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22章 緊鑼密鼓

車駛到了桃源小區,邵帥把買好的一網兜吃的提好,鎖上車門,下意識地看看左右無人,這才邁步向其中的一幢單元走去。

這個毗鄰南寨公園的小區著實不錯,特別是春意盈然的時候,樹蔭濃郁、草地碧綠,與遠山相映成趣,每個臨窗的陽台都做得很大,像個陽光房,他進樓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下,看到了其中一間,一家三口,正在陽台上,玻璃後,其樂融融的吃晚餐。

對於從未享受過幸福的人,幸福之於他們是一種刺激,邵帥努力按捺著自己不要去想,嘆了口氣,上樓了。

五層一家,敲門,良久方開,閃身而入的時候,杜立才正把槍支往後腰別,邵帥笑了笑,明明是警察,越來越像匪徒了。

「明天過節,杜叔,給你整了點吃的。」邵帥道。

話不多說,老杜拆開包裝,邊挾邊吃,一隻燒雞,幾樣小菜,他狼吞虎咽,看樣子根本吃不出什麼味道來。邵帥卻是饒有興緻地看著這個房間,大房間里一面牆全部被徵用了,滿面牆都是白板筆寫的字和貼的便條,如果有心仔細看的話,一條曲線圖,數字顯示是這些天各類毒品價格的變化;行政區圖標識出的地名,是已經確認沒有發現毒源的地方,還有一大堆嫌疑人的名字,看樣子枝節凌亂,暫時還理不出頭緒來。

這些天就一直窩在這兒,確實是個好地方,根本沒人打擾,連買日用品都不是那麼方便,老杜可沒閑著,作為警察那種職業的慣性不好改,哪怕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名警察了。

回頭時,看著老杜狼吞虎咽的樣子,邵帥又一次感到了心裡那種深深的憐惜,短髮,看上去頭髮已經白了不少,特別是兩鬢已經成灰白色了,古銅色的皮膚,一睜眼額頭的皺紋就出來了。那雙眼睛,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是憂鬱的神色……這個記憶似乎讓邵帥感覺到並不陌生,兒時懵懵懂懂的時候,老記得一身煙味的父親,偶爾會抱著他樂呵呵地用胡茬扎他,就像故意把他逗哭一樣,後來沒人這樣做了,那味道卻成了他心底最深的記憶。

「嗯?你吃了么?要不一起吃?」老杜看邵帥痴痴看他,不好意思了。

「我吃過了,你吃吧,可能余兒一會兒要來。」邵帥道。

「他電話上說過了,對方明天約他。」杜立才道。

邵帥沒答話,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兩手托腮,看著杜立才,就像曾經父親忙乎的時候,一把拎著他,往椅子上一扔,然後自己忙自己的,他總是喜歡看那一身警服威風的樣子,總喜歡摸摸父親腰裡的手銬,還有那鋥亮的手槍。

「杜叔,您記得……我爸爸的樣子嗎?」邵帥突然問。

「我那時候還沒畢業,第一次知道他是在我們政治課上,我們教員說的……那次案子很慘烈,誰也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果。」杜立才道,默默地看了這位憂鬱的大男孩一眼,好奇地問道:「你去廣州的時候我認出你了,那年的城市生存其實你完成得不錯,可為什麼在最後一刻,選擇放棄呢?」

那年,誰也沒想到,人被逼到進退維谷的時候,爆出的生存能力都是相當驚人的,邵帥接了個中介的活,混得不比其他人差,邵帥笑了笑道:「因為我知道,許平秋在招一個特殊任務的人選,我對他們的行事方式,太了解了。」

「你當時就很了解?」杜立才異樣了。

「是啊,警察有時候坑蒙拐騙的水平,不比那些罪犯差。」邵帥道。

杜立才笑了,不得不說,那年一群可憐的孩子,全是被拐到廣州的,最狠的一個,還被他拐到監獄裡了,笑著的時候,杜立才嘆了句:「老許是個人物啊,不管他的眼光還是手段,能到他那水平的人不多……哎對了,邵帥,你……後來為什麼辭職了?」

邵帥不好意思地扭捏了句:「雖然都覺得英雄的兒子也應該是個英雄,可我不大想重複我爸的路,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也對,如果當個壞警察,下場可能是個悲劇;可如果想當個好警察,那下場,可能更悲劇。」杜立才放下了筷子,兩眼空洞地說道,也許從槍殺沈嘉文那一刻起,已經註定了他將以一個悲劇結束,現在只等著落幕了。

尷尬間,門鈴又響,邵帥起身道:「壞警察來了,我比較欣賞這個壞警察,哪怕是悲劇故事在他身也會透著黑色幽默。」

開門時,餘罪也同樣提著一兜子東西進來了,進門就喊著:「喂,老杜,過節了,咱哥倆喝兩口……帥,一起來。」

「我叫杜叔,你叫哥倆,沾我便宜是吧?」邵帥不悅地問。

「各叫各的,還是兄弟親切……是不,老杜?」餘罪笑道,不過看一茶几的狼藉,知道自己後知後覺了,東西放好,杜立才和邵帥說話很客氣,對餘罪可沒那麼客氣了,直接道:「說吧,是個什麼情況。」

「這是檢測進展,暫且沒有發現。」餘罪把PDA遞給老杜,禁毒老杜才是專業的,又說到見面的事,杜立才眯著眼站到了信息牆前,也同樣感覺到那種風馬牛不相及的信息斷層了,孫笛開KTV的、李冬陽是個拉煤司機、姚曼蘭又是搞影視的、馬鑠更好,無業,牽出來的申均衡,又是搞礦山機電的,就即便湊成一夥,可這些不同的領域,又是怎麼樣交集的呢?

這一窩有點奇葩,似是而非,可要細看,又處處不像。

「杜叔,這些天我們取到了上千種樣本了,走的地方越多,我們越發現,可能藏毒的地方太多了,有些地方環境污染的,市民都習慣了。」邵帥道,這是根據工業用電、廢水、廢料污染劃定的區域,但迄今為止,仍然沒有檢測到那種可能,問題的癥結在於,很多樣本根本無法檢測,比如城市下水管道窖井裡,那些濃稠的廢水裡能含幾百種微量無素以及有害物質,科技就再進步幾十年也分離不清楚啊。

「對了,老杜,就現在這類信息,你覺得有毒源的可能性有多大?」餘罪問。

「很大……你們看。」杜立才指著信息牆標著的曲線圖道:「我根據你的資料繪製的,在掃毒最嚴的時候,價格飆到了原來的五倍,前一階段各隊抓了上百涉毒人員,從23號開始,到現在,也就一周吧……咱們下意識地稍一放手,價格迅速回落,一周降了六成,再過幾天,恐怕就要到回初始的水平了。」

「那意思是說,地下販毒網路,仍然存在著?」餘罪道,這問題就來了:「可以前禁毒局難道沒有發現這種情況?」

「沒有這麼嚴重,最起碼化學毒品沒有這麼嚴重,去年我離開的時候,就是因為南方貨的品質和咱們省的很類似,要去南方找到源頭……可惜的是,源頭沒找到,這兒也泛濫了。」杜立才懊喪地道。

「那意思還是說,在太原有毒源的可能性非常大?」邵帥插了句。

「對,否則就無法解釋,這兒的價格,比周邊省份更低的緣故了,幾乎和南邊持平,南邊的銷量和咱們這兒不是一個層次啊,咱們全省三千多萬人口,廣州一個市就上千萬人口,如果源頭在南方,運到這兒理論價格應該高几倍不止。」杜立才道。

「那就只能見招拆招了,您看馬鑠、申均衡這條線,價值有多大?」餘罪問。

杜立才想了想,半晌才很謹慎地道:「不是源頭,頂多能連到源頭。」

「哇,那離終點還有多遠啊?」邵帥都有點泄氣了。

「販毒和制毒不是一個概念,只要還拋頭露面,肯定不是制毒的,只要是制毒的,他們自己清楚,被抓到就是極刑,所以他們會把可能找到的線索,可能接觸到的人,都壓縮在極致,一到照面,絕對是你死我活,我經手的十幾例制毒案子,大部分都被擊斃,或者選擇自殺,能抓到活口的不多……」杜立才道。

餘罪和邵帥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警種里緝毒警是個另類,真正心狠手辣的,不是那些拿著大狙時刻準備擊斃匪徒的特警,而是這些已經習慣你死我活的人。

「不要大意、不要逞能、也不要手軟,發現任何線索,一定要通知大部隊……特別是你啊,餘罪。」杜立才回頭,關切地看著餘罪。

「我知道,對了,明天見面,馬鑠邀我談生意的。按你的經驗,這會是一種什麼情況。」餘罪問。

「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吃了拿了人家這麼多,該辦點事了,應該是委婉地讓你接受賄賂,讓你入水更深點。」杜立才道。

「那意思是,他們對我『黑警察』這個身份,已經相信了?」餘罪笑著問。

「不要自鳴得意,他們誰也不會相信,對於這些人,安全和利益是第一位,只要危及這兩點,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杜立才瞪了瞪眼,然後輕聲吐了兩個字:「滅口。」

邵帥兩肩一聳,被驚了下,意外的是,他發現餘罪居然無動於衷,只是訕笑了笑,回答道:「不會,公然滅一個警察,還是個警官,不是聰明人乾的事,那樣毒品市場會招致無差別清洗的,最終損害的是他們的利益……而且我越來越感覺到對方,是一個非常聰明,聰明到精明的人。」

「那聰明人怎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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