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毛賊的江湖 第30章 知己為誰

「她?姓什麼?叫什麼?受教育程度是什麼?有沒有前科……你確定她是主謀?難道不能僅僅就是一個崇洋媚外的女生?」

「現場無法提取任何證據證明這個子虛烏有的女人和本案有關。僅僅有一個側面的面部特徵,這可有點玄了,你知道最高客流量是多少?四萬人次啊。」

「如果有關,最起碼她應該和前兩個嫌疑人有所交集吧?可事實上,反查了案發前三天的監控,都沒有發現。」

「我覺得重心應該放在取行李和乘機兩個嫌疑人身上,市技偵中心正在分析咱們提供的肖像畫面,很快就會有結果……這個時候改變偵破方向,我怕時間來不及。」

煙霧騰騰的會議室,因為這一新的消息重新聚起了的各路刑偵高手齊齊置疑這個新的女嫌疑人了,無名無姓,而且從監控上根本找不到她和其他兩名嫌疑人的交集點,怎麼可能相信,僅憑她和老外搭過訕,就認定她是主要嫌疑人。

還是那句話,證據,你得拿出證據來。可餘罪這一行除了證明兩位外賓見過畫像上的女人,什麼也證明不了。

恰恰相反的是,民航分局十多位技術人員在監控上找到了新的證據,頻頻出現在現場拍照的一個嫌疑人,現在已經快浮出水面了。這個時候,幾位反扒隊的又提供出新的線索,這幾乎等於要推翻先前的偵破方向另開爐灶了,都這種時候,誰還敢再冒險一試。

興奮回來的餘罪給潑了盆涼水,哥仨涼了個從頭到尾,怎麼判定這個女人涉案,餘罪臉上那點證據已經消失了,而且那事恐怕他也不可能再講出來,所以,面對著置疑,保持著緘默。

刑偵七大隊副隊賈希傑,瘦高個子,兩個鼻孔像煙囪一樣噴著煙。沼安支隊來的王沖生,匆匆趕來的,這麼晚了也沒休息上,稍有不悅。至於特警支隊那位以追蹤聞名的尹南飛,不時地看著許平秋和馬秋林,神色里覺得還是有點匪夷所思了,怎麼能這麼倉促就搞定個嫌疑人?

幾個高手中較老成的楊永亮,四十開外,他掐了煙頭,仔細地看著會議桌上鋪的那張肖像,電腦合成的,皺巴巴,他狐疑地問著餘罪:「這位同志,你追這個很久了?她以前有什麼案子栽在你手裡?可以直接把案卷拿出來比對一下嘛。」

完了,他媽的一個比一個鬼精,看了張肖像就能聯想很多事,那皺巴巴的樣子,八成讓人判斷已經裝在口袋裡很久了,餘罪撒了個謊,搖搖頭道:「沒有,如果有案子栽在我手裡,那就容易多了……簡單地講,她在塢城路出現過,不過可惜的是我沒有抓住她。」

眾人愣了下,餘罪這臉皮頗厚,乾脆打破別的想像了,直接說道:「不是她栽在我手裡,而是我栽在她手裡,我追她已經很長時間了。」

哦……失手的案子,在場的同行都理解了,不過對於餘罪不能提供任何側面的證據卻是無法認同。見面會很沉悶,滑鼠和李二冬被這麼一干老男人盯著,有一種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就是嘛,尼馬這眼神怎麼都有點賊。李二冬暗道著。

一群變態,看女人都沒見過這麼賤的眼光。滑鼠不自然的挪挪屁股,被這麼多老男人盯著,那滋味比脫光了讓一群女人欣賞還覺得難堪。

餘罪倒是無所謂了,曾經在廣州的看守所,經歷過比這個更難堪的事。他欠欠身子,攤手道:「來辦案我們只是協助,協助也能提供想法和意見,反正五十多個小時錯得已經很多了,不在乎我們這一單不是?」

這話里有刺,畢竟那冒頭出來的嫌疑人也是這幾個小警的手筆,話里似乎很責難這些刑偵里的老人一般,讓眾人頗有幾分不忿。就是嘛,反扒隊的,刑警編製都是勉強給你們的,拽什麼?

「這個提議,先擱著……不過可以作為一個參考的偵破方向……我知道,時間拖得越長,大家心理上的壓力越大,不過越是在這個時候,越得保持放鬆和從容的心態,否則的話,嫌疑人從你眼皮底下走過,你都會忽略的……剛才我和馬師傅走了一趟現場,收穫很多啊。」

許平秋出來的圓場了,意外地直接否定了餘罪的提議,他轉著話題道:「我和馬師傅商量了一下,有幾個特點大家注意一下,第一,這個手法雖然很巧妙,但也很老套,類似於早年行走於市井中拆白黨一類人,這類人連騙帶偷都是高手,除了玩技術,還經常跟人耍心眼,一不小心就會著道;第二,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機場的監控能覆蓋面積八成左右,衛生間、飲食攤、購物區、VIP場所、以及甬道,對於小賊這裡是絕地,可對於高手,不可控的盲點太多了,我們的工作出現遺漏在所難免;第三,剛才我在電話上和崔廳彙報了一下,他托我代表他向參案同志表示慰問,上面都知道大家很辛苦,不過還得堅持一下,有時候勝負就在於咱們堅持得多一秒和少一秒……」

就在許平秋搜腸刮肚試圖再鼓士氣的時候,在座的一位電話響了,是特警支隊的尹南飛,他俯下身子輕聲接電話,可不料一聽騰地站起來了,在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走了。他邊接著電話,邊打開了筆記本,按著身份確認接受傳輸,扣下電話時,喜於形色道:「技偵恢複出了乘機嫌疑人的照片,……他們覺得,面部特徵比對吻合度可以用於協查了。這個人屢次出現在太原機場拍照,雖然和乘機嫌疑人的相貌相差很大,不過經過我們技偵面部恢複,應該同一個人。」

「我看看。」許平秋要著電腦,傳輸到屏幕上時,這位長年和逃犯打交道的特警指點著,眉部、面部,以及髮型,做了幾處可能的恢複,比如把眉毛剃掉畫高一點,顯得臉型就長了;比如把腮上的陰影做重一點,膚色做深一點,人就顯得年老了……在現代技偵手段微描下,驀地,顯示出來的,卻是一個看上去年輕十多歲的人。

「干吧,抓這樣的人,對你們沒難度……都動起來,找到一點,集中力量拿下。」許平秋扔開了電腦,那幾位不同警種的高手,敬禮匆匆而去。一眨眼,就剩下他和馬秋林兩個老頭,還有坐在會議桌末尾三個傻乎乎的小反扒了。

許平秋對著滑鼠那憨樣笑了笑,不過標哥心裡不爽,沒給他好臉色。李二冬瞧見了,就裝著沒瞧見,辛辛苦苦奔了半夜,拿出來的東西看一眼就被否定了,擱誰誰也不爽不是。當許平秋又看到餘罪時,這回該讓他愣了,餘罪平靜如水,一點也不像有氣的樣子。

「脾氣磨得不錯,我以為你會責問為什麼不支持你的想法。」許平秋笑著道。理論上應該支持,他了解餘罪那雙過目不忘的眼睛,曾經描出來的畫像抓住過比這個案子更重要的嫌疑人。甚至他更願意相信,餘罪找到的,是一條更重要的線索,但作為領導,他也只能像剛才那樣做。

「你是領導,你需要搞平衡。」餘罪淡淡地道,一語點破。這話聽得馬秋林也笑了,異樣地看了許平秋一眼,從許平秋的口中隱約知道了此人的不凡。他細細打量著,不過他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來,相貌普通而又普通,眉不濃不淡、嘴不大不小、如果用技偵的眼光看,這是一張根本沒有相貌特徵的大眾臉。他微微地笑著,在他打量餘罪時,餘罪也同樣打量著他,年屆五旬,眉淡褶深,總是下意識地撫著下巴,手很大,餘罪笑著問:「馬老剛戒煙?」

「小余剛學會抽煙?」老頭不答反問。

兩人相視一笑,都沒有回答,都是在細微的動作中發現了端倪,餘罪看到了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而馬秋林,也發現了餘罪剛剛成形的下意識動作。

許平秋斜眼覷著,他知道這是陡然間發現那種既是同行,又是對手的較量,眼光中的較量。當然,和其他人也行,不過對於和賊打了一輩子交道,可仍然不太會用警械的馬秋林來說,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和這幫拳腳槍棒訓練出來的刑警是一路人。

而現在,他似乎發現同路人了。

「試圖在機場這個證據缺失的現場找感覺,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馬秋林突然又道,仍然是不著邊際。他緩緩地道:「我們的區別在於,我只是個猜測,而你把它當真相。」

「只有你不敢猜測的事實,沒有不會發生的真相。」餘罪道。

「以前我也這麼認為,不過碰壁之後,就膽怯了。你呢?」馬秋林道。

「我如果在您這個年紀,或者在許處的位置上,也會膽怯,不過現在不會。」餘罪道。

「年輕人,勇氣可嘉。」馬秋林和藹地道。

「不年輕的人,經驗可貴。」餘罪笑著道,對這個老頭有點好感了,他補充了句,像在自嘲:「還是您做得對,不多嘴,就不會出這樣的洋相了。」

一說兩人皆笑,一個愛惜羽毛、一個無所顧忌,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膽大包天,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坐在同一位置上,相互審視著。還是馬秋林開口了,他饒有興緻地問著:「那我們一起出了洋相,我想了很久不敢說出來,也是怕無人認同。我直入主題問,你覺得應該從什麼地方,用什麼方式,去找這樣一個神秘的賊?這是個團伙,肯定要有一個靈魂人物,我是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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