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25章 天生反骨

天蒙蒙亮的時候,安居小區一幢不起眼的居民樓里,輾轉反側的一位男子啊了聲,驚醒了,從床上猛然坐起來,然後他發現,前胸後背,汗濕了一片。

槍林彈雨、刀光劍影、明謀暗戰……那些已經遠去的生活仍然時時走進他夢裡,總讓他一次又一次體味命懸一線的那種感覺,他頹然而躺,噩夢之後,總是像這樣虛脫的一樣,懶懶地活在曾經的回憶中。

十四年前,他應召入伍,某軍區鋼八連,那是一個有著光輝過去的連隊,在衛國戰爭中兩次全體陣亡,隊伍的番號因為這些烈士的犧牲,一直留存至今,他記得無數次被指導員那慷慨的故事聽得熱血沸騰。

十年前,他退役了,和平時期不再有從大頭兵到將軍的神話,他只混了個排副,然後光榮回鄉,那時候還包分配,電力、電信、五鋼幾家大企業都招退伍軍人,他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就進了公安局,太原市第九刑事偵查大隊,或許是把從警當成是軍旅情結的延續吧,他喜歡那種鐵血的生活。

現實遠比軍旅殘酷的生活在慢慢地消磨著他的激情,無休無止的案子,無止無盡的限期破案,像機械一樣重複的他,終於有一天卡了殼。

一例重大盜竊案件,限期兩周,茫無頭緒的他出動全部警力,抓了十幾名有盜竊前科的嫌疑人,在他看來,作案的這些賊種里,沿用的也是常用的辦法,拳頭、警棍加上威脅和恫嚇,有個兩勞人員,比較橫的,被他拎著,在小黑屋揍了幾個小時,然後……交待了!

在破案的同時,他給自己也背上了一個案子,知情人被打殘了,瘸了一條腿,然後他舉家上告,這個刑訊逼供的事件當時鬧得很大,省報都登出來了。

於是就有了那樣戲劇性的一幕,在異地解押嫌疑人歸來時,同樣有一輛囚車等著他。

他記得那天同事們手拉手護著他,他記得那些兄弟們流著淚,抱著他,他記得他決然地分開人群,坐進了督察的車裡,然後看著朝夕相伴的兄弟們,忍不住熱淚長流。

這件事最終以受害方得到了巨額賠償而結束,他被羈押三個月釋放出來的時候才知道,父親賣了房子才籌措起了那筆錢,兒子的事擊潰了他所有的期望,包括身體。他是在醫院見到父親的,陪同在父親病床前的,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山西省刑事偵查總隊長,許平秋!

這位總隊長帶來的不僅僅是關懷和慰問,還給了他重生的希望。

床前盡孝六個月後,父親病故。

不過省總隊的特勤處也從此多了一位熠熠生輝的名字:馬鵬。

這些年可怎麼過的呀,他記不清自己用過多少個名字,那些作假鈔的、那些販拐婦女兒童的、那些結夥搶劫的,那些流竄盜竊的,他記不清自己化妝潛入了多少回,記不清曾經把多少嫌疑人扣上了銬子,但他記得,這些拚命贏得了他失去過的東西。

兩年前,當禁毒局正式接納他時,他抱著父親的遺像,哭了一夜。

此時此刻,心潮起伏的馬鵬又一次拭去了眼角溢出來的清淚,此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他最大願望是穿著一身警服,把所有勳章都掛在胸前,讓在工廠當了一輩子先進的父親看看,老一輩最看重這個,儘管他都下崗了。

擦了兩把淚,起身洗漱,穿好了衣服,剛七點多,他準備下樓,買份早餐,然後再乘著公交上班,儘管現在班都停了,禁毒局內部亂成一團糟了,他隱隱地覺得,要有大事發生,那是多年特勤的一種直覺,每逢有事,總是讓他有點心神不寧。

咚……咚……咚……敲門聲。

馬鵬耳朵一豎,驚省了,心驀地收緊,從貓眼裡看了眼,是穿警服的同事,他隨手開了門,一下子擁進來了四五位,堵著門,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什麼事?你們是誰?」馬鵬凜然問。

「國家禁毒局第九處,你叫馬鵬?」對方問,操一口京腔,亮著證件,鮮紅的大印。

「是啊。」馬鵬活動了活動僵硬的手指,往兜里伸時,對方有人警覺了,指著吼:「別動。」

「你涉嫌泄密,跟我們走吧。」對方來人很強硬,不容分說地道。

「沒證據,沒拘捕令,想帶走禁毒局的警官?」馬鵬瞪著眼,針鋒相對道。

蹭蹭亮槍了,對方來人笑著道:「反泄密處理有優辦權,心理素質挺好的啊,這樣都不緊張啊。銬上他。」

槍逼著,銬子喀喀鎖上了,馬鵬像是無奈地反駁道:「總得有點證據吧,你們不能無緣無故,就抓我吧?」

「呵呵,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你有個私人賬戶對不對?託管在基金公司,我打賭,你說不清這筆錢的來歷,兩百多萬,你一輩子也掙不夠啊。」對方笑道。

一瞬間,馬鵬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樣,癱軟了,兩腳不穩,差點栽倒。

「帶走!」

帶頭的下令,三位九處警察架著馬鵬,套上頭,往樓下走,剩下的兩位在呼叫了,要對這處住宅搜索。

進門的五個人,門口守了兩人,架著馬鵬的兩人,還有一人在前面,馬鵬像嚇得癱軟了一樣,被人架著胳膊,蒙著頭,幾乎是被拖著走,拖下了一層樓,兩層樓……

左邊的警察忿然催道:「站直點,慫成這樣,早幹什麼去了?」

「死到臨頭,沒嚇尿褲子就不錯了。」右邊的道。

前面的那位剛拐過樓梯拐角,笑著回頭時,卻不料一個黑影朝他飛來,不,一隻腳,直蹬他面門,他啊的一聲,骨碌碌滾下去了。

那癱軟的「嫌疑人」瞬間像猛出籠,踹飛一個,左一肘拳,直搗軟肋、右一肘擊,直撞下頜,挾人的兩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去的平衡,馬鵬旋即雙手一揭蒙頭,用力躍起了,然後咚聲下落,以身為器,重重壓在左邊的人身上,腿一剪,把另一個警察踹到了牆角。

這位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摔倒的同時已經拔槍在手,不過仍然慢了一步,咔噠一響,一支槍已經頂上了他的腦門,是一雙被銬著的手,那名同伴早被撞得七葷八素,槍被卸了。

「你跑不了。」這名警察,槍未動,慢慢順著馬鵬的示意往下放。

「試試看。」馬鵬回手「砰」一槍,樓下被踹倒的那個一聲慘叫,剛爬上來,又滾下去了,而那隻槍回頭仍然頂著警察的腦袋,就像沒動過一樣。

他知道碰到高手了,慢慢地放下了槍,馬鵬一個槍托,他軟軟的側倒下了,馬鵬手一伸,搶走了鑰匙,邊跑邊打開了一隻手銬,拎著樓下中槍的那位,又朝樓上砰砰兩槍,壓制了上面的追兵,直奔下樓,嫌疑人沒有嚇尿褲子,中槍的這位被挾持的可嚇尿褲子了,捂著中槍的胳膊哀求道:「兄弟,都是穿警服的,別這樣。」

「你們這警察當的,老子都臉紅。」

馬鵬怒火中燒,似如瘋虎,拎著這個同行,在拉開樓門的一剎那,一腳把他踹出去了。

樓下早準備好了,四支槍對準,那人嚇得尖叫:「是我,別開槍。」

開槍的一愣,堪堪剎住了,不過砰砰砰砰槍聲響了,翻滾著從樓門出來的馬鵬四槍傷了兩人,人已經滾到了人質的背後,另外兩人縮到汽車後,剛露頭,砰砰砰砰……換過的手槍又是連續射擊,打得兩人不敢露頭了。

揪著一個人盾,躲在了樓的凹處,馬鵬在背後頂著惡狠狠地道:「喊話……讓他們退回去。」

那人驚恐地大喊,大喊……剛一停,背後一頂,他就大喊……喊來喊去,喊得人心惶惶,包抄的不明情況,不敢露頭……又喊幾次,那人覺得背後好像沒人,等鼓足勇氣回頭看……喲嗬,早尼馬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

「他跑啦……快追……」

這位驚恐的嘶叫著,和幾個同伴匯合,這可是個什麼人吶,三個中槍的都在右臂,還有兩個被打昏的,等樓上的奔下來,滿小區全是驚恐的居民,那「嫌疑人」早已不知去向。

此刻,110指揮中心電話幾乎打爆了,就一個信息,安居小區槍聲不斷……

十分鐘後,大隊的快速反應特警包圍了小區,把國辦這些便裝的警察當匪徒了,厚盾架著隔離牆,等待大部分援救了。

半個小時才搞清情況,現場的指揮向上一級彙報,從市區到省廳,都驚動了。

一個小時後,才有一個確認的信息傳到了各刑警、特警的網路終端:

原禁毒局警官馬鵬,涉嫌泄密,在抓捕中槍傷三名警察後逃逸,各單位務必引起高度重視,隨時準備加入追捕……

……

「是他!?」

許平秋是在辦公室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他幾乎被嚇懵了,手哆嗦著,茶杯碎了一地。

他慌亂地撥電話,打到市局,王局已經到現場了,直接撥了王少峰的手機上,王少峰給他的情況不容樂觀,九處外勤執行命令,在帶走人協查的途中,他是猝然發難,槍傷三人,還打傷了兩人,一共去了九個人,被他傷了五個,全送醫院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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