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思維的子彈 第18章 知我心憂

嘗試性接觸一周後,又一個坎擺在史清淮的面前……

效果不算差,事實上很大程度上超過了史清淮的預期,他一直覺得這些菜鳥在面對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時,沒嚇得忘了詞就很不錯,可事實恰恰與想像相反,結果是看現場錄像時,經常聽得他無語……

張四海,那位綽號F4的故意殺人、盜竊機動車嫌疑人,第二次提審時,他大談殺人後和被殺老大姘頭的性事,她不願意、他是講怎麼把她摁在工作台上、怎麼撕扯掉她的衣褲,然後怎麼撕著她的頭髮摁到自己胯下,而做這事的地方離殺人現場僅一牆之隔,那時候屍體尚未處理。

王少棠,省城8.26洗錢案被捕的地下錢莊主要嫌疑人,在提審時也像著魔一樣,和隊員大談他的癖好,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高跟鞋,女人穿過的,而且是帶著體味的那種,對他來說最享受的事,是關上門,細細嗅聞每一雙鞋子不同的味道。

戀足癖也罷了,還有更噁心的一位叫孫飛,省城**銀行貪污案主要嫌疑人,這位轉移了本行兩千多萬資金的高智商的罪犯,在看守所的待遇並不怎麼樣,到訪隊員成功問出了他的心事,他哭哭啼啼講著,在裡面他是被人爆後庭的「0」號角色,已經不堪凌辱。

當然,也不缺變態的,李子濤,省城打黑除惡被捕的一例涉黑團伙二號人物,有自殘自虐的愛好,露著兩臂和胸前滿是疤痕的刀片傷和煙頭燙傷,整個人像一個猙獰的怪物,據說審訊他的警察最後都需要心理治療,可奇怪的,他和餘罪也談得來,餘罪講這是:痛,也是他媽的一種存在的快感。

那兄弟深以為然,然後和餘罪相見恨晚,兩人交流了N種整人的方式,包括喝涼水撐壞胃、包括放飛機嚇破膽、包括勒血管憋四肢、壓動脈讓人休克……哪一種都讓這個黑惡分子兩眼放光,直嘆自己孤陋寡聞。

「操得他媽真爽!」F4喜歡的一句。

「女人最美的地方,就是腳……一雙完美無瑕的纖足,可以讓你自眼而生一種發自心底的慾望,那就叫:獸慾。」洗錢佬的格言。

「他們爆上癮了,我一不小心就有人趴在我背後……天殺的,他們連肥皂也懶得用……」貪污犯的肺腑之言。

「其實人和豬沒啥區別,一把他折騰狠了,知道疼,嚎起來比殺豬還難聽……真的,我就試過,砸了他幾根指頭,我操,喊得幾條街都能聽到……」黑惡分子的經驗之談。

史清淮輕輕摁了停止,不同的畫面定格著相貌各異的嫌疑人,那表情或猙獰、或興奮、或兇惡,即便對於他研究犯罪心理學的,也從這些表象上看不出那些罪犯究竟是怎麼一種變態的心理,理論和實踐終究是兩層皮。這些活生生的實踐,直接的負面效應是,李玫、俞峰嚴重地不適應,最初參加計畫的熱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病懨懨的樣子,對什麼也提不起精神來。

沉默了好久,等著敲門聲起的時候,史清淮收起了DV,喊了聲請進,應聲而進的餘罪立正、敬禮,中規中矩地站在史清淮面前道:「史科長,您找我?」

剛從操場下來,滿頭大汗的,天氣火熱,這些天的訓練又把餘罪晒黑了幾分,話說這五名隊員里,如果單純說訓練,餘罪倒算得上最敬業的一位。史清淮斟酌著,點點頭,問著餘罪:「沒其他事,就想私下問你一句,你對這幾天的接觸性提審有什麼想法。」

「沒想法,按計畫來。」餘罪道。

「我是說……你對於接觸的罪犯……」史清淮問,找不到更確切的表達方式。

「還行,咱們省的惡性犯罪不算很多,如果在其他發達城市的話,試驗目標的可選範圍就更大了。」餘罪道。

史清淮重重嗝了下,就這還嫌罪犯不夠格,他斟酌了好久,終於憋出來了,直道著:「餘罪啊,我沒其他意思,就是想提醒一句……對於這些嫌疑人的詢問方式,你就不能保留點直白?我是說,其他隊員的承受能力可沒你這麼高,沒必要老是從惡癖方面下手吧?」

「有嗎?」餘罪好無辜的問。

「你說呢?」史清淮反問。

肯定有,餘罪回憶了幾秒鐘,不吭聲了。

「好了,就這些,這不是批評啊,你要正確對待。」史清淮道,說出來,又覺得有點不忍了。

「是,我知道。」餘罪道,挺著胸,一點辯駁的意思也沒有。

「繼續訓練!」史清淮道。

「是!」餘罪敬禮,邁著標準的正步,出了辦公室。

好像哪裡不對?史清淮又斟酌了好久,好大一會兒才想起來了,已經習慣看到餘罪那種奸詐一臉的表象,似乎對他這樣嚴肅認真,已經很不適應了。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心理狀態?」

史清淮暗暗念叨著,他想不清楚時,乾脆把這些攝製的標本全部帶上,準備回省廳一趟,準備向許處請教一番。最好再和廳里特警支隊心理疏導上的那些專家談談,那些人經常做開槍執法人員以及惡性犯罪審訊人員的心理疏導,他們對這方面應該很了解……

……

隊員們看到史科長的車匆匆走了,滑鼠又開始偷懶了,一屁股坐草坪上喘氣,估計短時間起不來了。

他本來想問餘罪一句的,可餘罪勻速地奔跑著,根本沒答理他。他跑得很專心,快兩個月的集訓把以前虧下的鍛煉補了個差不多,這段時間又戒煙、又戒酒,說起來算是畢業後過得最規律的一段日子了,他邊跑邊看著操場上的幾位——李玫還在揮汗如雨,這姑娘很有點毅力;俞峰呢,已經進入狀態了,身體沒有負擔,這點訓練對他來說不算什麼;老曹更不用說,屬於那種已經不必為錢擔憂的一類,集訓對他來講,差不多等同於療養。

一周的接觸性試驗負面作用看得很清楚,本來大家對他就有點膈應,這麼沒底線地試驗一下子,餘罪明顯感覺到了,李玫和俞峰對他有那麼點敬而遠之了,吃飯時候都刻意地不往一塊坐了,剛剛緩和的關係,又覺得有點僵了。

這些餘罪都沒有在乎過,只不過他沒想到,史清淮居然會在乎。

跑了不遠,他追上了李玫,並排跑著,邊跑邊搭訕道:「李姐,有句話想對你說。」

「說什麼?」李玫氣喘吁吁道。

「這些天的提審,你覺得是不是有點過了?」餘罪笑著問。

「是有點嗎?是很過了。」李玫喘著氣道,跑得慢了,好容易喘過了一口氣說著:「你怎麼就喜歡問那些噁心細節?男女也就罷了,男男你也不放過。」

餘罪訕笑了笑,解釋著:「知道為什麼老有人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嗎?」

「什麼意思?」李玫道。

「因為隱私,是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你要連這種最真實的一面也接受不了,我勸你還是早點退出得了。」餘罪道,腳步不停,往前跑著。李玫奔著和他爭辯著:「你少給自己的陰暗齷齪找借口,我看出來了,你和滑鼠就喜歡這一套。」

「錯,不是我喜歡,而是犯罪本就如此,狂妄、偏執、狹隘、暴戾、陰暗、陰險、淫穢……你給這些罪犯打的這些評估標籤,既然你也知道他們如此,難道還期待用文明的方式和他們對話交流?」餘罪反問了句,頭也不回。

李玫愣了下,愣在原地了,似乎就應該如此,似乎是自己帶著感情色彩去看人了,不過不是看嫌疑人,而是看自己人。

「俞峰……」餘罪追上第二位,俞峰嗯了聲,餘罪問著他:「實驗了幾天,感覺如何?」

「太挑戰人的極限了,我寧願一槍崩了這些貨,也不願聽他們眉飛色舞地講犯罪細節。」俞峰笑著道。

「我有個建議一直想對你說,我沒其他意思,說了你別誤會。」餘罪道。

「哪能呢。」俞峰道,瞥眼看了餘罪一眼。以前對這位學歷不高,經常粗口的小警有點輕視,不過和那些作姦犯科的罪犯直接對話以後,餘罪在某些方面已經成功地贏得他的重視了。

「我建議……你好好考會計師,有機會一定離開這兒。」餘罪道。

俞峰愣了下,緊跟著追上餘罪,追問著:「哎,說完,為什麼呢?」

「你覺得我和那些嫌疑人對話怎麼樣?說實話。」餘罪道。

「不怎麼樣,夠雷人的。要不是一個隊的,我都懷疑你是什麼出身。」俞峰直言道。

「這就是我勸你走的原因,等呆的時間足夠久了,有一天你也會這樣的,現在可能僅僅是迷茫,將來可能連自己都嫌棄自己。」餘罪笑了笑,拍了拍聽愣了俞峰,又慢步向前跑著,這話足夠咀嚼一陣子了,俞峰看著餘罪,有點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怎麼了?俞峰,他和你說什麼?」李玫追上來了,小聲問著。

「沒什麼。李姐,也許是我們有點幼稚了。」俞峰道。

「好像有點,哎,我說這傢伙什麼來路?我一直想不明白,怎麼這貨就和深牢大獄裡出來的一樣,連裡面怎麼整人都門清得很。」李玫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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