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思維的子彈 第84章 自取其辱

對於超出常規的事,普通人總會有莫名的恐懼。

栗小堂是個普通人,最起碼和蹲過大獄的喬三旺,警察出身的平國棟相比,肯定是普通而又普通的人,哪怕他是個有錢人。餘罪進去的時候,籠里的栗老闆吃驚地看著他,緊張地站起來了,旁邊席地而睡的,是不知道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被滯留在派出所的小痞子,順勢踹了他一腳,罵了一句,翻了個身又呼呼大睡上了。

栗老闆可不敢發飆了,哆嗦著幾步跑到鐵籠子邊,扶著鋼筋,使勁地咽著喉嚨,兩眼直凸地看著餘罪,半天憋了一句:「你……是來救我的?」

窮怕窘,富怕死,那是一點都沒錯啊,對於千金之軀,坐不垂堂的栗老闆,這個腌臢之地恐怕他做夢也不會有來過的經歷,餘罪瞥眼看看桌子上趴著、椅子上躺著警員,給了個說話不方便的眼神,然後叫著拿鑰匙的警員,那警員瞌睡得有點迷糊,隨手給了他,餘罪開了門,把老頭領出來,示意著,進了用於審訊的小隔間,關上門。老栗早緊張地不行了,直道著:「小余啊,你得救我出去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糊裡糊塗就給抓來了,東西手機都給扣了,到現在也不讓和家裡聯繫,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聚眾賭博倒真不是罪名,但分和誰賭了。喬三旺是秘密抓捕,同抓的人自然得扣著。

「我說栗老,你閑著沒事,跟他們賭什麼?這事鬧的,可麻煩了。」餘罪坐下來,給老栗發煙,老栗不抽,又倒了杯水,這可需要,栗總一口氣把溫水喝完,又倒一杯,三杯灌下去這口氣才緩過來,驚魂未定的道:「我也不知道怎麼鬧的,這是把哪位爺惹了?」

賭博在公安眼裡根本不算個事,可要因為這個出了事,那就是有其他關聯的事了,老栗雖然嚇著了,可沒嚇糊塗。稍一清醒,他看著餘罪,一想想剛才大搖大擺出入這裡的樣子,他愕然道:「這……不會是……是……」

「你覺得我有那麼大本事嗎?告訴你,是橙色年華出事了,抓捕喬三旺,把你們捎帶上了。」餘罪直接道,這事已經不是秘密了。

哦喲,老栗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如喪考妣,知道自己遭了池魚之殃,拍了若干下大腿發愁地道:「這這……我就說不來,老平非拉上我湊數……這可好了,沾一身事,還不知道得怎麼宰我呢……哎喲我這倒霉催的……哎,余警官,你認識這兒管事的嗎?想法子給咱說說情,罰倆錢讓我出去得了。」

坐地罰款,交錢走人,已經成為嫖賭嫌疑人處理的通例,餘罪笑了笑道:「這個不難……栗老闆,我想問你個事。」

「您說……您說……」栗小堂這當會兒,對餘罪恭敬之極了。

「就是上次砸車,誰背後給你出的餿主意。」餘罪直截了當地問上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那次是我糊塗。哎這事咱們不是揭過了,提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多沒意思……別拿那事當回事,改天去我公司,收回的二手車有品相不錯的,看上哪輛了,直接開走。」栗老闆大方了。

尼馬大方就給個二手車?餘罪有點哭笑不得,看來自己的級別太低,還夠不著讓人家送你新車,他笑了笑道:「別介,您也不必裝著奉承我,我也不想假裝尊敬你……咱們真要談不來,我可得把您送回籠子里了。」

呃,老栗嚇了一跳,沒想到餘罪這麼絕情……不過也是,根本沒什麼交情嘛,他思忖了片刻,看著餘罪篤定、自信,而且很硬朗的表情,他嘆了口氣道:「老平出的主意,結果沒把你整住,反而把許黑臉引出來了,我是商人,哪頭我也不敢惹呀,只能打掉門牙自己往肚子里咽了……小余,我真不是有意針對你。」

「我相信。」餘罪道著,表情緩和了,又問著:「可我就奇怪了,我和平國棟素不相識,他怎麼就一直針對我呢?」

「你真不知道?」栗小堂皺著眉頭問。

「真不知道。」餘罪道。

「那你沒忘了賈原青吧?」栗小堂問。

餘罪表情一凜,往事歷歷回首,一下子讓他覺得腹部的傷處在痛,賈家兄弟是他心裡的一塊隱傷,可這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問著:「難道平國棟和賈家兄弟……」

「賈原青和平國棟是同學加同鄉,而且原來賈原青在郊區當過鎮長,平國棟就是賈鎮長給帶出來的,後來平國棟才調到公安上,他當分局長,賈原青沒少給他使力氣,兩人是鐵關係,賈原青出事後,他可不止一回對你恨得牙痒痒。」栗小堂道,這老傢伙現在煽風點火的樣子,說不出的猥瑣,一轉眼,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餘罪撫了撫下巴,卻是沒料到這其中還有這麼深的緣由,一個人仇恨能埋藏多久,還真是不敢逆料,那一次他做的雖然痛快淋漓,可並不光明磊落,最起碼作為警察,不可能問心無愧。

可又能如何?當程序的正義無法達到結果的正義,不管是程序還是結果,必須要有一方或者全部進入歧途。

比如這些人,你用合適合法的程序,恐怕連話都懶得跟你說。

「是這樣啊。」

餘罪慢慢地點燃了一支煙,透過煙霧繚繞,看著猥瑣地期待著的栗老闆那張老臉,他轉了話題道:「栗老闆,你是聰明人,既然聰明我就不繞彎子,這個案子是總隊負責,恰巧我在其中,我現在有馬上放你走的權力……也有把你牽涉到喬三旺一案中的能力,你準備拿什麼來換?」

噝,老栗驚得臉上一陣抽搐,不太相信地盯著餘罪,不過他又馬上想到了,這些人遠離省境在深圳辦案的那次,說不定還真有這本事。

猶豫間,餘罪不多說了,起身道:「信不過我,那你自己找門路吧。」

「等等,信信,我信。」栗小堂忙不迭地道著,等餘罪回身坐下來,也直截了當地道:「你開價吧。」

看來這老傢伙知道的事不少,否則不會這麼急於抽身。餘罪做了一個直觀的判斷,真要就是個賭博的事,恐怕他根本不會在乎,餘罪想了想道:「我對你的車,和你的錢都沒興趣……很簡單,給我點消息,讓我把平國棟釘死。」

又是噝聲,栗小堂倒吸涼氣,緊張地看著餘罪,他剛想搖頭否認,不過意外地是他覺得那種否認太過無力,因為在這小警如隼的眼光中,他有一種無處躲藏的感覺,就像被一個高明的對手窺到了底牌一樣,不管亮不亮,都是輸的下場。

「我知道你有顧慮,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看清形勢,省廳既然已經決定對喬三旺動手,那不可避免地要扯出一些內幕來,我知道內幕很深,不過可惜的是,平國棟這位分局長,職位有點低了,還到不了不敢動他的位置……你想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應該站在什麼地方。」餘罪輕聲說著,拿著平板,給栗小堂播放著查抄視頻。

這個嚴格講也是一種非正義的程序,誘供?餘罪無從定義,不過他知道,除了這種方式,你無法震懾到這些在利益上有千絲萬縷聯繫的人。

可也正因為這些利益聯繫,讓他們不得不考慮輕重緩急,在自保和保人之間的取捨,似乎並不難選擇。

良久,栗小堂嘆了口氣,聲如蚊蚋,告訴了餘罪幾句話……

……

坐立不安的不僅僅是栗小堂一個人,一直被關在所長辦,焦急地等著消息的秦建功副局長也是如此,他一遍一遍地在窗口巡梭,等著那位收錢的警察回來放他,可院子里靜悄悄的、四下無聲,寂靜得像鬼地,越等不著,越讓他心焦。

他在想是不是搞錯了,想來想去覺得不會,時間是他選的、地點是他選的,他提要求要收錢的人打欠條,對方也滿口答應,就這些事曝光,也能拿欠條自圓其說。當然,沒人查自然他也沒準備要回來,只希望這些錢能填住這些人的胃口。至於錢,他也想好出處了,大不了就是家裡人四處籌借的。

作為領導,走一步,看三步是必須滴,之所以敢冒這個險,是因為他看出了對方的貪婪,以他混跡宦海幾十年的眼力,什麼人什麼德性他自問還是能看個八九不離十的。那人閃爍的眼光、猥瑣的表情、恬不知恥的索賄,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和那些見識過的黑警察是一個模子。

錯是肯定不會錯,在秦局看來,權力就是腐敗,越大的權力就意味著越大的腐敗,現在這些窮的得瑟的警察握住了權力,要真能秉公執法,那才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呢。

可為什麼錢都收到了,還沒來人呢?

他咂巴著嘴,那顆懸著的心怎麼也放不下來,有點擔心中途變故,有點擔心同伴亂咬,更有點擔心萬一喬三旺兜不住,把更多的糗事曝出來,那對他來說可就更麻煩了。

急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急了多長時間,在聽到門聲響時,他頹然長舒了一口氣,站在窗邊看看,還是那警察一個人,這顆心算是放肚子里了。

「誒,同志,您……您怎麼才來。」秦局長好不幽怨地道。

「你一桌麻將好幾個人呢,得一個一個處理不是。」餘罪道著,請人坐下,伸著手,秦局知趣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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