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30章 尋訪迷津

踩著吱吱作響的積雪,看著輝映點點的燈光,一個人的生死對於這世界有多大意義無從衡量,兇案發生的武林村又會怎麼樣?

意義不大,也不會怎麼樣。

餘罪很快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靜謐的村落,這個故事頂多會成為村民枕邊的閑話或者噩夢的一部分,更或者連這樣的影響也不會有,因為間或還能聽到嘩嘩洗牌的聲音,那些麻將場上的男女,估計只關心今天的輸贏,誰還會在乎昨晚的慘案。

也許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淡忘,只要時間夠久。一個生命之於這個世界太過卑微了,今天的排查就感覺得出來,村民些許的同情之後,更多的是為年初一就發生這事感到晦氣。

可如此眾多生命,存在的消失的意義又是什麼?

餘罪心裡莫名地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來源於瀏覽過的一本命案追蹤的行內典籍,很多兇殺案、系列殺人案、焚屍案、碎屍,甚至有過以碎屍為食的恐怖案例,那些可憐的生命彷彿就是為了證實人性的罪惡一樣,用他們的死來描繪出一個血淋淋的真實。

金錢、色慾、嫉妒、憤怒、仇恨、偏見……古老的七大原罪,古老到現在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葛寶龍會是哪一種?

應該是很多種,餘罪在努力回憶著瀏覽過的資料,錢,缺錢的窘境;憤怒,老婆紅杏出牆的憤怒;仇恨,他肯定仇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往往一個兇殺不會是單個的原因,那麼這一宗也應該是,積鬱很多年的負面情緒在一個無意識的時候找到了宣洩口子……形態就是這樁血淋淋的滅門案!

餘罪加快的步子,向17號院落奔去,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在驅使著他,他像著魔一樣,腦子裡凈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於很多看到過、接觸過的罪犯在這個不恰當時候躥進了他的記憶中。

時間已經很晚了,17號院子拉著警戒線,案發二十四小時後,這裡寂靜得像一片死地,在警戒線外堪堪駐足,餘罪微微喘息著,他知道屍體還沒有運走,可他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那個現場的心理能力,他猶豫著,不敢近前了。

「誰!」有人喊了,從車後出來了。

「啊!」陰森森的環境里,驟來人聲,嚇得餘罪一屁股坐地上了。

然後傳來了女人笑聲,車燈亮了亮,兩位警裝的女人向他走來。哎呀,看清了,是周文涓和肖夢琪,肖夢琪取笑地道:「耶,就這麼大膽子啊?」

「膽子再大也架不住你這麼嚇唬啊。」餘罪氣壞了,肖夢琪伸手拉他,他沒理會,起身拍拍雪,奇怪地看著問:「文涓,你怎麼在這兒?」

「總得有人守著現場吧,隊里數我資歷淺,總不能讓師傅們守吧……別光問我啊,這大晚上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周文涓同樣疑惑地看著餘罪。

「我……悶……出來透透氣。」餘罪隨口道,肖夢琪上下打量著:「不是吧?我怎麼覺得某些人好奇心要害死貓了?我好像知道你想幹什麼?可為什麼不敢進去呢?」

好像是挑釁,餘罪斜眼一翻回敬了句道:「你猜。」

「我猜是猶豫,猶豫的原因在於,這個奇案因為大雪的原因無法推進,而又有這麼多警力,你無法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撿到大漏子。」肖夢琪笑著道。

「笨死你,猜錯了。」餘罪直接道:「我是沒見過死人,我害怕。」

肖夢琪眼睛一凸,沒料到餘罪這麼直白,周文涓卻是笑了,沒想到學校的憨膽大現在卻害怕,而那個暈槍的姑娘,現在已經是無畏的戰士了。

「跟我來……你們的來意既然相同,就一起進來吧。」周文涓道,領著兩人進門了。

肖夢琪也是愁結叢生進而產生了到案發現場尋找尋靈感的想法,沒想到能遇到餘罪,這樣的同路實在讓她對餘罪高看了幾眼,以前一直認為他是運氣太好而已……餘罪猶豫了一下下,在兩位女人面前卻是不能示弱了,邁著步,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咱們從樓上開始的……兇案最先就是從那裡發生的。」周文涓領著上樓,狹窄的樓梯,積上了雪,凌亂的腳印通向樓門。刁屠戶生前的日子應該不錯,最起碼這幢二層小樓在村裡就應該是小富之家了。傳說也是個滾過刀尖的悍人,最後死在自己那個窩囊的女婿手上,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造化實在弄人。

門是開著的,東西原封未動,移走屍體的地方畫著示意線,血跡已經凝結,黑紅的塊狀,兩個人形的標識,周文涓示意著:

「……葛寶龍應該就坐在這兒喝悶酒,床上的被子是攤開的,根據鄰居反映,聽到了這家的吵鬧聲……當時刁婭麗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兩人發生了口角,然後她向葛寶龍扔了一個枕頭,人赤腳下了床,兩人廝打在一起……光腳的腳印,撕掉的毛髮、指甲縫裡的皮屑,都能反映出這一點來……爭吵中葛寶龍隨手抓起酒瓶拍向妻子,老式的高粱白酒瓶子,瓶身最厚處零點六六公分,這一擊擊在了刁婭麗頸後顱骨上,直接致命……」

肖夢琪臉上掠過了不自然的表情,真正的現場比所有的教科書都有衝擊力,即便她心理強悍,也無法揣度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丈夫對妻子下如此重的手,哪怕是紅杏出牆的妻子。她偷瞅餘罪的時候,餘罪像不忍目睹一樣,閉著眼睛。

「為什麼照片上刁婭麗的遺容很安詳?」餘罪問。

呀……問到點子上了,肖夢琪暗暗贊了個,不是心思特別敏銳的恐怕注意不到這個,她道:「是嫌疑人替妻子攏了攏頭髮,擦凈了臉上血跡。」

「根據這兒的痕迹,他應該跪在這兒哭過……我想應該是失手。他很痛悔?」周文涓說道,突然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很矛盾。

「事後痛悔是真的,但事前痛恨也不假,不是失手,他應該恨不得把老婆親手掐死,可真正砸死了,他又心疼了。」餘罪道。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矛盾心態?」肖夢琪問。

「罵老婆、打老婆、恨老婆,可又沒本事換老婆。那種沒能耐的男人心態。」餘罪道,肖夢琪哭笑不得看著他,這貨的理論能編成教科書了。餘罪卻示意周文涓:「繼續。」

「……殺第二個人,也就是他的岳父刁福貴就不是失手,幾乎是泄憤,是順手從帶的廚刀里抽了一把,直接從腰部捅了進去,然後連刺帶剁,一共十六刀……」周文涓道。

「他應該很憤恨,把仇恨全部發泄到這個家其他人的身上……他連外套都沒有穿,怒火滔天地去殺人,卻還沒忘記給老婆攏順亂髮……這說明他對老婆還是有感情的。」餘罪打斷插了句。

「有感情?然後殺了她全家?」肖夢琪聽不懂了。

「在很多兇殺嫌疑人的眼中,殺戮等同於拯救,或者也是一種復仇……刁婭麗生前行為就不檢點,婚後這一家過於強勢處處欺負窩囊女婿,不把過錯歸咎到他們身上都不可能。」餘罪道。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看了看凌亂的床鋪,扔在椅背上外套,過年的新衣,並不昂貴的一件男羽絨服,口袋裡只有幾百塊錢和一部分用了幾年貼了幾處透明膠帶的手機。這個葛寶龍,就穿著件線衣跑的,上千警力二十四個小時都沒找到人,想想都讓餘罪佩服了,人在絕境中迸發出來的力量還真不可小覷啊。

慢慢地下樓,周文涓解釋了幾處地方,岳母披著衣服死在床上,小外孫被攮了兩刀,聽到聲音奔進來的二女婿,被一刀劃開了頸動脈,往院門外奔的小姨子慌亂中根本沒有打開門,被他追上去從頸後也是一刀斃命。因為這幾刀相當利索的緣故,專案組甚至懷疑他有過解剖類的知識背景。

「不是解剖,這是小刀手的動作。」餘罪直接反駁了肖夢琪的解釋。

「小刀手?他的履歷里沒有?」肖夢琪沒懂這個新名詞。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在履歷中查到,他在後廚幹了快十年了,根本就是從學徒工開始的,洗碗、配菜、紅案、最後到能湊合掌勺……其中紅案就有一項把塊肉分開,肥、精、瘦、排骨、五花要分清,干這活利索的就叫小刀手,握刀的姿勢都是這樣……類似於警校的匕道攻防,這樣,方便攮、削、剁……」餘罪比劃著一個奇怪的姿勢。

這個雖然無從證明,但依然讓肖夢琪暗暗心驚,餘罪卻似在漫不經心地說著,他不時地看看院子里、屋檐下,那六具裹著被子的屍身,似乎想試一觀,卻仍然越不過自己的心理障礙。

周文涓笑了,笑著問:「我覺得你不應該害怕啊?」

「就像你暈槍,有心理障礙……你當時是怎麼樣跨過這個障礙的。」餘罪問。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們都會死,用一種平等的心態和眼光去看,就沒有那麼恐懼了……我們當警察的不相信鬼魂,哪怕就有鬼魂,他們也應該會保佑為他們伸冤昭雪的警察……跟我來。」周文涓道,伸著手,拉著餘罪。

昏黃的院燈下,周文涓平靜的表情,像透著一種聖潔的力量,讓餘罪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輕輕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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