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騙你先商量 第01章 警官躺槍

太原市、解南路派出所。

上午九時,指導員嚴德標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抬手呷了口新沏的龍井茶,愜意地看看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往椅背上一靠,又開始了一天無所事事的工作。

春困秋乏夏打盹,日子就是這麼瞎過去的,之於嚴德標指導員嘛,這瞎過的日子在同屆里也算是出佼佼者了。從警校到總隊,從總隊到支援組,又到礦區刑警隊,之後又到解南路派出所,畢業五年多,從普通的警員已經升到了二級警司,就拼爹到這個水平也是相當不錯的。

關鍵是咱沒拼爹,靠本事上來的啊。

每每這個時候嚴德標同志就相當的自豪,不止一次地給下屬們講過制毒工廠那次火併,那個尚未解密的行動,關鍵部分都被標哥以警務機密遮掩,然後能講述出來的,都成了標哥帶著一干兄弟如何繳獲了太原史上最大的一宗非法麻醉品販運,如何抓到了一撥太原史上最兇悍的武裝販毒分子。

那是原因,結果就是如何如何用短短數年時間升到了今天的位置。

別的無從證實,可標哥這麼年輕被提拔到解南路派出所當指導員可算是明證了,他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指導員。

換了個坐的姿勢,在指導員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很久了,那宗販運麻醉品案之後,他就被提拔到現在這個位置,一晃都兩年多了,隨著新鮮和興奮感的消失,經常的、慣有的、那種公務員的煩躁心態還是多多少少爬上了標哥的心頭。

為啥呢?

人的慾望總要比能力大那麼一點點,一個位置呆久了,誰不想往上走走呢?

可很難吶。最早知道警察這個職業的時候,嚴指導員覺得這是個白吃白喝白拿錢的好營生,曾經在反扒隊和治安隊當民警也確實過了幾天好日子,越往上,越往後才發現日子越來越艱難了。像解南路這類中心派出所管理要規範多了。商業區,又是中小企業的聚集地,商戶的法治意識比他這半吊子指導員還要高,別說吃拿卡要,處理點小事稍有不慎,馬上就給你傳得風言風語。別說違法亂紀的事了,就連你出警晚了幾分鐘,開上警車接送了下媳婦娃,甚至於說話不好聽了,都有可能被人盯上,然後給你捅到網上,再然後就是無數有識之士痛心疾首地討伐。

真滴,現在他媽這世道啊,看到犯罪分子,整個一萬馬齊喑;可要看到警察有什麼過失,那馬上就是千夫所指啊。揍覺得警察應該是機械戰警似的,不能有一點毛病。

每每這個時候,嚴德標指導員總下意識地撫過肥肥的下巴,摸摸鋥亮的額頭,然後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肅穆的警裝,那種又愛又恨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他真懷念當個刑警、穿上便衣滿街溜達的好日子。哪像現在,一身警裝像一副鐐銬一樣,先束縛的是自己。

算了,在官不聊生的時候當了個小官,說出來這指導員當得都是一把淚吶。

他輕輕地拉開了抽屜,裡面東西不多,居中放著一摞照片,一摞足資回憶的照片,是他升任解南路派出所指導員時兄弟們相慶的照片,飯桌上是杯盤狼藉、兄弟們是醜態百出,孫羿摟著李二冬,熊劍飛在掐餘罪,駱家龍和董韶軍挾著他和細妹子拍接吻照,比他結婚那天還熱鬧。

不看還好,一看心事更重,標哥長嘆一聲,合上了抽屜,所謂一山看著另一山高,總覺得別人比自己好,兄弟幾個相比之下,還確實都不錯,餘罪私底悄悄做生意,又混在總隊,不顯山不露水什麼都有了,哪像派出所這窗口單位,屁大點的事都關乎到警隊的形象,抓得越來越嚴;甚至他覺得自己連那個草包熊劍飛都不如,狗熊那樣子都被調到開化路刑警隊當隊長了,那地方抓賭抓嫖肯定來勁;還有駱家龍,這廝更幸福,調到市局剛組建的CCIC罪案信息處理中心了,一多半是女警,那縱意警花叢中的愜意,駱家龍在兄弟們面前得瑟過不止一回了。

哎……公務員難吶!

哎……結了婚的公務員,更難吶!

想想被細妹子管得死死的工資,想想還需要很多年才能還清的房貸,標哥心裡那叫一個愁苦吶,這指導員當得啊,收入愣是沒有當裁縫的媳婦高,所里倒是有地位,揍是在家裡越來越沒地位,真叫人情何以堪吶!

「他媽的,我得糞起吶……我得向上吶……我不能這麼碌碌無為啊……大好的青春都在扯蛋中荒廢了。」

嚴指導員撫掌自言自語道,他不經意地想起了曾經熱血沸騰的日子,比比現在無所事事的生活,那真叫一個折磨吶。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到刑偵上,想到最殘酷的一線,想過那種玩命追蹤的緊張刺激生活。

可是……每每想到這兒就不自然想到了媳婦,想到了此生未竟的造人大計還未完成,於是那一閃而過的激情,立即消散。

得嘞,還是讓別人拚命去吧,當警察太高尚了,尼馬沒好下場。

於是又剩下獨自嘆氣。又像往常一樣,耗費了生命中寶貴的一個上午,將下班時,嚴德標聽到了樓下吵吵嚷嚷的女人聲音,他煩躁地關上了窗戶。

派出所就是雞毛蒜皮的地方,每天都有很麻煩的事,大到丟了錢包,小到丟了狗貓,都來找警察,前天就有一個男的報案,約了個女的開房,還沒來得及開炮,洗澡時候連錢包帶衣服都被卷了,報案才說不是女友,是剛見面的女網友,長相都說不清楚,賴在派出所讓警察處理。

這可怎麼處理?最後賴得民警哭笑不得,親自駕車把人家送回家去了,好說歹說一定全力偵辦此案,好像是民警把人家的財物席捲走了一般。

「指導員……指導員……」

所里的小廖在喚他了,聲落人至,敲響了指導員的門,但凡處理不了的案情,需要請示一下領導,嚴德標喊人進來,一個標標致致的小民警,年前剛考進來的,一敬禮道:「報告指導員,下面有個案情不好處理。」

「咋啦?業務上的事你問所長啊。」滑鼠道,很不耐煩了。

「所長到市局開會去了。」民警道。

「啥事啊,正常程序走就成了,該立案立案,反正破不了的案子多著呢。」滑鼠摔著文件,當領導久了,那種不耐煩愈來愈盛了。

「是得立案,女事主被騙了八萬多塊。」民警道。

「噢,不少了啊。」滑鼠嚇了一跳,這案子在所里要算大案了。

「還被騙色了。」民警又凜然道。

「喲,可以啊,咱們轄區也有能人了。」滑鼠奸笑了,完全沒當警察的自覺性。

「可,指導員……」民警為難地道。

「這種事還用我教,立案,詳細詢問一下案情,看看內網有沒有併案的,這些事不會是個案。」滑鼠道,這年頭,騙財騙色的屢見不鮮,肯定不會只犯一樁。

警察在能力上不是奧特曼,在效率上也不是傲特慢,很多案子,只能慢慢地等著嫌疑人露出更多馬腳來。

「那個,指導員,」民警小廖鼓著勇氣說出來了:「那女事主不走,非要說是咱們所的警官騙了她。」

「咱們所里的?怎麼可能?」滑鼠愣了,沒明白這其中有什麼故事。

「是這樣……那騙財騙色的嫌疑人,自稱是解南路派出所警官,姓嚴,咱所里姓嚴的,還是警官的,就您一人。」民警小聲道,補充了幾句,看樣子那女人心快碎了,而且她不是來報案來了,是來找姓嚴的情郎來了。

聽著聽著,滑鼠的眼珠凸出來了,下嘴唇耷拉下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得啪唧踹了腳椅子道:「這不扯蛋么?我有財色兼收那本事,還來當這破警察,一年工資趕不住人家騙一回。」

這回真氣著了,氣得標哥吹鬍子瞪眼了,現在的嫌疑人越來越沒底線,扮官富二代的有,裝神弄鬼的有,裝警察的更是不缺,裝就裝吧,尼馬讓老子躺槍,氣得嚴指導員忿忿下了樓,到了詢問室,一眼看到了那位還在哭哭啼啼,直說男朋友就在解南路派出所的話,嘟嘟囔囔著是真喜歡他,居然還在央求著民警要見嚴警官,估計根本不相信民警判斷她被騙的事實。

喲,美女!

染著黃髮,皮膚白皙,身材窈窕,聽到人聲時一回頭,喲,居然還長了張瓜子臉,哭得楚楚可憐,民警一見指導員到場了,順手一指道:「這就是我們所里的指導員,只有他一個人姓嚴。」

「您好,我叫嚴德標,解南路派出所就我一位姓嚴的警官,您看我是那位騙子嗎?」嚴德標嚴肅地道。

那女人剛抹乾淚,看看民警,又回頭看看嚴德標,滿臉不信,兩眼愕然,然後突如其來哇聲大哭,哭得眼淚橫流,痛不欲生,估計是明白自己被騙了,邊抹淚邊指著滑鼠道:「要都長他這麼猥瑣,我還至於被騙嗎?」

標哥脖子一梗,嘴唇哆嗦,無語了。

眾民警一聽姑娘對指導員的形容,吃吃直笑,話說嚴指導員這形象實在不怎麼地,可也不至於當面指出來啊。又不指導員的錯。

滑鼠糗了,他看出來了,這不是花痴,看來是花痴中的白痴妞,幾步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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