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31章 以變應變

篤篤篤……

禁毒局的值班室窗口,有人在敲了。值班員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不悅地伸頭瞧了眼:「幹什麼?」

「找個人,林組長……就林宇婧在嗎?」

「不知道,這兒是你隨便找人的地方嗎?」

「我不是壞人,我是她一朋友,手機聯繫不上,我……」

「壞人又沒貼標籤,再說你不貼標籤也不像好人啊,沒這個人……」

值班員很不耐煩,這種單位,人員的信息是不會披露的。餘罪知道問題在自己身上,趕緊掏著證件,把這個好人的標籤亮了亮。那值班員好歹不給他臉色了,笑了笑道:「既是同行,那你就更應該禁毒局什麼單位了,如果手機聯繫不上,肯定是有任務了。」

「哦,謝謝啊,我就是來看看。」餘罪好不失落,最後一絲的希望在門房就破滅了。連著回太原市三次都沒有約到林宇婧,不是他忙,就是她忙,這一次更好,連電話也銷聲匿跡。餘罪知道恐怕又是一個封隊命令,知道這個時候,林姐也不知道窩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守候著毒販的出現。

來這裡只是萬一之想,即便不以他強悍的推理能力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失望,可他還是來了。這個失望的結果讓他靠在門柱上,好多日子來第一次有了疲憊的感覺。

是啊,偷牛的、銷贓的、屠宰的、做牛頭宴的,滿腦子都是牛,一歇下來才覺得心裡有好累,才覺得找不出自己怎麼樣就糊裡糊塗幹了這麼長時間,而這麼長時間,在他看來依然是收效甚微。

他向車走了幾步,又捨不得似的回頭望著禁毒局那幢依然燈光未熄的辦公樓。他在想著那張熟悉的笑靨,在想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短暫,卻是那麼的激情澎湃,彷彿這個冰冷的夜晚,成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你忍著點啊,就當我們為理想和事業獻身,我們是崇高的,更是純潔的。」

餘罪笑了,他想起了兩人的初識,那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揩油。他在想,也許在廣州收穫最大的就是這一份揮之不去的心跳感覺,那種惶恐又迷醉、刺激而又緊張的情愛滋味,即便在此時回憶,依然是那麼的溫馨。

可惜……他慢慢地踱向車門,不料此時,一個聲音響起來,在叫他:「餘二!?」

餘罪回頭,門廊里出來一位,高高瘦瘦的個子,幾步走近,他異樣地道:「咦,還真是你?」

「李哥。」餘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被人揭破了隱私一般。是李方遠,廣州的熟人,他驚奇地打量著餘罪道:「不是聽說你當所長了,差不多是全市最年輕的所長了。」

「李哥,你別笑話我成不成?副的、掛職的,還在那麼遠的鄉下,比片警都趕不上。」餘罪自嘲地道著,李方遠笑了,直攬著餘罪欣喜地道:「遠是遠了點,再怎麼說也是領導幹部對不對?哎,你怎麼在這兒?找……林組長?」

這個秘密快公開化了,餘罪羞赧一笑,點點頭。李方遠道:「出任務了,走了二十幾天了……沒辦法,咱們這行就這樣。你就別等了,什麼時候手機一通,那就是回來了。」

「哎,我知道……謝謝你啊,李哥……咦?你回家,我捎上你。」

「哇塞,這是所長專車?」

「呵呵,借的。」

「就能借上這車也了不得呀?那好,我坐坐……還真沒坐過豪車呢?餘二,你不能在鄉派出所成土豪了吧?」

李方遠大驚失色,圍著餘罪開來的路虎轉了一圈。而後是坐在副駕上,大嘆了一番豪車的舒服之處,不過對於餘罪那更叫一個刮目相看了。兩人邊走邊說,卻也是三句不離本行,廣州那組行動隊現在各忙其事,說起來那半年的苦日子,沒來由的讓兩人好不回味。問到餘罪時,一聽所長現在滿地找偷牛的,聽得李方遠哈哈大笑。

「餘二,我就有個事不明白啊?能請教你嗎?」李方遠突然轉了話題,快到家了。

「涉及隱私不告訴你啊。」餘二怕他追問和林宇婧的事。

「我對你的隱私沒興趣。我是說啊,你當時來禁毒局多好,起點高,提拔也快,就呆在特警後勤處也行啊,熬上幾年說不定上來了……怎麼去反扒隊了?」李方遠好不惋惜地道。

「當時太年輕,不知道這裡頭怎麼混的不是?」餘罪道,自嘲一笑。

「反扒隊也罷了,好歹還在市裡,怎麼人家讓你下鄉,你就下鄉去?你知道現在從郊區往城區調個人得花多少錢?別說從鄉下了。想下去容易,想回來,那可難了。就是你說的啊,完全可以不去啊,大不了到哪個派出所,當個民警也罷了。」李方遠道,這話里,確確實實是關心。其實局外人看得更清,像參加過廣州那種大案子的,如果還願意干,那有的是機會。超編的永遠是機關單位,一線人手什麼時候都缺。

「你已經開始觸及隱私了啊。」餘罪訕訕無語了,強詞了一句。李方遠一笑,好不惋惜的神態,好,不說了。餘罪一笑道:「謝謝李哥你啊,我倒覺得挺滿足,就你說的,好歹是領導幹部不是,呵呵。我知道你覺得是被打壓、被排擠,可被打壓成領導幹部的,也不多見吧?」

餘罪是笑著說這話的,反扒隊的事,瞞不過這些朝夕相處過的隊友。李方遠笑了笑,沒有評價,平時哀嘆什麼懷才不遇、時運不濟的,算了,沒意思。時間晚了,到了小區下車,他叮囑了餘罪幾句多回來看看的話,這才依依不捨分開了。

餘罪出小區時,下意識地放慢車速,嘴角笑著,眼睛的餘光掃視著這座熟悉過、卻仍覺得陌生的城市。每每回來總有那麼點感觸,這種感觸隨著昔日朋友漸漸的拉開距離而變得更深了。

滑鼠,第一個蹦進腦子裡的是他,不過餘罪不想打擾,這個時間,標哥肯定和細妹子在嘰歪呢;二冬吧,跟著李航出案子了,什麼時候回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駱家龍吧,餘罪更不想打擾,估計這小子仍然忙碌在上司和女友的夾縫中,在痛並幸福著。

他把車停靠在路邊,下意識地點燃了一支煙。腦子裡空空的,想了很多,但究竟想的什麼,卻說不上來。他覺得自己沒有白被同學叫賤人,現在的感覺好像真有點賤。悄然無聲地在羊頭崖鄉舔著傷口,傷沒好卻已經忘了痛,又過上這種焦慮和困頓的日子。在期待一份安慰和溫馨的時候,卻只有孤獨和寂寞作伴。

他拿著手機,翻查了好久,翻到了滑鼠的電話、翻到了駱家龍的電話,甚至翻到了安嘉璐的電話,都沒有撥出去。他心裡甚至有點惶恐,生怕再打亂曾經朋友的平靜日子。翻到一個電話時,他笑了,好長時間沒聯繫了。這個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撥出去了:

「爸,我……」

「不說吧,還不知道是你?你還知道你有爸呀?是不是覺得自己個是石頭縫裡蹦出來滴……臭小子,過年都不回家……」

「爸……兒子是領導幹部啦,又是剛上任,做樣子也得做呀,過兩天就回看你去。」

「拉倒吧,一看又是路過瞧瞧,還耽誤生意呢。我說余兒,爸後來才想著不對勁啊,你這下鄉當所長,這媳婦可咋弄?要是三年五年回不了城,那不得黃啦……」

「喲,爸,你想那麼遠幹什麼?剛參加工作,從你的管束下脫身,巴著讓媳婦管著啊?」

「不是,這你不懂……不娶老婆不養兒,你沒責任心吶。在這個上頭你得聽爸的啊,爸當年就是混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了你才覺得有責任啦,得好好乾活掙錢……啊,哎對啦,爸又想了個辦法,你要不好意思主動找,咦,就裝個病啥地躺家裡,那小女娃就來瞧你來啦……」

「哦喲,爸,這事隨後再說,我這段時間忙得厲害。」

「忙啥?」

「鄉里出了幾個賊,把老百姓牛偷走幾頭,正找他們呢?」

「王八蛋,羊頭崖窮成那樣還要去偷東西,抓住得槍斃……我說余兒啊,這事辦得對,你這所長沒白當,覺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沒有啊?」

「不太好抓,這不正找著嘛。」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兒子。」

「哇,爸,我在您心裡的形象是不是現在拔得挺高呀?」

「高倒不高,不過這事難不住你吧?你從認識錢就開始偷爸的錢,從上學就開始逃學,從懂事起就開始給爸找事,爸就覺得你不給別人找事就不錯啦……有人給你找麻煩,惹我兒子,那他不是找刺激么?」

「……」

餘罪聽著,開始臉紅了,開始心跳了。知子莫如父,這些曾經的缺點也成了現在父親誇獎的優點。要反證的就是,要說惹事,誰他媽能惹得起我兒子!?

放下了電話,餘罪的臉有點發熱,曾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做出來的,可現在讓余所長想起來,真夠難為老爸這當家長的了。

他發動著了車,準備回二隊,那裡還有隊員在等著。他現在隱隱約約地抓到了點什麼,也許是心裡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鄉里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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