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11章 各有心思

治安總隊長郭宏彪是陰著臉從天權樓出來的,肩上熠熠生輝的肩章,此時都不足震懾那些紅了眼的底層刑警,可這是什麼地方啊,連他也搞不清怎麼可能有這麼大個賭場,更搞不清的是,這麼大個賭場,居然能被這些刑警人贓俱獲抓個正著。

這裡的男女服務員一共三十多名,他進去的時候刑警正在掘地三尺,女更衣室里都挖出來倉促藏下的幾十萬賭資,雙層賭場,光防止出千的隱形監控頭就拆出來四十多個,在警務的觀點看來,這簡直是作死吶,就有人想替他們說話也被封住口了。當然,更讓他覺得心裡怵然的是,居然有一位刑警悍然槍傷了兩人,就那麼草草包紮,被銬在賭桌邊上。

他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在一片蹲著等待核實身份的賭客中間,那些人向他投去了乞憐的目光,然後郭總隊長裝做未識,只是草草詢問幾句,趕緊退出了樓層,全樓來了四五十名警察,這事啊,恐怕就遮天大手也捂不住了。

「郭總隊長,要不……你們治安上接手。」李朝東追上總隊長的步伐了,小心地試探著。

他媽滴,這麼爛個攤子,誰敢接。郭總隊長回頭似笑非笑看了李朝東一眼道:「李支隊長,不能眼紅了你們就伸手,現在燙手了,又想放手吧?」

人家不傻,知道你是搞收入,把治安的活搶了,話也難聽,李朝東苦著臉道:「郭總隊長,天地良心,我是一點不知情。」

「那,現在知道了,不是我膽小,你就換個膽大的來,也沒人敢接啊。」郭宏彪道著,李朝東還追著他,他直斥著:「就想接也不可能了,槍傷了兩人,你怎麼也扯不到治安上吧?我們撤了啊。」

郭總隊長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座駕一啟動,一帶路,身後同來了十數輛警車,跟著飆走了,只餘下支隊長李朝東,還是惶然無助地站著。

此時,晚二十二時,事發一小時多了,晉祠山莊的燈光暗了一片,人員不是被控制了,就是趁亂已經溜了,富麗堂皇的山莊在幾個小時內,敗像已顯。

車上,郭宏彪斟酌著語氣,想著該彙報什麼,想著該用什麼樣最合適的言辭,因這事太大了,大到他不敢想像後果。

良久,他在電話里這樣輕聲說著:「王局,我剛從現場出來,刑警隊抄了這兒的賭場,他們的口吻是在排查在逃嫌疑人,不過我想應該得到消息,想在這兒抓賭創點收入……對了,帶頭的是莊子河刑警隊的,隊長還開槍傷了兩人……裡面的情況嘛,我覺得,很不適合出面,抓到的證據太確鑿了,馬上連口供都有了……」

他輕聲彙報著,每件事的操縱者都不可能親臨現場,所以需要這樣一雙眼睛,替他們看,也需要這麼一個頭腦,替他們想,郭總隊長明顯是位很合格的被領導者,說完時,他聽到了電話里一聲嘆息,然後電話被扣了。

嘟嘟的忙音中,郭總隊長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他在想似乎權力也不是萬能的,越處在高位,權力受到的牽制和限制就越多。

比如現在,誰還能擋得住那幫子紅了眼抄賭場的刑警……

……

「少峰,又怎麼了?」

夫人伸著玉臂,斜斜的攬上了剛放下電話的丈夫,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明沒夜的電話騷擾,但凡有事,總是挑在很不適合的時候。

比如這種時候,老夫老妻剛有點情趣想溫存的時候,看著丈夫色變,夫人很識趣地靠著他,沒有進一步撩撥惹他不快,王少峰嘆了口氣道:「幾個刑警隊,把晉祠山莊的一個地下賭場抄了。」

「啊?怎麼可能?」夫人愕然道,一下子想起來,生怕有人聽到似的小聲道:「那兒好像是顧書記女婿的生意,誰敢下這個命令?」

「不一定下命令才敢。基層那些警力呀,沒命令乾的事,比有命令幹得可要多得多。」王少峰有點無語,治安上就夠操蛋了,現在刑警也跟著湊熱鬧了,這婁子可捅得他也棘手了。

「很麻煩?」夫人稍有擔心,這種事嚴格說起來不算什麼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她立時又省得,是「刑警」,而不是其他警,恰恰刑警這個相對獨立的警種,有些人情就不好使,更何況掌握著刑事偵查力量的那位老同學,一直就和丈夫較著勁呢。

「抓了一窩證據,還開槍傷了兩人。據說,連秦副市長也困在那兒了。」王少峰兩眼愁苦,他真無法想像,這警察操蛋到什麼水平才能幹出這種事來,他感嘆地道:「這點上我不得不佩服我那位老同學啊,他總有辦法找到那些不要命的屬下,相比而言,我的部下就差遠嘍。」

是差得夠遠,治安總隊長是他親自提拔的,直接建議是退避三舍。至於轄區的分局、派出所、治安隊,齊齊失聲,都開始作壁上觀了。他現在甚至有點欣賞那個帶隊的小警了,畢竟這麼不要命敢去搶賭資的人並不多見,哪怕他是個警察。

「那……這賬似乎又要算到你頭上了。」夫人好鬱悶地道,替丈夫惋惜了。

「算上就算上吧,我仕途的最後一個台階,恐怕再也上不去了。」王少峰黯然道,話音落時,電話鈴響,他看了看手機,那號碼他認識,噓了聲讓夫人安靜,然後接聽著電話,斷續地談著:

「……高市長啊,您好,情況還不太清楚,是刑偵總隊辦的案子……確實有一個賭場,已經找到大量實物證據,我們在這個位置上,不合適干涉下面的辦案……好的,有最新情況,我會直接向您彙報……」

搪塞了一個電話,夫人眨著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小心提醒著:「政府大院的關係也是錯綜複雜,肯定要有人拿這事做文章了。」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王少峰問著夫人。

「不管怎麼辦,我都支持你。」夫人微笑著道。

「我決定做我喜歡做的事,他們爭他們的吧。」王少峰關了手機,難得地輕佻地捏捏夫人的臉蛋,然後關了燈,老夫老妻的公糧上繳工作,正式開展了。

……

「將。」許平秋啪聲落棋。

任紅城移了仕。

「將。」許平秋再落棋。

任紅城移了將。

「將。」許平秋緊追不捨。

任紅城驀地抽車,吃掉了已經到棋眼上的卒子,然後謔笑著看著許平秋,老許一臉愕然,顧頭不顧腚了,再看棋面,輸得只剩兩卒一仕,而老任手裡,還有一隻大車。

「要不和了?」任紅城笑著問。

「和了,和了。」許平秋笑著道,老任的棋藝,讓他一車的水平。

「老隊長,不是我說您,我跟你下了十幾年棋,您這棋藝就不見長進吶?」任紅城擺著棋,笑著道。

「正因為不長進,所以你永遠得不到作為勝利者的滿足感。」老許擺著棋,得意地道。

在任紅城看來,許平秋的棋藝尚可,每每開局總採取激烈的換子手法,換個七七八八,再用幾個小卒強攻,不識他棋風的,經常被這種另類打法搞得灰頭土臉,這種慣用小卒的手法,似乎和他做人都差不多,老任笑著提醒著:「老隊長,您那隻小卒子,又過河了。」

許平秋眉毛一挑,怔了下,啪唧,棋子扔了,棋興登時大減,似乎在責怪任紅城提起這事來,不過老任和他可沒有上下級之別的那種陌生,反而得寸進尺地提了句:「要是對方火力太猛,怕是這個小卒子頂不住啊。」

「那能怎麼樣?這個兔崽子,就想著把他下放到隊里,混點資歷,將來提拔的時候有由頭……你說,這才下去幾天?半個月都不到啊,又捅馬蜂窩裡去了,我就納悶了,怎麼藏多深的窩點,都能被他刨出來!?」許平秋哭笑不得地道,迄今為止,他覺得仍然沒有看透餘罪身上的潛力究竟有多大。

任紅城笑了,笑著道:「搞晉祠山莊的可是個大人物,捅已經捅了,不管您吱不吱聲,這筆賬肯定要算到您頭上了。」

「呵呵……老任,你窩在這暗屋子裡,挺門清的啊。」許平秋擺著棋,笑著評價了句。

「真不管?」任紅城提醒著,時間過得夠長了,他估計呀,很快就要交鋒了。

「不管。」許平秋堅決地搖搖頭。

「這我就看不明白了,他不是您的得意門生嘛,怎麼?關鍵時候任他自生自滅?」任紅城道。

「每個人都要成長啊,呵護得多了,成長得就慢了。真吃個虧不是個壞事,長記性。山莊那個經營者,他的手還伸不了這麼長,最起碼他在我這兒說不上話,說不上話,他就沒辦法……你搞清楚,這是一個最基層的警務單位搞他,而且還搞到點子上了,人贓俱獲,我就不信這個時候,哪個穿著警服的,敢站出來替開賭場的說話。」許平秋臉上泛著狡黠的笑容,擺好了棋,揶揄地道了句:「有時候不小心就能下一步妙棋。要過個肥年,誰都不介意的。」

「那王局呢?」任紅城問。

「這個時候他要是站出來,會讓我小看的,放心,他的格局沒有那麼低,眼光也不會那麼膚淺。開山莊這個傢伙我有所耳聞,相比一個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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