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騙你先商量 第19章 去偽存真

「請進。」

被篤篤的敲門聲驚省,許平秋下意識地喊了聲,旋即抬起頭,於是看到了肖夢琪挺拔的身姿進了他的局長辦。肖夢琪卻是注意到了,老許正卸著老花鏡,向她掩飾著已經退化的視力。

一個風華正茂,一個英年將老,每每許平秋那種羨慕的眼光總會讓她產生一種錯覺。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那是羨慕她的年輕和朝氣,是一位老人對於所有後進都有的眼光。

「許局長。」

「別客氣,隨便坐。」

敬禮,坐下,許平秋又要起身倒水,肖夢琪搶著把活幹了,放下手頭的活,許平秋讚賞地看著她,沒什麼可說的了,一周的適應期還沒過,倒已經下了一宗連環詐騙案,怎麼說也是勞苦功高,當然,得加上領導的慣常勉勵,犯罪形勢很嚴峻,你一定要轉達給每一位同志,要再接再厲,再創新高……

說著說著肖夢琪微微笑了,許平秋這才省得自己又無意識地開始八股了,趕緊剎車,笑笑自嘲道:「得了,我不廢話了,找我要解決什麼問題?」

在刑偵上雷厲風行的作風依舊,許平秋向來是直來直去,肖夢琪想了想,還是從彙報開始了,當然這也是許平秋最好奇最想了解的事,畢竟案情通報只是結果,而精彩的還是在過程上,肖夢琪的彙報集中在那兩位專家身上,一個服刑假釋人員,一位無業人員,她本來對此就有保留意見,可偏偏那位獸醫大放異彩,即便如此,她仍然保留著意見,畢竟兩位無業人員,一位還服刑期間,要和他們一起商討案情,這不管怎麼說,總是讓肖夢琪覺得難以接受。

所以啊,肖夢琪擔心之處就在於此:「……許局,這個事如果真傳出來,怕是要成笑話了。而且啊,大部分案情都是不宜公布的,我擔心讓局外人知道,會生出其他事端,當然,這僅僅是擔心,目前來看,兩人對於案情的推進還是有效果的。」

「那不就得了,這和刑偵上使用線人是一個道理,誰也不是神探,沒有消息來源、沒有懂行的人指路,再高明的警察也是聾子,瞎子,你不要有顧慮,放手去干,當然,工作中要注意保密,案情保密、對外保密,處理方式保密……重症需用猛葯啊,消滅某一個犯罪形式不可能,可我們必須儘可能地把它們控制在一定範圍內,這是警察的職守。」許平秋道。

「有您的尚方寶劍,我就放心了。」肖夢琪笑道,許平秋卻察覺到她的臉色似有難色,於是又問著:「我覺得你的擔心不光在那兩位土專家身上?是不是還擔心他們?」

「有點,坦白地說,整個案子都是他們獨立完成的,我是事後才知道的,即便我事後知道了,都有點懷疑那個過程,簡直讓我不敢相信,根本就不是警務程序能辦的事。」肖夢琪驚愕地道,從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因為面前同樣坐著的也是一位土專家。

「這……應該是兩種觀念的對碰吧,你們這類學院派出身的,看到案子首先想到的是危害,然後試圖還原作案過程、尋找動機、進而抽絲剝繭找嫌疑人。」許平秋思忖著道,那幫子人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其他人不具備的閃光點,他點評著道:「可他們不同,他們以前可能沒有作為執法者的自覺,就現在也未必自願,和大多數警察一樣,工作之於他們就是個養家糊口的謀生地方。可和大多數警察又不一樣的是,他們不墨守成規,不甘於平庸,同時不願意照章辦事,他們在做事時,首先是興趣,次之是好奇,再次是挑戰,只要三者同時具備,就會大放異彩,而現在啊,我看差不多了,他們興趣夠濃了。」

許平秋笑著道,淳厚的男中音里,讓肖夢琪隱隱地覺得,一切都不是自己選擇的,而是在跟著這位前輩的思路一步一步走向深入,不管是那撥當年被扔在廣州特訓的學員,還是她這位滿身鍍金的高級警官,都在這位老者的指揮棒下,扮演著不同的,卻必需的角色。

「我……可能根本指揮不動他們。」肖夢琪終於憋出來了。

許平秋一笑,這才是真正的心結所在,他勸慰著:「那是你考慮得太多了,什麼形象、什麼方式、什麼別人的看法、什麼潛在的影響等等,其實就是抓幾個騙子,震懾一下類似的犯罪分子,你覺得有必要考慮那麼多嗎?」

這是在委婉地教肖夢琪工作方式,可肖夢琪面露難色,不時了咬著下嘴唇,老許知道那幫能難管教到什麼程度,他好奇地問:「是不是根本就沒人聽你的?頂多事後給你打個招呼?」

肖夢琪尷尬地點點頭。

「哈哈……脫了這身官衣,刑警身上都有幾分匪性啊,誰對、誰強、誰的手腕多,誰就能在小團體里說了算,你指揮不動他們,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認可你,這個我真幫不上忙。」許平秋委婉地道,觀察著肖夢琪的臉色,或許他也有激將的成分,又道:「不一定非要指揮得動他們,想贏得別人的尊敬可不一定得靠警銜,我當隊員的時候,就敢和支隊長拍桌子罵娘,一樣的,我現在這麼高的警銜,背後罵我的照樣能拉兩大卡車,這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融入到他們中間,和他們想的一樣,是如何想盡一切辦法解開這些騙局,而不是考慮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肖夢琪若有所思地抬頭時,正看到了許平秋嚴肅而深沉的眼光,她聽出這話里的潛台詞,是對處理類似案子的決心,或許這一次,真是她考慮得太多了……

「我們其實沒有必要考慮這麼多,正因為我考慮得多,考慮到了他們可能的作案手法、可能在千里之外,可能我們偵破根本無法成行……等等等等,所有的考慮全放下,不要想著去抓什麼嫌疑人……從頭來。」

餘罪站在兩個案件摘要釘在案板前,要開始和眾人討論了。

汪慎修和駱家龍匆匆趕來了,熊劍飛給大家倒了杯水,迫不及待地坐下了,在坐下時,又起身給卞雙林續了一杯,這個細節讓餘罪笑了,看來熊劍飛對這個老騙子的看法也在慢慢改觀。

案發情況一目了然,通過簡訊、網路廣告聯繫到了有「贓車」的賣家,然後賣家給買家一個很誘人的價格,加上一個貌似安全的交易方式,再然後他被誑到無人地方,屏蔽通信,接著騙子就去誑買家的同伴,騙他打款……一俟款到,立即消失。

「我沒有什麼發現啊?和大多數電信詐騙差不多,異地作案,金額也不大,就即便是同一夥作案,我們也沒法查下去。」駱家龍道。

「不,有區別的,這和不同的美女之間一樣,咱們看都饞人,但在獸醫眼中,就是不同名器的差別了。」餘罪簡單舉例道,眾人一笑,略過了。

「確實沒有啊,要有不至於你能發現,我們發現不了吧?」汪慎修看著案件板道,他狐疑地問著:「難道在騙子指出的不同交易地點上?」

「這個沒有可查性,我就即便在國外,一點電子地圖,也能給別人一個地名……」汪慎修道。

熊劍飛吃不住勁了,直催著:「你別裝逼,有話說,有屁放,快把老子憋死了。」

眾人又是一笑,餘罪不賣關子了,直接道:「我就先從地名上的問題開始,沒錯,隨便一部智能手機或者電腦,都可以給出這些地名……開化路的轄區,發案地石馬村口、大岩、上庄、下庄、南寨、北寨、虎峪河橋、西山商廈、五道岔口、圪梁崖路口……問題就在這些地名上。」

「可以查到啊,隨便一看就指得出來,無非是告訴買家一個地名,讓他去傻等而已。」駱家龍翻查著手機,一亮電子地圖,現在的智能機太方便了。

餘罪沒吭聲,笑眯眯看著熊劍飛道:「熊哥,我說一句話,你跟著學:粉紅鳳凰飛,學啊。」

熊劍飛學了一句,語焉不清,餘罪又改口了,標準的粵語腔:「冚家鏟、撲領母、屌你老母、仆該仔。」

「你罵人?」熊劍飛瞪眼了。

「我明白了。」汪慎修一拍大腿,興奮地道:「口音,騙子他未必就憑空指了這麼一個地名,而且這個『圪梁崖』的發音,純粹是太原的地方口音,就不是太原人,他最起碼對這兒有了解,否則能說到讓別人聽懂的程度都難……比如熊哥你,你說冚家鏟、撲領母,你這發音怎麼發也不會標準了。」

「哎對呀……這兒這兒,五道岔口、五岔口、五岔咱們都知道是同一個地方,可地圖標示只有一個『五道口』的名字,騙子不會來過太原踩點吧?」駱家龍也驚省了,挑出忽視的毛病了。

「不可能來過吧?他就知道一定能騙到錢,萬一騙不到,不連路費也搭進去了?」熊劍飛不信地道。

「順便,有可能是副業。」汪慎修提醒道:「就像收破爛的,副業是多少偷點;就像賊,偶而也客串搶一回……你保不齊有些低收入的高危人群,他業餘時間去坑蒙拐騙點嘛,每年只要民工一欠薪,刑事案件發案率就刷刷上升,生活所迫嘛。」

「那怎麼抓,就憑口音?」熊劍飛反問。

得,汪慎修啞巴了,駱家龍沉思了,片刻又看向餘罪,餘罪笑了笑道:「根據第一個問題我們得出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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