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30章 聲響名亮

「就那輛,攔住它……」

新墾至港口十七公里路段,緝私檢查站發現一輛冒著黑煙的MPV時,有人條件反射地喊著,一下子,四五位緝私隊員的隊伍亂套了,發動車的、封鎖路卡的、舉著檢查牌的,還有大吼站住的。不少在接受檢查的車主也回頭看著那輛車,即便不認識的,也被嚇了一跳。

車身怒吼,排氣管里冒著黑煙,明明是個汽車,改裝得和拖拉機一樣,可別小瞧這拖拉機,偏偏跑得又飛快。這種國產小貨廂質量實在不咋地,上八十邁車身就抖,可飛馳而來的車,目測至少都有一百邁。待再近一點才看清了,輪胎改裝過,寬幅的,顯得車身高了一截,就像給輛畜力車裝了個汽車輪子一樣,怎麼看怎麼彆扭。

不過彆扭雖彆扭,跑得可真叫牛,刷刷穿行在排隊檢查的車流里,一點不見減速,偶爾有車主伸出頭看,一股風夾著尾煙味道,嗆得趕緊搖玻璃。

闖關,靠,太牛了,太拽了,不少手腳不幹凈地運貨人以一種極度崇拜的眼光看著那輛車,簡直視緝私於無物,帥呆了,屌爆了。

「就那車,緝私的根本追不上。」

「我見第二回了。」

「誰家的。」

「萬頃沙鎮那邊的。」

「你們不知道吧,原來潮哥的馬仔,現在是老大。」

「我知道,叫餘二。」

「……」

對於逆勢而襲的同行,有些消息總是傳得飛快,有關那位叫餘二的馬仔如何火併老大、如何一夜暴富,已經快成這一帶的神話了。但凡小戶,也就是舢板走私逃點關稅,可這一家是什麼緊俏就走什麼,已經隱隱成為萬頃沙一帶地下走私的翹楚。沒辦法,瞧人家這車,簡直就是妖孽加變態,滿廣州找不出第二輛來。

緝私也沒閑著,拉著一卷伸縮型的倒釘,闖關的車不是沒碰到過,不過你闖得狠,打擊得會更狠,已經沒人敢嘗試了。緝私隊員拉開了倒釘,那車已經卷著塵土飛至,兩側人員飛快地躲避,嗚的一聲,那車直輾著倒釘過去了,絲毫不見停頓。倒釘被車輪捲起了數米高,高高揚起,然後吧唧,正砸在一輛緝私車上,惹得後面一干車主鬨笑一片。

「抓住他,今兒他媽誰都不抓了,就抓他。」

緝私隊帶頭的,狠狠地甩著帽子,上車發動,三輛車首尾相接,鳴著警報飛馳追擊。

後面的車主亂了,樂了,紛紛發動,嗚嗚著尾煙四起,哄散著過關,特別是車上有違禁貨物的,樂得嘴快合不攏了。

鄉路、彎急道窄、那輛彷彿從天而降的飛車似乎沒有被扎破輪胎,還在飆著,五公里後的一個彎道口,遠遠地緝私車急得猛踩剎車,那輛飛車卻像瘋也似的加著油門,一個急速漂移,嗚嗚冒著黑煙,車輪趴地划了好長一道黑線,甩開了緝私車老大一截,等緝私車減速轉過彎道,又見幾輛貨廂對面駛來,趕緊又踩剎車,而那輛飛車,早像覓食的草蛇,扭著曲線跑得只剩車尾煙了。

遠處看到的車主都舉著手機在拍著緝私吃癟的鏡頭。

緝私車裡,準備協調隊友攔截這輛車時,意外地通訊器里卻接到了收隊的命令,沒有原因,就一句話,立即收隊。

海關緝私的隊員氣得直擂車前蓋,車輛掉頭回來時,怎麼看怎麼也像灰溜溜夾著尾巴回家的。

新墾16號鄉路,又一輛改裝車闖關成功。

貨車未到,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已經飛回了這一帶沿海的幾角旮旯,不少長年吃這碗飯的大佬倒吸一口涼氣,驚住了。這已經是本周第四次改裝車闖關,不用說,肯定是崛起的新勢力在強勢入圍,這種囂張的做法在他們看來,已經嚴重威脅到地下世界的生存了。

稍後一點時間,有人拿到了一段完整的視頻,並把視頻給了當地改裝高手,那高手看著輾過倒釘照樣飛馳的鏡頭,目瞪口呆,看完一言不發收拾行李走人,據說被嚴重刺激了,要去繼續拜師進修……

……

拐彎、加速、闖關、漂移……濃濃的尾煙中,像只地老鼠來回竄的車,看得杜立才幾次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那個漂移拐彎結束,他心咯噔一下子,放下了。

就錄了這麼多,居然還有好事者髮網上去了,標題是「看民間改裝高手調戲追逐警車」,帖子被刪前已經有上萬點擊了。林宇婧驚訝地關閉了視頻,瞥眼看許平秋時,他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杜立才本待提點意見了,可嘴唇翕動著:「這……這……這……」

就沒說出來這是什麼。

那不是別人,是從二隊調過來的自己人,掩護的身份是「余小二」招募的車手,幾次闖關都是他開的,接的是走私活,再這麼往下干,專案組快成犯罪團伙了。

「你想說什麼?」許平秋突然出聲問。

偃旗息鼓兩周了,杜立才終於憋不住了:「這……許處,您這究竟是要幹什麼吶?」

「現在差不多能告訴你了,既然有人打走私渠道的主意,那這個渠道由咱們來控制不是更好。對方的高明之處在於,他們從來不直接參与,不到現場,可如果大部分渠道都被咱們卡死,你說會不會把他們逼出來?」許平秋道,一副徵詢的口吻。

「可走私的,不是一家兩家呀?」杜立才愕然道。

「是啊,可敢走私毒品的,也不會有很多家。」許平秋道。一句把杜立才問住了。

主意已定,肯定行,何況已經有成功走過一次的先例,只不過這個辦法,實在讓中規中矩的杜組長難以接受。許平秋回頭看林宇婧時,出聲問了句:「你覺得呢?」

「可是這樣的話,把地下世界的潛規則打亂了,他會成為眾矢之的的。」林宇婧道了句擔憂,畢竟見多識廣,知道其中不少內幕。要都這麼胡來,理論上很容易遭到同行和警察的雙重打擊。

「對,沒錯,如果規則由我們來定,那主動權和節奏就要易手了。我反省了一下此次廣州之行的得失,覺得我們最大的失誤在於,一直沒有掌握本案的主動權和節奏,一直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這一次,咱們要把這個幕後,牽出來。」許平秋揮手擲地有聲地道。

詳細的計畫和思路,即便是杜立才暫時也沒法跟上領導的思路,只覺得在走私線上胡攪,似乎和要查的毒品案南轅北轍了。其實這些天就是聯合海關緝私部門,兩方高層在一種高度默契中坐視下面胡來,也坐視一個新的團伙迅速發展壯大了。

治安像種菜,得趁嫩的時候摘;而打黑就像養豬了,得肥了宰。

不僅如此,聽許平秋的話里的意思,好像還有和海關緝私協作,徹查當地走私的事。種種因由聽得杜立才心跳加速,看來老許的胃口是越挫越大。

「可這樣的話……」杜立才思忖著,狐疑地提了個問題:「和咱們運送包袱的初衷豈不是背離了,為什麼不設法接觸傅國生、莫四海這兩名重點嫌疑人,反而要在走私上做文章?」

「這樣做貌似走彎路,可卻是一條捷徑。這樣說吧,如果接近,只能當馬仔;可現在,他是自立門戶。原來是被人指揮著干,而現在,如果有人想找他干,就得拉攏著幹了。被人指揮和被人拉攏,你覺得哪一種更容易控制?」許平秋這樣問。

「哦,明白了,這樣的話,節奏和主動權就完全控制在我們手裡了。」杜立才明白了,以合作者的身份,肯定要比被人關悶罐子里強。

「能把對方誘出來嗎?要走貨選擇也不光包袱一人。」林宇婧道,稍稍有點疑問。

「會。」許平秋笑了,這一次很肯定地道:「因為對方比任何時候都相信,我們的包袱是在他教導下,一個已經開始犯罪升級的人才,這樣的人才他不拉攏,還能相信誰呀?再說了,咱們的包袱黑吃黑可是高手,已經擠走幾家生意了。」

這句話,聽得林宇婧笑了笑,笑得有點尷尬,她在想,一個好好的警校畢業生,此役之後,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

傍晚的時分,一輛大型貨櫃車從廣深高速下收費站,交過過路費,收起找零,搖起車窗的餘罪,看了眼邊開車邊得瑟的孫羿,他不入眼地吧唧給了一巴掌訓著:「開慢點,老子坐你開的車,得少活二十年。」

「靠,那我豈不是為民除害了。」孫羿咧了句,不屑了。

這可不是省道二級路上飆車,孫羿開得不快,快到市區的時候,他好奇地問:「余兒,車上拉的什麼?」

「秘密任務,不能多問。」餘罪擺譜了,又一巴掌訓著:「余兒是你叫的?叫大哥。」

「少雞巴扯蛋,什麼秘密任務……不對呀,天下公安是一家,咱們怎麼乾的是和緝私做對呢?」孫羿不解地問,任務就是飆車,飆得爽了,可想不通這個世界規則怎麼顛倒了,似乎讓他這個即將當警察的,乾的全是黑事。

「不要多問,知道得太多了對你不好,對不對?」餘罪勸著兄弟道。

「不說不給你開車了,憑什麼老子伺候你呀?」孫羿火大了,要撂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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