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72章 多管齊下

「王麗麗……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袁亮放下了筆,抬頭看著一位風韻猶存的女人。

美麗的鳳眼已經起了數處魚尾紋,白皙的皮膚即便再用化妝品也顯得黯淡,她茫然地搖了搖頭,能看到額上飄過了几絲白髮。

這就是十八前那例兇殺案的誘因,和陳建霆相攜跳舞的女人,已經有足夠多的時間來改變曾經的風騷和放蕩了。袁亮看著這個不大的快遞公司,她就坐在成堆的快件包裹後面,是個打工角色。回憶起那晚的驚魂,仍然是一副欲說還休的難堪。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們也是例行詢問,畢竟是命案。」袁亮輕聲安慰了句。

「能沒有嗎?袁隊長。」王麗麗哭喪著臉道:「外人說起來,都說是我把他給害了,剛出事那會,他爸、他老婆,大過年的,在我門口燒冥錢、點蠟燭,還有公安局的,隔三岔五就找上門,一遍又一遍地問,這這這……抓不著人,也賴到我頭上了?」

「不是這樣的,畢竟你是現場目擊證人……對了,王麗麗,你見過武小磊的父母嗎?」袁亮明知故問了一句,這麼小的縣城,兩家商鋪相距離不到兩公里,不可能不見到。

「見過,那是一對好人,怎麼了?」王麗麗問。

「對他們印象怎麼樣?」袁亮問。

「挺好,不過沒打過交道,我見了都躲著走。」王麗麗道。

話此處停了,袁亮慣用的那種眼神打量著這位風韻猶存的婦人,是一種懷疑的目光。王麗麗被盯得不自然了,訕訕地玩著手中的筆,袁亮沉吟片刻,直問著:「你不用躲吧?你又不是嫌疑人。」

王麗麗怔了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她苦笑著道:「袁隊長,事情不是這樣講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嫌疑人家屬大家都同情,反倒是像我這樣的受害人,大家都唾棄,我又能怎麼樣?」

「你別介意,就當咱們私下談話。」袁亮道。

「要真是私下談話,我覺得就查得沒什麼意義。」王麗麗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來了這麼一句。

「是嗎?」袁亮奇怪了。

「袁隊,這都過去十八年了,該好的傷口也好了,該忘掉的東西也忘了,真刨出來,別說我們難堪,就那對老夫妻也受不了啊。說起來吧,陳建霆也確實不是個東西,他就沒死他家的境況不會比現在更好,那孩子當時也確實是被打急了,我現在都記得起那張臉……」王麗麗絮叨說著,既有悔意,又有同情,推己及人,她似乎對於武向前和李惠蘭夫婦給予的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憤恨。

「外人都覺得武家夫婦又有錢,又有關係,一定是把兒子藏起來了。你覺得呢?」袁亮起身了,笑著道,他聽出了弦外之音。

「就真是能怎麼樣?難道誰還會把自己親生兒子送上絕路。」王麗麗笑了笑,也起身了。

送著袁亮出了門,袁亮招招手再見,慢慢踱出了這個小市場,上車時,他回頭看到了那位風韻不再的女人,很難想像,蝸居在一個小小快遞室的女人,曾經會是周旋於很多男人之間的交際花。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他突然想,也許就陳建霆尚在,此時恐怕也不會是一個以違法亂紀為己任的混球了。

開著車繞著縣城轉了一圈,心裡莫名地覺得有點沉重,之前他只是聽說過這個案子,不過涉足其中才發現裡面含著太多的沉重因素,遠不像普通的一樁兇殺案那麼簡單,他想,自己的前幾任也許都經歷過他此時的沉重,於是在無可奈何中放棄了。

是啊,難道還要會對一對白髮蒼蒼的老人動手。

袁亮的車閃過五金店,又看到了武向前和李惠蘭夫婦,武向前在吃力地扛著一副樓梯,妻子李惠蘭正把一卷塑料管往車上遞。沒錯,現在他覺得餘罪判斷得一點也沒錯,支撐著他們含辛茹苦、日復一日勞作的動力,簡直就是不言而喻的。

要職責?還是要良知?

他不敢輕易做選擇,案子深入後很快就要對這兩位動手,他覺得心裡很是不忍,哪怕這是殺人犯的父母。

撇了撇嘴,好無語地點了根煙,車前有人招手,他踩了腳剎車,車玻璃搖下時,李拴羊那張憨臉亮出來了,在車外小聲問著:「袁哥,有消息嗎?」

「什麼消息?」袁亮奇怪了,這傢伙被餘罪扔在街頭,就擔個擔子賣地瓜,這麼有山炮氣質,每天賣的地瓜居然還有賺頭。

「嘿嘿,我們所長啊,好幾天沒回來了。」李拴羊憨笑了笑問。

「賣你的地瓜吧,操什麼閑心。」袁亮沒多話,踩著油門,嗚聲走了。

兩周多了,進展僅限於查到了劉繼祖提供協助,餘罪帶著李逸風又把武小磊的親戚走了一遍,到現在未進寸步,顧局長問過幾次了,他都是這麼彙報的。不過袁亮的心裡隱隱間,倒覺得什麼也查不出來,也未必不是好事。

到了武小磊家門口,也是一晃而過,青磚瓦房,上個世紀的建築,隔著院牆能看到院子里的蘋果樹。這樣的平房子要放在二十年前,那可是大富之家才修得起的,可現在被四周鱗次櫛比的幾層小樓夾持著,倒顯得寒酸多了。

車駛出去不遠,到了路對面,坐在河壩上,一副民工打扮的李呆跳下來了,奔到車前,第一句話也是問:「有我們所長消息嗎?」

「你們自己不聯繫呀?」袁亮異樣了。

「所長說,在外地手機漫遊費貴,別亂打電話。」李呆道。

袁亮噗一笑,被雷到了,他給遞了根煙,笑著問著:「哦,這麼節省啊,那你就應該知道了,他為了省手機費,一般情況下也不給我打電話。」

「哦,那就是沒有嘍?……袁隊,這要盯到什麼時候啊?」李呆問著。

「現在都覺得無聊了?」袁亮笑著問。

「一天到晚,他家門口一個人都沒有,您說能不無聊嗎?這幾天就拍到了兩人上門,一個賣菜的、一個嘮閑話的老娘們,他們兩口子幾乎都不在家。」李呆道著,盯的地方連人都看不到,可不無聊了。

「你應該相信你們所長啊。」袁亮笑著道,這個地方安靜,只過來往車輛,少有行人,他看了看四周,天天守著河壩,也的確夠無聊的了,於是笑著問李呆道:「獃頭,你們抓偷牛賊的時候,應該比這個更無聊吧?」

「不不不,那個好玩……我們天天吃喝打牌,玩了好多天,所長說今天晚上要來,我們就出去守著,咦喲,一傢伙就逮著仨。嘿嘿……就是去外地有點累,不過吃得好。」李呆道著,那眼神絕對不是刑警慣有的煩躁和無奈,反而是一種興緻勃勃的樣子。

袁亮估計著,這是旗開得勝,案子上沒有受過挫折的緣故,而這一次,這麼個一波三折,他覺得恐怕將要有腰斬之虞了。

半晌無語,李呆異樣地看著袁隊長,出聲問著:「袁隊,咋啦?你信不過我們所長啊?」

「那你信得過?」袁亮反問著。

「當然信得過,我們所長可牛逼了,原來我三個月發不了一回工資,現在一個月能掙三個月的收入,您別想岔了,抓賭罰款的事我們根本不用干,正常收入就這麼高。」李呆很正色地講道。

「我不是說收入問題。」袁亮解釋道。

「我知道你說什麼問題,案子更是小菜一碟,自打偷牛案後,所里的電話都快爆了,每天都有同行請教,他都懶得答理,這回要不是風少可了勁請,他還不來呢。」李呆絮叨著。袁亮卻是聽不下如此讚美的話了,發動著車要走,李呆還追著補充著:「別走啊,袁隊,陪我聊會,一個人悶死了。」

「給你們所長打電話聊吧,我可沒心勁陪你扯淡。」袁亮笑道。

剛起步,電話鈴響了,他順手接了起來,一聽是餘罪,剛問一句,愕然地道:「你不有車嗎?什麼?逸風沒回來……你坐班車回來啦?好……在哪兒,我接你去……」

回來了,李呆聽出來了,樂滋滋的奔上來要問,卻不料袁亮一踩油門,嗚地走了,留給他一股子黑煙,氣得李呆對著車咧咧罵著:切,拽個毛呀,我們所長不在,你們都沒主心骨了。

罵了句還不解氣,乾脆解開褲子,朝著車方向撒了泡水,這才又坐到河壩邊上,守著那台一直空錄著的微型攝像。對面的那幢老房子,還像前些日子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好像漏了一點點,兩人說話的時候,好像有人開門進去了,一閃而過……

……

從省城發往沁源的班車上接到了餘罪,這貨倒是瀟洒,逛了幾天省城,添了身新衣服,一身夾克秋裝,皮鞋鋥亮的樣子,與先前不修邊幅的差異蠻大,讓袁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上車走人,餘罪問著那兩位鄉警的情況,袁亮草草一講,等車開到一處避靜路邊的時候,他嘎地剎車,然後以一種懷疑的眼光看著餘罪,餘罪被這眼光看得好不自在,奇怪地問:「怎麼了?袁隊?」

「沒怎麼,有句話想問問,咱們之間似乎嚴重缺乏交流。」袁亮道。

「有嗎?」餘罪不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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