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騙你先商量 第89章 疑雲重重

《太原市爆發大規模業主維權事件》

《維權事件演化成打砸事件,警方拘捕涉事人員數名》

《太原維權事件涉事房地產商星海集團大起底》

《太原市小產權建築的前世今生》……

鄭健明隨意撥弄著平板,瀏覽著網曝的家鄉新聞,因為這起維權事件,星海一夜之間名噪一時了,不過在他看來,名聲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在內地這種環境下,又做得是這种放不到桌面上的生意,他好奇地看看星海集團的大起底,意外地笑了笑,新聞曝出了星海拿地的弔詭過程,五年前拿地,拿的卻是十五年前的價格;拿地的並不是開發商,而建成後銷售,他們又反客為主,這種光怪陸離的事不太考驗人的智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經辦部門,於是就有了當地政府已經成立調查組,深入調查此事的結論。

不過自古以來都慣於痛打落水狗,恐怕沒人敢輕易動官家犬啊。他輕輕地關上了平板,愜意地靠著車座,輕聲問了句:「還有多遠?」

「二十公里。」司機道。

他微微吁了聲,有點緊張和心跳的感覺,此次轉道香港回到內地,他是瞞著家裡人的,他掏著口袋裡的皮夾子,在打開之前,又下意識地撫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回味著在天主教堂那次莊嚴的婚禮,太太就是澳門商人之女,婚後膝下又添一對兒女,曾經的逃亡生涯教會了他珍惜來之不易的一切,包括生意、包括家庭、包括……那些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財富。

他一向很謹慎,這次回內地連家裡都沒有告訴,太太對他的事一無所知,包括前身、包括曾經的未婚妻、當然也包括那一段虐情。他輕輕地打開了皮夾子,一張小小的照片夾在花花綠綠的鈔票中間,他真不知道,此事該如何處理。

不獨是這個未謀面的兒子,還有他失聯二十幾年的舊情,他記得匆匆留了張紙條就走的,前腳走,後腳公安的三輪摩托車就停到家門口了,那時候的執法就是一場噩夢,白衣白帽的警察會把五花大綁的犯人押著遊街,那是個一人犯法,一家抬不起頭的年代。

他看到父母被帶上三輪摩托警車帶走了,他差點就從藏身的地方衝出來……父母對此一無所知,正忙著給他置辦婚禮用的新房,他溜到了陶瓷廠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沒過多久,未婚妻就被帶走了。

他躲在廠外的荊棘叢不敢稍動,直到天黑才溜進廠區,下班的廠里空蕩蕩,他想見未婚妻子,一直窩在廠房后角落里,直到有人醉醺醺出來小解,差點尿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摁倒,那人嚇得渾身直哆嗦,連連求饒,等看清是誰後,那人愕然問著:「鄭……健……明……公安局正抓你狗日的呢。」

「別喊別喊,余兄弟,我不害你……我……我無路可走了,我……」鄭健明緊張、惶恐、又猙獰地放開了這位陶瓷廠的工人。是余滿塘,五短身材的,根本沒有威脅。

「我說你他媽就活該,啥事不能幹,干犯法的事?你這投機倒把比挖社會主義牆腳還嚴重,再往前推幾年,非批鬥死你。」余滿塘訓著這個壞分子,怎麼說也是大義凜然。

卻不料鄭健明二話不說,撲通跪下了,痛徹心肺地哭求著:「余兄弟,我是一時糊塗……我不想坐牢,我害怕啊,我爸媽都被抓走了,我媳婦也被帶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余滿塘被驚得酒醒了一半,這平時趾高氣揚根本不把廠里窮工友放眼裡的貨,他是從來不假言辭的,可人淪落到這地步,又能怎麼樣,他苦著臉道:「你……你走吧……我,我,我不舉報你……要不你去自首吧,總不能自己犯事,讓你爸媽扛著啊……你狗日的可把寒梅害苦了,她……她今天才給我們發的結婚喜糖啊……」

「余兄弟,不不,余哥……我求你一件事,幫幫我……幫我照顧寒梅,讓她再找個好人家,我可能短時間回不來了……我這兒有塊表,你賣了給她……拜託了……告訴我爸媽,我走了,要是有天我能回來,再給您磕個頭啊……」鄭健明把表捋下來,唯一值錢的東西塞到余滿塘手裡,余滿塘推託著,急切地道:「喂……喂……這不行啊,包庇壞人是犯法滴……哎別啊……你別跪我啊,這不折我壽么?」

鄭健明卻是不容分說,咚咚磕了幾個響頭,轉身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

這就是二十六年前那天發生的事,之後,家鄉之於他就成了一片空白。

鄭健明手撫著左腕,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個撕心裂肺的時刻,很多年後,當他敢嘗試著派人去老家看看家裡時,帶回來的都是噩耗,雙親已經亡故,老房子破敗無人打理,早被拆成了公共廁所,時過境遷的,連曾經花前月下的情人也無處可尋了。

於是他慢慢地放下了,慢慢地合上了舊的一頁,在那個全新的環境,他有了新的生活。

他從來沒有想過,年過半百,還會被幾十年前的舊事牽掛,還會在那個遺棄的地方留下一個血脈。

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年過半百,還要為幾十年前的風流償債一般,他覺得自己有點無顏見人。

「鄭老闆,到了。」司機道。

車停了,在距深圳十公里的太陽島別墅區,一幢紅色的連體別墅,巨大的鐵藝門,院子里圍著一個小小的游泳池子,他知道內地的房價,他估摸著,就自己購置這地方,都應該考慮一下。真想不到,她一個女人,是如何走到這個位置的。

對了,要見的是南方紙業的女總裁,馮苑美。

助理兼司機卻敲門了,是乘的清晨的航班,此時剛過七時,應該在家,他讓助理拿著名片去敲門,從車窗上看到有保安看著,在步話里通知著,等了好久,助理返回來了,隔著車窗難堪地告訴他:「鄭老闆……馮總,他不想見您,讓您別來打擾她。」

「這樣,把這個遞給保安,讓他送進去,如果不見,我們就走吧。」鄭健明遞出來的筆記本、照片。

東西遞進去了,大戶人家,主人沒那麼好見的,不過這好像例外了,很快便見到了,一位尚穿著睡袍的中年婦人,匆匆從門廳跑出來,儘管微微發福、儘管容顏已老,鄭健明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匆匆奔向門口,看到來車時卻躊躇了,眼睛像驚恐、像難堪、像憎惡,鄭健明下車,遠遠地迎上了出門徐徐而來的馮苑美,相隔二十六載,兩個人都老了。

「是真的嗎?我走的時候,你已經有了身孕?」鄭健明鄭重地問。

馮苑美一瞬間抽泣了一聲,然後甩手,狠狠地、咬牙切齒地給了鄭健明一個響亮的耳光,她咬下嘴唇泛著失血的白色,似乎在壓抑著一種極度的憤恨。

「看來,是真的。」鄭健明捂著臉,訕訕道。

這就是真相,當真相擺在面前時,失聯二十餘載的兩位,唯余尷尬……

……

同樣在這個清晨,一輛警車呼嘯著出了小區,接走了睡眼矇矓的餘罪,剛起床,還打著哈欠,都沒來得及洗漱,又叼著根煙抽上了。

「少抽點,你媳婦就不管你啊。」駕車的肖夢琪斥了句。

「幸虧你不是我媳婦。」餘罪抽著,摁開了車窗。

肖夢琪沒答理他,只是車駛得更快點,事發緊急,她是剛得到的消息,那個疑似在業主維權事件中組織打砸的大鼻豆,嫌疑人畢福生,居然被三大隊找到了,從鄰省平度市抓捕回來的,得到消息,肖夢琪就找餘罪來了。

「不可能啊,孫天鳴什麼時候也成神探了。」餘罪納悶地想想,搞不清了,理論上,這種人應該很會躲風頭的。可這才過了四天就被提留回來,等於是撞槍口上了。

「你就見不得別人比你強是不是?」肖夢琪取笑道。

「我是見不得這些人太差。」餘罪道。

「懂了,太差的對手,較量沒有快感?」肖夢琪問。

「錯了,對手太差一定有原因,這原因恐怕是有意外,而偵破中,意外最不可控。」餘罪道。

「你把判斷失誤,都叫意外?」肖夢琪繼續取笑,餘罪判斷,這個人是抓不到的,結果很快就抓到了。

「導致我判斷失誤的原因,才是意外,躲開警察太容易了,大鼻豆也是個老痞子了,這麼快就被抓了,不可能沒有原因。」餘罪道。

兩人爭執不下,只能事實說話了,一聯繫孫天鳴,他讓到市中醫院見人,這下子讓肖夢琪感覺還真有意外了,等匆匆趕到現場,哎呀媽呀,這意外,就連餘罪也驚得合不攏嘴了。

人在ICU重症監護室躺著,右臂和左腿短了一截,三隊長孫天鳴介紹了,被人砍了,是地方核實身份後,通知我們去拉回人來的。

「砍了?」肖夢琪聽得後背一陣發麻。

「不但砍了,還把他扔在街上報案了,就裝在麻袋裡……嘖,真他媽的囂張啊。」孫天鳴憤憤道,他介紹著,這傢伙躲在平度一朋友家,仇家不知道怎麼摸到了地方,直接一個蒙頭給帶到市郊,毆了一頓,砍手剁腳,居然還再把他裝麻袋裡扔回街上,報案說有人被砍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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