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12章 連升三級

哥們是什麼?哥們就是在你最難的時候嗤笑你一頓,不過再拉你一把的人。

滑鼠就是這類哥們,雖然也拉你吧,可嗤笑絕對比誰都凶。他抬起臉半天也沒迸出一個字來,就那麼笑著,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了,笑得臉上肌肉快痙攣了,笑得都咳嗽起來了,每每想強忍著不笑,可一看余兒剃成那毛茸茸的腦瓜,又是噴笑出來了。

「滑鼠,你就得瑟,等老子出來掐死你。」餘罪惡狠狠地道,沾染上了幾分悍匪氣質,不過唬不過知根知底的人了,滑鼠一撇嘴巴道:「嫌疑人余小二,注意你的說話態度。」

剛一句,滑鼠又笑了,實在他媽正色不起來呀。本來以為都被派出所訓練了,誰知道還留了一個,而且據說還留得不賴。他聽許平秋介紹的時候嚇了一跳,可真正見到,又笑得合不攏嘴了,得虧是認識,要不認識,就余兒現在活脫脫的人渣樣,誰敢說他是警校畢業的?

本來已經強自壓抑住的,不過他看到餘罪像老鼠啃過的髮型,黃不拉嘰的看守所服,以及有點仇視社會的表情,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就這麼笑?我喊了啊。」餘罪做勢道。

「你喊破喉嚨也沒人來,特殊詢問,法警不會進來的。」滑鼠得意地道。

「那意思是,我揍你小子一頓,也沒人管嘍?」餘罪說著,放起了擱板,滑鼠一驚嚇了一跳,趕緊道:「余兒,坐好,有監控……出去再揍不遲,我受省廳命令給你帶來幾句話。」

「你去死吧,你咋不說代表組織來慰問我了?」餘罪罵道。

「咦喲,看來你知道啊,我就是代表組織來慰問你的。」滑鼠道,看餘罪這樣,知道心裡有氣,他先入為主地道:「余兒啊,都不錯了,你知道我們受的什麼罪,我被派到二隊蹲坑,上廁所都不自由,回頭還得被隊長訓……孫羿和吳光宇,在車管處差點被開了,也被扔二隊了,李二冬在網警支隊,也被趕出來了,現在隊長對我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下班時間都不讓我們亂跑,訓練呢……你知道什麼訓練?讓我跟老刑警對打,根本他媽就不是對打,是挨打……」

滑鼠發了一肚子牢騷,哦喲,那苦水倒得,簡直比餘罪苦上一千倍一萬倍,就是嘛,坐牢多好,吃了睡、睡了吃,頂多再加上一項排泄,哪像我們,屙尿都不自由。

「得了,得了,別你媽貧,我懶得跟你說,你替我給許平秋帶句話,不管逑什麼任務,老子不幹。」餘罪打斷了,不屑地道。

「咦喲,當了兩天人渣,還就長本事了。處長你都敢罵?」滑鼠嚇了一跳,不過異樣道:「不過沒說任務呀,你的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完成了?」餘罪異樣了句。

「對呀,不就在監獄裡生存一段時間嗎?許處說了,你完成的相當好,而且坐上牢頭二把交椅了,哎喲把我羨慕滴,早知道我就進來了,哪輪得著你。」滑鼠不無羨慕地道,好像還真不是假的。就像他經常哀嘆的,為什麼好事就輪不著咱涅?

不過這樣的話,把餘罪給聽懵了,難道之前的判斷都錯了?他瞪眼問:「真的?別蒙我啊。」

「真的。我在隊里就一出氣筒,現在來了也就一傳話筒,我敢胡說嗎?」滑鼠道,這倒不是假的。

可要是真的,餘罪就更鬱悶了,先前準備的撂挑子,呸一口爺不伺候的話,可全用不上了。他好不鬱悶地撓撓腦袋,看滑鼠的德性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就有事,也不會告訴滑鼠的,滑鼠的來意,恐怕是找一個能直接和自己說話的人。一念至此,他揚了揚頭道:「還帶什麼話了,別憋著,一塊放出來。」

「第一是表示慰問,看你這樣,慰問就算了。還有第二就是,快放你了,準備好出去,出去直接就是三級警司……喲,我說,這世道太不公平啊,我們轉正都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憑什麼你狗日的出去就是警司,操,連升三級。」滑鼠傳著話,夾雜著自己的評論,捎帶著向餘罪豎了個大中指。

普通警校生畢業後一年轉正,不過是二級警員,除非有特大立功表現或者在專業技術上有特殊貢獻,才有可能在每年的授銜中得到特殊待遇,而餘罪一下從二級警員升到三級警司,最起碼在滑鼠的認知中,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餘罪也微微怔了下,沒想到許平秋會下這麼大的血本,稍稍動容,虛榮被滿足了一下下,不過嘴上卻不饒人了,無所謂道:「告訴他,老子不幹。」

哎喲,把滑鼠哥給納悶了,余兒果真有人已成渣的氣質,嘛事都不在乎了。

「第三句話就是,假如你不幹的話,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滑鼠道,他暗道著還是老許更奸一點,已經考慮到這個結果了,餘罪可愣了,沒想到被人料定先機了,現在自己那點優越感不剩多少了,他不動聲色問著:「為什麼?」

「我聽許處說,那個精英選拔是個幌子,為的就是選一批一線刑警,而選一線刑警是目的,但不是終極目的,真正終極目的,是要選一個能在人渣堆里行走的人,我們,都是你的掩護。那天咱們十個人被送到不同的地方,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下落呢。」滑鼠道,看著餘罪這樣,連他也覺得這個選拔相當的成功,他讚歎道:「恭喜你啊,余兒,我在飛機上才知道,你中標了。除了你我們都不是精英。」

餘罪噗地一笑,被滑鼠的葷素不忌逗著了,笑著的時候,看著滑鼠那身警服,又沒來由鼻子一抽,一酸,一股子痛楚襲來,他一下子沒防著,抹了一手的熱淚。

得到這個恭喜,苦樂自知,只有被憋屈的一掬淚。

余兒哭了!?這可稀罕了,滑鼠知道就數他受的罪重了,喃喃地道:「據許處講,被選中的,從你出生的記錄開始,都會被省廳刻意抹去,這是沿用了原省刑事偵查總隊招收特勤的慣例,所以,現在只有一個余小二存在……餘罪已經沒有任何記錄了,就即便想恢複,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來之前許平秋和我談了一個晚上,本來這種事是要經過本人同意的,不過這次情況特殊,而且他說如果刻意地去干一件事,恐怕未必能比什麼都不知道做得更像,所以,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裡……」

說著的時候,滑鼠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有點說不下去了,連他也覺得這事有點殘忍。你將被活生生從原來的生活圈子裡全部剝離,親人、朋友、同學,所有認識你和你認識的,都不再會有正常交往,他想如果放自己身上也得考慮考慮。可現在,眨眼間全落到了餘罪頭上了,他有點替餘罪傷感。

說什麼來著,連升三級,不是那麼好消化滴。

驀地,餘罪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抹了把眼睛抬頭時,是滑鼠放開了手機里的音樂,很輕,但很鏗鏘的旋律,又是那首《人民警察之歌》。

「關了吧,攻心對我沒用,我他媽現在誰都不恨,最恨警察。」餘罪道。

「第四句話就是讓你認真地聽完,別忘了咱們的校歌。」滑鼠道,身處此地,連他也帶上幾分肅穆。他沒有關,餘罪也沒有攔,就那麼聽著,是女聲的唱腔,美聲,悠揚且動聽,就像有人在耳邊清唱,縈繞著久久不去。

在繁華的城鎮,在寂靜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著月落,陪著日出……

餘罪下意識地想起了,在警校的操場一身泥一身汗的訓練打滾,那時候有多少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陪著,在每一個月落、每一個日出,不止一次的憧憬著畢業後的警察生活,憧憬著穿上警服,那將是混吃等死的最高境界了。

可都錯了,滑鼠肅穆地說著:「其實這份工作只是形式不同,實質一樣,都是受罪。」

他想起了蹲坑的日日夜夜,和那些滿臉疲色的老刑警相比,所差就是受的罪少了點而已。他輕輕地擰大了聲音,此時對這首歌有了一層更深刻的理解似的,一點也不覺得歌詞有點粉飾了。

在歡騰的海岸,在邊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著星光,浴著晨露。崇高的理想,培育的高尚情操。嚴格的紀律,鍛煉的堅強隊伍……

滑鼠聽著,在他的眼中,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種肅穆,不管平時同學們多麼標榜自己的個性和無恥,可真正置身於這個大熔爐中,都已經自覺不自覺地成其中一份子。也不管你願意與否,紀律和情操、理想和信念,已經在你的身上打了深深的烙印,不管你是多麼卑微的一員,都會有一個崇高的名字。

學校、家、同學、家人……一幕幕飛快地在餘罪的眼前掠過,陌生而熟悉,監獄、警察、人渣,熟悉而陌生,就像在光明和黑暗之間的選擇,再卑微一員也有選擇光明的自覺,哪怕這光明帶著幾分偽善,帶著幾分殘忍。

兩個人都怔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音樂接近了尾聲,回憶又到了現實,滑鼠看到了餘罪眼中的迷茫,聽到他的喟嘆聲,良久無語,直到輕噓聲起,他起身,把手機遞給餘罪,道:「給家裡去個電話吧,伯父一定很想你了。」

一下子餘罪失態了,緊張而哆嗦地摸著手機,撥著號,又停下來,怯生生地看了滑鼠一眼,馬上就著袖子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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