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毛賊的江湖 第35章 有心卻失

有一種感覺很不好受,這種感覺叫被戲弄。

特別是被戲弄的還處於強勢地位,那種滋味叫難受得很尷尬。

此時幾位號稱警中精英的就是這種感覺,特別是特警支隊這位聲名赫赫的尹南飛組長,殺人放火死不回頭的悍匪他見得多了,可從來沒想被個賣電腦的小子忽悠得團團轉,硬是耗了十個小時。如果不是另一嫌疑人郭風落網,此時恐怕還在重複嫌疑人編造的那個神秘僱主僱傭他掉包的故事。

更鬱悶的是,他居然相信這個故事,按作案的常理推斷,下線之間的接觸自然是越少越好,誰知道,一個送機票和一個拎下行李的,居然是發小。

來自刑偵七大隊的賈希傑副隊長同樣有點火大,那個所謂的「僱主」描繪的有模有樣,以至於他把大部分注意力和警務資源都投入到找此人的下落了,還有一大撥警察在查找異地的監控錄像呢。

治安支隊的王沖生,和尹南飛相交不錯,兩人在小聲嘀咕著,確定著下一步審訊方案。婁雨辰和郭風是從小的玩伴,又在孤兒院一起長大,關係能鐵什麼程度,那是不言而喻的。郭風已經交待了,不過這個人是抵賴不過才交待的,至於失物去向,傻瓜也應該知道丟失物品的重要性,輕易不會交待出來。

案子到這個份上,就得擠了,擠牙膏那樣,往外……擠!

「喲,許處。」尹南飛正直了身了,王沖生扭頭時,看到了許平秋和民航公安分局的劉濤局長踱步而來。劉局這回算是舒了一口氣了,好歹下落快出來了,他招待的眾位同行很是殷勤。許平秋指指審訊室時輕聲問道:「怎麼樣?」

「還沒開始。這傢伙,白白浪費了我們十幾個小時時間。」尹南飛氣憤地道著,王沖生也嘆著:「真想不到啊,線索就在他那簡單的履歷里。」

許平秋笑了笑,不過沒有發表意見,之所以錯過,恐怕是大家太重視了,反而忽略了這種細節。這一點是眾人無法釋懷的,許是太過相信天網信息的緣故吧。其實只要稍多一個心眼,到兒童福利院查訪一番,這個迷案恐怕連派出所的片警也難不住。可偏偏事發緊急,偏偏又急於尋找失物下落,一直著眼於與RX競爭的公司摸底,反而出現燈下黑了。

許平秋透過貓眼看看嫌疑人,他又笑了笑,這個笑像是自嘲。在餘罪拒絕進去特勤編製時,他潛意識裡已經認為這個人廢了,那樣的條件不去干特警,許平秋實在想不出他這渾身毛病怎麼可能在警隊呆下去。誰知道,在以協警為主的雜牌隊伍里,他又脫穎而出了。今天連挖兩個嫌疑人,讓本案參戰的大部分精英都無地自容了。

他這號人,好像生來就為了給人添堵一樣,誰也不待見。不過這次許平秋倒覺得刺激一下這些平時眼高於頂的精英們也好。

「打個賭,這個人你們審不下來。」許平秋突然道,他看到嫌疑人那種冷靜和深穩,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回過眼時,看到了尹南飛、王沖生很不服氣的眼神,都是基層一步一步打拚上來的,最受不得這種刺激。王沖生道:「許處,給我半個小時,我撬開他的嘴。」

「好啊,再加半個小時,把南飛也算上,要能撬開,我給你們請功。」許平秋道,嗤笑了句。

這下刺激大了,許平秋剛剛背著手,那倆已經進去了,不商量審訊方案了。

「許處,您的意思是……」劉濤局長弱弱地問,有點不明所以。

「呵呵,這倆抓人還成,審訊他們可不行,審的是人,訊的是心,能吃透審訊藝術的,咱們這撥人里,道行最深的是馬秋林,他們可不懂。」許平秋擺擺手,意思是這兩員悍將也就這樣了,沒啥看頭,這話聽得關心結果的劉濤局長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想了想,他還是留下來了,就在門口等著結果。因為這個案子,他也幾天沒睡好了,別說他了,省廳外事處的李處長還在辦公室唉聲嘆氣等消息呢。

裡面的審訊開始了,先是眼光的厲色和殺氣,一位特警的外勤組長、一位刑警副隊長,兩人一動不動地盯著婁雨辰,絲毫不覺得這個孤兒的身世有什麼可憐之處,就那麼盯著,死死地盯著,似乎要從這個臉色蒼白,身體並不強壯的嫌疑人身上找出點說謊的端倪。

這個傳說中的恐怖地方,其實對於心理的壓力,要大於對身體的刺激。一般情況下,標準的水泥方格子建築,密不透風,溫度調試在攝氏五度以下,燈光會很昏暗,預審員的臉上不會有任何錶情。初來乍到的嫌疑人,進門就會被這樣陰森和恐怖的環境嚇住了,低溫造成的寒意會形成一個心理上的錯覺。

那錯覺,你面對面無表情進來的預審員,會冷生生的戰慄。

「抬頭……婁雨辰,再問你一次,機場取走行李的那個同夥是誰?」尹南飛冷聲問。感覺火候差不多了。

「我都交待了不是,我不認識他,老闆在北京機場送我的時候,告訴我下機有人接機票,直接給他就行了。」婁雨辰面不改色地道。他已經適應了。

「描述一下他的相貌。」王沖生淡淡地道,他和尹南飛不是一個風格。

「高個,有一米七八,差不多八零了,什麼頭髮沒看清,他戴著草編的牛仔帽,很個性,那就是接應我的暗號,我出重橋就把機票給他了,後來按計畫從地勤口悄悄出了機場,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當天,銀行卡里就收到了老闆給的十萬塊錢……」婁雨辰說著,吐字清楚,語不打結。

嘭,驚堂一拍……尹南飛火了,被這個謊言耽誤了十個小時,他指著叫囂著:「你真是不見不棺材不掉淚啊,到這份上還編……繼續編……給他看看。」

一揚頭,審訊員的背後的屏幕輸送出信號來了,另一審訊室,耷拉著腦袋的郭風,正黯然地說什麼,一閃而過,關掉了。

「繼續編,你以警察都是傻瓜是不是?好哄?」尹南飛火冒三丈地道。

「老實交待你犯的罪行,我們對你的情況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主動說出來,對你只會有好處。」王沖生道,溫和派。

「抵賴是抵賴不過去的,他已經在交待了,你想替誰扛著,知道偷走東西的價值嗎?知道最重的盜竊罪有多重嗎?」尹南飛訓斥著,剽悍派,溫柔不是他的專長。

慢慢地,嫌疑人的臉色開始變化了,王沖生卻是看出異樣來了,腳下桌子輕輕動了動同伴,尹南飛一皺眉頭,也發現不對了。坦然面對的婁雨辰此時像中了邪一樣,蒼白的臉郁著一種病態的紅潤,他臉上的表情痛苦著、變化著,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粒滾滾而下。他慢慢地委頓地審訊椅子上,喃喃地在說話,尹南飛怕嫌疑人有詐,跑上來,隔著很近的距離看著,聽著。

「是我……不是風哥……是我……你們放了他……」婁雨辰在痛苦地說著。

「好啊,東西的下落呢?告訴我下落,我就放了他。」尹南飛順著話頭道。

「我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婁雨辰伸著手,像在乞求援助,不過尹組長冷冷地看著,厲色的眼光中沒有哪怕一點憐憫。

咕咚一聲,婁雨辰重重向前仆倒,壓折了隔板,尹南飛後退一步,他看到了嫌疑人痛苦地痙攣著,口吐白沫,眼睛翻白。這時候王沖生才急了,拉開門叫著來人,摁響了應急信號燈,踢踢趿趿奔來了民航分局幾位警察。不一會兒駐守在醫護到位時,嫌疑人已經蜷曲成一個奇怪的形狀,醫護探著呼吸,打了一針強心,叫著擔架。

「看我幹什麼?」大高個的尹南飛發現同行的眼神都不對了,像是責怪他,其實審訊中用點手段都能理解,作姦犯科的嫌疑人沒哪個是善茬,那麼溫柔就告訴你,可把人整成這樣就不對了不是,偏偏尹南飛沒那樣呀,他氣急敗壞道:「老子一根手指頭都沒動他,全程監控著呢……出了事我負責。等等,醫生,到底什麼毛病?你得說清楚。」

「癲癇……俗稱羊角風,人不能太激動。沒事,緩一會兒就過去了。」醫護道著,把嫌疑人抬上的擔架,手忙腳亂地指揮著到看護室。這是重要案件的嫌疑人,可把值班的警察們忙得一頭大汗,劉濤聞訊到時聽到嫌疑人睜開的眼睛,好容易才緩過這口氣了,好像發癲癇得是他一般,也把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審訊室里可不像回事了,尹南飛看了王沖生一眼,有點功敗垂成地嘆道:「這羊角風,發得真是時候啊。這樣都行?」

什麼行?當然是躲過審訊了,王沖生抹了把汗,笑了笑,小聲道:「算了,民航分局是主,咱們都是客。」

潛台詞不深,畢竟不是你特警的地頭,出了事誰也包不住,更何況是這種省廳都在關注的案子,幾方會審,不可能讓你胡來。兩人都有點喪氣,不過幾乎又在同一時間驚省過來,兩人相對異樣地對視了一眼,心意相通了,對了,剛才許處怎麼一眼就知道審不下來。

一念至此,兩人不約而同奔向監控室,老許在這個案子上是坐莊的,不過除了說兩句場面話,還沒見他干過什麼事。這些都是打拚出來的人物,私下裡免不了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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