條大路通坦丁」,這是描繪拜倫公路繁多的俗語,但也無法保證,每條道路都那麼舒適寬闊。

現在篷車進入的公路,年久失修,破損得尤其厲害。

顛簸了半日,吱嘎吱嘎的聲音叫人擔心,車子會不會在下一刻散架,每個人都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篷車裡一半的空間,裝滿雜物,另一半,則裝著團員,五個人象不怕被摔壞的貨物,東倒西歪。

「大作家,別老往我身上壓,你重死了,現在又不是在小帳篷里。」妮可推了推勞倫,隨口說著很冷的粗俗笑話。

即使在馬車上,勞倫還在堅持創作,他把箱子當成寫字檯,每次一顛簸,墨水筆就在紙上拉出一道黑線,等他終於放棄時,那張紙上的字,扭曲得誰也不認識。

勞倫無精打采地對妮可笑笑,表示抱歉,剛準備說話,一陣摩擦聲和什麼東西斷了的炸裂聲,從車底傳出。

幸虧行駛的速度不快,才沒讓車翻倒。

福蘭拉住馬,篷車搖晃著,在路邊停下來。

所有人跳下車子,芭蕊沒忘記順手抱下視若生命的錢箱。

「這種老古董,早該換了。」妮可埋怨道,她剛才弄疼了屁股,吸著冷氣蹦來蹦去,彷彿正跳著奇怪的舞蹈。

「咯到塊凸起的石頭,軸輪斷了一根。」勞倫半跪在地上,把手探到車下,不一會,揀出兩截的木頭。

福蘭接過車軸,仔細辨認斷裂的地方,尋思良久。

帕麗斯推推他,「你怎麼在發獃?」

「沒什麼?」

不能指望在曠野,可以找到車輛修理行,「離這最近的居住區是哪裡。」福蘭問團長。

芭蕊仔細想著,「很久沒來西部了,不過看路程,最近的小村子,也得大半天路。」

「一共六個人,三匹馬,正好去村子。」福蘭說。

「那車上的東西怎麼辦。」芭蕊痛惜地摸著大篷車,「也許我們在這裡露營,隨便派個人去城裡找修理工人。」

福蘭否決了她的提議,「晚上不安全,小心狼。」

「露營雖然麻煩,但以前又不是沒幹過,只要點上火,沒有野獸敢接近我們。」芭蕊捨不得和她的家當分開。

「可以把篷車停在附近的樹林里,用雜草蓋住,值錢的物什,隨身攜帶。」

「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的,車壞了,又沒馬,沒人可以弄走,其它帆布之類的,哪怕丟了,花點小錢就能再買。」

「那……好吧。」

勞倫吃驚地看到,那個他構想里要捧紅的大明星,一個人將整輛篷車,拖到了幾百米遠的樹林里,「噢,他是神話中的大力神么?」

「習慣就好。」妮可說。

將滿林的樹葉枯枝覆蓋在車子上,路人遠遠經過時,很難發現,樹叢中隱藏著一輛大篷車。

「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回去再加把草。」沒走多遠,芭蕊團長哭喪著臉,想掉轉馬頭。

「我理解你的心情,請聽我的。」福蘭吼道。

為了不引起無謂的恐慌,有件事他沒說,車軸上的斷裂處,有被利器劈砍過的痕迹。

以前在第一庭,他對鑒定證物稍有涉獵,純粹因為外力而折斷的木頭,不會出現一小段光滑的平面。

就算沒有那塊石頭,馬車也前進不了多遠。

因為黎明堡的紅火演出,被強盜盯上了嗎?

但不像,如果是強盜,前兩個晚上,他們就應該動手了。

有人故意搞破壞,想讓紅雀巡迴劇團在路上耽擱。

到底是為什麼呢?

在天黑前趕到村莊,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太陽西斜,晚霞都如同仍在血脈中奔騰的鮮血般絢麗,大片的火燒雲讓天空彷彿正在滾滾燃燒。

兩個人擠一匹馬,等來到小莊園,人和馬都累得要命。

這裡很偏僻,不但旅館,連一些商店的招牌都沒有,雜亂沒有規劃的房屋讓村間的路彎彎曲曲,都是普通的住家,家家戶戶的煙筒上,正冒著炊煙。

兩個愷撒,就讓其中一家人,準備好熱氣騰騰的飯菜,讓出自己的屋子,戶主眷養的狗朝著陌生人叫個不停。

「先生,我馬上把狗牽開。」戶主踢了踢狗,生怕金燦燦的愷撒飛走了,「別叫了。」

「沒關係,可以把狗留下。」福蘭示意,「這兒有木工嗎?我們有輛馬車得修理。」

「如果是簡單的木工活,誰都能幹。但馬車這玩意,得專業工匠,只有鎮子上才有。」

「鎮子離這有多遠?」

「朝西一天路,如果騎馬就快得多。」

吃飯時,福蘭說,「我連夜去鎮上,估計天亮前能趕回來。」

「不用著急,反正已經耽誤了時間。」芭蕊奇怪,「急匆匆的,都讓我有些不安了。」

還不能確定是什麼人製造了這次事故,福蘭含糊地回答,「晚上鎖好門就夠了。」

夜,拉開了帷幔。浩瀚的星河在陰鬱的夜空閃爍,如天上諸神的眼眸,鳥瞰著茫茫大地上的凡人。

福蘭在屋子外喂著馬,等會又得辛苦它了。

「爸爸。」馬蒂達跑出來,炫耀著漂亮的小披肩,「帕麗斯送給我的,記得帶件禮物回來,我也送給她。」

「嗯。」福蘭點頭,「希望只是多心了。」他想。

看著一人一馬的身影,逐漸消失於夜幕,芭蕊嘆了口氣。

「是不是晚上又沒夜襲的機會,失望了?」妮可取笑她。

「死丫頭,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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