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01章 天差地別

狹窄、低矮、標著審1、審2、審3……一直到審10的審訊室里,隱約的叱喝、叫罵、求饒、詢問和外面新年的鞭炮聲相映成趣,偶爾一間審訊室門出來了,先出來的是滿眼熬得血紅的刑警,叱喝一聲,跟出來了熬得或垂頭喪氣、或仍在頑抗的嫌疑人。

警匪對抗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年節尤甚。

吧嗒,審10的門開,沈澤拿著記錄本,和一位小警出來了,一個人揉著眼睛,一個人打著哈欠在嚷著嫌疑人,礦區刑警隊在鋼材倉庫埋伏了三天,終於網到了一夥偷鋼材的盜竊嫌疑人,抓了七個,一夜突審,滿院子警車進進出出,正根據新線索不斷地搜捕著漏網的賊。

不一定都有收穫的,沈澤和另一位刑警審的就是如此。

嫌疑人馬迪,九零後,剛十九歲,戴著手銬出來時怯生生的,兩眼還掛著淚花,審訊室一遍一遍哀求著警察叔叔,我是第一次跟著老鄉偷東西,想整倆錢回家過年,真是第一次,我再也不敢了……那凄楚的樣子配上一個營養不良的身子骨,再加上一張未成年的臉,就鐵石心腸,也要有惻隱之意納。

何況,抓捕的時候就被揍了個灰頭土臉,現在看著還慘兮兮的。沈澤對這種事相當反感,不過人微言輕,他知道就說出來也只能惹人笑話,走到刑警的最基層才發現,不揍一頓,都不叫開審。

出了甬道,刑警隊的臨時滯留區,已經人滿為患了,隔子間里都關滿了,平時是邊審邊移交,可年節根本趕不上,不是審的拖時了,就是舊人未審,新人又來,甚至連移交看守所的警力都抽不出來,把人帶到了牆邊,那位刑警隨手把銬子銬在暖氣管子上,這時候,嚴指導員掀著厚厚的門帘進來了。

「指導員。」小警敬了個禮,夏少華,警校還是嚴德標的高一屆學員。

「甭客氣。」滑鼠笑著道,問著沈澤:「感覺怎麼樣?」

「三班倒,生物鐘早亂了,沒感覺了。」沈澤笑道,基層刑警最大的特點他感覺到了,就是不正常,什麼也不正常,睡覺、吃飯、說話、上班都不正常,時間長了,人顯得也不正常了,哪個出來都是呲眉瞪眼,像要跟你打一架似的。

「習慣就好。」嚴德標笑道,他是另類。

絕對是個另類,在礦區刑警們看來,這位上面空降的指導員,肯定是鍍一層金,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走的,隊長高義勇還專門安排了,手腳都注意啊,大過年的,別整出事來。

對了,得注意點,夏少華扯著嗓子喊了句,嗨,指導員來慰問大家了,都停下。

奇了,不管是叫囂的、拍桌子的,還是叱罵的、嚷叫的,聲音全失。各審訊室門裡挨個出來了一個又一個兩眼血紅、樣子狼狽的刑警,整著警容,向年後剛來上班的嚴指導員敬禮,齊齊問好。

「慚愧啊,我這兩天在家陪媳婦了,辛苦各位了啊。」嚴德標的虛榮被滿足得爆棚了,難得地謙虛了一句,這一謙虛啊,不知道哪位小警鼻子哼了哼,有點不屑,喲,不對了,尼馬說這個不是拉仇恨嘛,滑鼠一住口,他馬上發現,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大部分刑警,都用一種不屑的眼光看著他。

壞了,標哥把媳婦給整的過年行頭都穿上了,一身皮衣敞著懷,腆著肚子,頭髮梳得鋥亮,這哪是刑警,簡直是出來找嫖的小二逼嘛。

沈澤也發現了,兩個人看來短時間融入這個環境,可能性已經不大了,正思忖著,和沈澤搭伴的夏少華出聲驅著尷尬道:「兄弟們歡迎指導給咱們講幾句。」

啪……啪……兩聲孤零零的掌聲,就夏少華一個在鼓,還尼馬是倒彩。

冷場了。哎喲,把標哥給氣得啊,尼馬我是什麼人,廣州的、深圳的大案老子也參過戰,屁大點的刑警隊,還把老子當菜鳥了,他心裡一氣,臉一拉,不客氣了,直指摘著道:「講兩句是必須滴,你們工作效率太低,哪有這麼熬得,總有一天啊,有限的精力得被這無限的嫌疑人給熬幹了……而且啊,審訊太低級,太落後。」

一訓,一罵,把幾位刑警氣得就要發作了,兄弟們苦裡累里熬得都不吭聲,你個外人頭天來,叫囂個毛,何況一看樣子,就是沒下過基層的菜鳥。到了基層一天抓多少嫌疑人,都是些要不偷雞摸狗,要不打得頭破血流爛事,還指望用什麼偵破手段?這上面人真是不懂下面人的苦啊。

一位要發作的被拉住了,滑鼠也在找著時機,一看沈澤,問著:「審下來了嗎?」

「沒有,他就偷了一次,應該是從犯。」沈澤道。

「人呢。」

「那兒。」

在滑鼠的身後,暖氣管子上,怯生生地一看滑鼠滿身淫威的樣子,又趕緊低下頭了。

一眼間,閃爍的眼光讓滑鼠隱約地抓到什麼東西,那不是凄苦、不是委屈、不是痛悔……還尼馬能有什麼?閻王爺老婆懷孕了,明顯內有鬼胎呀。

「解過來。」滑鼠招著叫著審訊的刑警們都完來,站一排,他開始了說了,你們是挑大樑的沒錯,可我們總隊出來的,也不是吃乾飯的,別以為說你們低級,你們就有逆反情緒,排好隊,看我們總隊的工作方式。

眾刑警誰不會那兩下子呀,這些屢教不改的盜竊嫌疑人,哪個不是滿身賊性,你抓一次能認一次就不錯了,不上點手段還想審下來,做夢吧。何況看這個,不太像個老賊,年紀不大。

「站好……蹲個馬步看看,哎,就這樣……蹲下點……有研究資料表明,蹲馬步好的人,一般比較實誠,不說瞎話……」滑鼠拉著嫌疑人,示意著馬步,蹲好,背對著刑警那一隊,正好擋著滯留間的視線,那人還比較老實,蹲住了。

「叫啥?」

「馬迪。」

「多大了。」

「十九。」

「哪兒人?」

「安徽。」

「來太原幾年了。」

「五年了。」

「一直幹啥呢。」

「工地上添小工。」

「噢……」

滑鼠拉著手銬,看看這貨年紀不大,可手節粗大,滿是繭子的手,又拉開他衣服,一看膀子,也是厚厚磨了一層,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不一樣……沒錯,這是個長年乾重活的人。

一分鐘過去了,滑鼠圍著他身前身後,看了三圈。

兩分鐘過去了,滑鼠還在看他,彷彿未找到的銷贓地,就藏在他身上似的。

四分鐘過去了,那人還穩穩地站著,滑鼠笑了,直問道:「說說,昨天怎麼偷東西的。」

「我老鄉叫我幫忙干點活,我就去了……晚上八點多一塊喝酒,到十一點多,他帶了個車……」

嫌疑人怯生生地說著,眾刑警只見這位指導員像是聆聽,背著手,慢慢地轉到了刑警的眼前,嫌疑人的身後,驀地,飛起一腳,直踹嫌疑人的襠下,那一腳如神來之腳,嫌疑人一跳三尺高,捂著下身,落地往前足足去了兩米,然後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半分鐘才嗷哦叫出來了。

那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憋出來的,聽得有點瘮人。

我操,這尼馬真狠,刑警個個凜然,知道來了個比隊長還狠的。

「拉過來。」滑鼠一嚷,沈澤嚇壞了,夏少華拉著,又拉過來了,那人疼得有點站不直了,怨毒地看著滑鼠,滑鼠卻是回頭懵然問著:「哎,你們誰踢人家了?不能踢得這麼下作吧?讓人家想告都找不著人,是你嗎?……那肯定是你們幾個。哎喲,怎麼都嘴硬不肯承認涅!?」

哇,還有這麼賤的指導員,眾警哭笑不得了,那嫌疑人慾哭無淚了,哦嗷呻吟著。

滑鼠卻是一點憐憫也無,他呲眉瞪眼,伸手端端嫌疑人下巴道:「小子噯,別跟我裝,要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拿,當賊還真不合格,能蹲五分鐘馬步,大部分普通人都做不了,你要不是個老賊,剜了我這倆眼……站好,蹲好……不怕你嘴犟,你有賊招我們也有絕招,剛才這一腳,踢在你蛋蛋和菊花中間,那是人體禁區,輕點痛徹心肺,重點雞斷蛋碎,再重點尼馬就是終身陽痿了……準備好,你要是不想告訴我們究竟銷贓地在哪兒,那咱們就練練……怎麼樣?想說還是想挨踢呀?」

滑鼠的賤相,嫌疑人的懼相,交鋒時,明顯賤勝一籌,那嫌疑人懼色愈多,不時地扭頭往後看,滑鼠一動,他就動,緊張得額頭開始冒汗了,不過還是咬著牙,不願把實底交出來。

「啊哦。」滑鼠沒來由吼了聲。

那嫌疑人捂著襠就跳,一跳兩米遠。眾警噗噗笑翻了。

「馬步站不好,心裡鬼不少,小子,你還要裝下去啊。」滑鼠不屑地道。

嫌疑人被前後一折騰,真相畢露了,那閃爍的眼神,那猶豫的表情,連沈澤也看出來,肯定不是第一次那麼簡單,滑鼠指指地方:「站好站好。」

站好嘍,滑鼠往他肩上一壓,站在他面前,招呼著後面人:「輪流上,一人一腳,麻利點解決。」

這時候眾刑警知道怎麼配合了,腳步一動,有人嚷著我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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