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4章 浮生起落

三個月後……

刑偵研討會議上的神話和笑話已經沒有了熱度,畢竟他在窮鄉僻壤,離這座城市太遠了。此時勁松路二隊,卻被一個意外的消息打亂了平時按部就班的生活,消息很意外:張猛要走了。

幾乎毫無徵兆的就來了,隊里紛紛傳說這傢伙是傍上一個女土豪,只有董韶軍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像做了錯事一樣,一直保持著沉默。

這一天上午,二隊隊辦,邵萬戈眼睛睜到了最大限度,一動不動了凝視面前站著的張猛。那眼神像在質問、像在疑惑,也像在惋惜,好複雜的眼神,讓張猛彷彿做錯了事一般不敢直視。

調令,他輕輕地放到了桌上。

警證、手銬、臂章,他一樣一樣慢慢地解下,彷彿每一樣都有千鈞之重一樣,艱難地放到了隊長面前。現在他終於理解那些要走時猶豫不決的同事的心情了,他感覺到彷彿是身上最珍貴的東西被血淋淋剝離一樣,每一樣都讓他不舍,每一樣都讓他看上半天。

邵萬戈有點痛惜,面前這位入隊僅僅一年,參加過三十餘次抓捕任務的張猛,在他眼裡,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外勤好手。他更喜歡這位疾惡如仇的性子,哪怕他捅下的婁子不少,他知道假以時日,這樣的人,會成為警營中最堅強的戰士。可現在他要走了,幾乎是毫無徵兆地從市局來了個調令,這位二隊培養的幹將,就要調到司法局任職了。

他看著張猛,他知道那剛毅的眼神用不了多久就會冷漠,從一名身手矯健的隊員,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小官僚,也用不了多久。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了,邵萬戈聽說他攀上了一門好親,或許人生的境遇就是如此吧,一步天堂、一步地獄。他很想挽留的,不過憋了好久,卻是一句冷冰冰的話:

「想清楚了?真的要走。」

張猛怔了下,眼前掠過的是嬌靨如花,已經暗暗滋長的情愫讓他沒來由地反感自己曾經的工作,那血腥的、罪惡的、無恥的罪犯,他受夠了。於是他一挺身道:「想清楚了,要走。隊長,您罵我吧,我是個逃兵。」

「確實是個逃兵,為了女人當逃兵的,在二隊佔一半還多。」邵萬戈莫名地笑了笑,又說道:「警察是人,自然不缺少七情六慾,愛情、親情,很多情都是我們身上掙不脫的鎖鏈,只是我有點意外,沒想到第一個走的是你。」

「對不起,隊長,我……」張猛拙於表達了,他甚至看到隊長憂患的眼光中,心裡幾乎就要動搖了。

「沒什麼對不起,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有所得、必有所失,沒有永遠不後悔的選擇,希望它是你心安的歸宿。」邵萬戈輕聲道著,提筆簽上了名字,還給了張猛,擺擺手。張猛怔了良久,沒想到如此簡便,他莊重的向隊長敬了個禮,然後,拿著調令,抹了把臉,逃也似的出去了。

「張猛,你要走了?」周文涓在辦公室門口,像等著他來。

他匆匆而過,掩面而逃。

「張猛,你真的要走?」老搭檔熊劍飛站在樓道口堵著,兩眼如炬。張猛想逃,幾次被堵住了,堵得急了,他強行撞開了熊劍飛,飛奔著下樓,背後傳來的熊劍飛氣急敗壞地叫罵:「牲口,你個王八蛋,沒卵子的慫貨。」

「張猛……」

「張猛……」

「張猛……」

聲音回蕩著,都是曾經親如兄弟的戰友,他無顏回頭。他逃啊,他逃得心慌意亂,他逃得面紅耳赤。當他逃上巷口已經等了很久的車上,再回頭時,他看到了大院里,奔出來的同學、同事,那麼急切地、那麼痛惜地,在看著他。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這些年在一起的汗如雨下、在一起的摸爬滾打。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這短短一年,和這些兄弟背靠背,哪怕是命懸一發,哪怕是生死搏殺。

那一刻,他突然心痛如絞,掩面而泣。

車走了,開車的是個女人,董韶軍認識,羊頭鄉的女村官,厲佳媛。

路虎,車號8188。

……

這一天是仲夏的一天,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和心境,都在演繹著不同的故事。

二隊又流失了一位警員,許平秋知道消息還是像往常一樣喟嘆了好久,再崇高的事業也敵不過柴米油鹽,大多數流失的隊員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生活問題。而且二隊的工作壓力也確實大,在這裡的警員,一年接觸的案子,可能比派出所片警一輩子見過的都多,每個人的付出都是巨大的。在走的時候,不管是他、是市局主管刑偵的苗局,還是作為隊長的邵萬戈,都不會苛求的。

「許處,去哪兒?」司機問,驚省了車上坐著的許處長。

下班時間了,沒說回家,卻來了五一路上,許平秋回過神來,道:「哦,就到這兒。」

就到這兒?司機有點迷茫,這位刑偵上的大處長,全省的總隊長,外面聽起來威名赫赫,可呆久了,發現他神經質的時候很多。這不,許平秋乾脆讓停到路邊,他下車了,擺擺手打發著司機,看樣子是想自己走走。

司機一走,許平秋拍拍腦門,想想自己剛才想到哪兒了,卻是想不起來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只覺得或許是年紀真的越來越大了,很多年前的事記得很清楚,剛剛想的卻忘了,難道這是要衰老的跡象?

對了,二隊隊員流失的事,是張猛,他倒不驚奇於這個孩子攀上了什麼土豪,只是有點驚訝,是市局局長王少峰親自打電話安排的。從公安上到司法上對這位副廳來說當然不算什麼難事,可單單注意這麼位小警員就像怪事了。他思忖了好久理不出頭緒,乾脆不去想了,走到人行道上,倚著一家不知名單位的外牆,習慣性地點了根煙,抽著,等人。

這是他從警多年來的一個習慣,在最早當刑警隊長時,已經習慣於躲在暗處盯嫌疑人,包括自己人。用這種方式,他挑到了很多優秀的隊員,因為只有在不刻意做作的時候,才會反映出一個人真實心態。

對了,他又想起一年多前,連夜追蹤那撥跨校打群架的壞小子……他笑了,誰能想到,在那撥壞小子里,還會有一位用一年時間就走上全省刑偵研討論壇的人呢?盜竊耕牛案的餘威到現在都沒有結束,不少省份通過刑偵部門調取本省的詳細案情觀摩學習。省廳主導犯罪心理學研究的史清淮科長仔細研究過後,正在編寫一例犯罪心理描摹的實例。據說幾次聯繫鄉派出所,那位「敬業」的所長都不在,讓史科長直嘆基層辛苦如斯了。

這傢伙絕對不是敬業,許平秋幾乎能百分百肯定。但級別和環境差得太遠,他也無從去了解餘罪在鄉下的世界的,不過他相信,應該很精彩,或許還有利可圖,否則不會這麼樂不思蜀了。

正想著,他看到了今天的目標,掐了煙,慢慢地跟了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前後對齊!」

「一二一、一二一,安全第一!」

幾聲慈祥的太原話,聽起來那麼的悅耳,一個穿著交通協管服裝的老人,舉著小旗,帶著一群小學生從學校出來了。他興緻勃勃地走在最前,不時地喊著朝後看,偶爾嬉戲打鬧的孩子,他忙不迭地奔上去,拉開來,一路護著這支特殊的隊伍走到人行道前,講著過路要點,然後揮著黃旗,帶隊過路。

長長的車龍,在這支隊伍面前齊齊停止,像行著一個嚴肅的注目禮,不少頭伸出車窗的,向這隊伍打著招呼。過了路,排好行列,等著家長來接,那些幸福地撲在父母懷裡的小學生,回頭不忘很崇拜地招手,說一聲:

「馬爺爺再見。」

「警察爺爺再見。」

「馬爺爺,你小心過馬路。」

「……」

馬秋林樂呵呵地招著手,一一回應著,直到把最後一個小女孩交給父母手裡,來遲的父母很歉意的和老師,和這位義務協管道著歉。馬秋林逗著嘟著小嘴的女孩,不知道答應了句什麼,那小女孩和他拉著勾,高興了。

「馬老,您還擠公交回去啊?」班主任問,是位年輕的姑娘。這位退休的警察已經在學校就職數月了,比校長的風評要好很多,六個年級的小學生,都喜歡這位講課風趣的警察爺爺。

「哦,我估計今天有人請我吃飯了,您先回去吧,吳老師。」馬秋林笑著辭道,以他的眼神,早窺到躲在暗處的許平秋了。

老師告辭走時,異樣地看了眼許平秋。許平秋笑吟吟上來,直喊著師傅,要握手時,馬秋林卻是端著架子,把手背起來了,許平秋詫異道:「喲,師傅,您對我怎麼這麼不客氣?」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我提前堵你一句,我現在工作很穩定,想挖我牆腳,沒門。」老馬得意了,背著手,且行且說。許平秋笑著和他並肩走著道:「您不退休了嗎?還有什麼工作?」

「我喜歡的工作唄,還別說,一天走上幾公里,和孩子一塊玩玩,什麼腦神經衰弱,不治自愈,我現在好得很呢,其實早該出來了。」馬秋林道。

「不是吧,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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