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09章 惺惺相惜

「檢查違禁物,所有人,背靠牆。」

管教的臉現在鐵門口時,扯著嗓子吼了句,一監倉的犯人像受驚的小兔,緊張而又迅速地沿著牆貼了一層,動作稍慢點的,總會被同伴踹一腳,然後示意他按著標準姿勢來。

標準的姿勢是五體貼牆,包括眼睛只能看牆。管教帶著幾名自由犯進來了,把床上隔斷上整理好的被褥、衣服嘩嘩往下扔,扔下來腳踢著,自由犯在裡面摸索著,看著好點的衣服,自由犯順手就扔到外面,懷疑裡面有東西;至於偶爾夾藏的煙支、打火機、或者其他什麼稀缺玩意,一概會被自由犯搜走。

不過這個倉因為傅牢頭在沒有這種擔憂,自由犯大概搜了下,報告著管教沒什麼東西。管教示意他們出去,又吼著清洗監倉完畢之前,誰也不能動,跟著又嚷著甬道的待命的進來。

清洗?餘罪沒明白這又是哪一出,監獄這個世界,對於他都是新生事物,這些天強迫自己接受的東西已經太多了。

來不及思考,清洗的進門了,兩位全副武裝,戴著防毒面具、背著大型噴霧器,一摁按鈕,白色的水霧噴出來了。餘罪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睛的餘光看到頭頂上的武警也扣上了防毒面具,隨著一股濃重的化學藥味充斥開來,他明白了,這是給監倉消毒。

嗚……嗚……嗚,電噴的聲音響了良久,從上到下,包括站立著的犯人,包括外面的放風倉,一時間迷失在重重的濃霧中,直到鐵門再次緊鎖,水霧一點也未見消散,濃重的藥味嗆得一干犯人眼睛鼻涕齊流,咳咳的聲音不絕於耳。

傅國生在門閉的一剎那奔向放風倉,他跑得最快,奔到嘩嘩流著的水龍頭前,往臉上潑著涼水,大口喘著氣,接著後面一窩蜂奔出來了,涼水潑面,喉嚨里像野獸一樣嘶吼幾聲,慢慢地葯霧散去才緩過這口氣來。

咦?傅國生緩過來時,才發現餘罪早坐在角落裡了,敢情比他還早,他奇怪地問著:「你進來還沒清洗過,你怎麼知道往這兒跑?」

這種清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跑得慢的都被嗆得厲害,嚴重點的被嗆昏厥也有可能,餘罪抹了把臉笑道:「不能我幹什麼事都讓你意外吧?這還需要用腦袋想。」

對了,不需要用腦袋想,肯定是往通風的、有水的地方跑,傅國生笑了笑,又和餘罪坐在一起了。一倉的人犯都聚集在放風倉里等著藥味走走,不少在罵著管教,每每清洗,都跟進毒氣室了一樣,那股勁好半天你緩不過來。特別是今天進來的新人護照哥最慘,不小心回頭被噴了一臉,蹲在水龍頭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比死了爸媽還難看。

甭指望有人同情他啊,不但不同情,反倒是看著有人比自己慘,很有一種安慰似的,不少人哈哈大笑著逗著新人,餘罪也心有餘悸地隨意道了句:「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嗆?」

「殺蟲劑唄,就治這個的。」阿卜道了句,露著腕上新出的一個豆點,像個青春痘,紅圈白點,一擠一小點膿。

哪裡都有職業病,監獄裡也有,疔瘡、溫疹、寄生蟲、紅斑以及不知名的腫疼,即便是每天把監倉打掃得再乾淨,也擋不住這些東西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滋生。

傅牢頭早習慣了,白話著道:「主要成分是生物丙稀菊脂,抑制蟎蟲類的;另一箱里應該是敵敵畏、基丁醚成分,這要是不通風的話,兩箱把咱們熏倒沒問題。」

「這也太不把咱們當人了吧,就這麼噴上來。」餘罪笑著道。

大家都笑了,其實進來的都已經習慣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眾人笑著的時候,餘罪眉頭微微皺了下,那是因為剛才那個拗口的藥名的緣故,「生物丙稀菊脂」、「基丁醚」,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可這個名詞,在這個遍地文盲法盲的地說出來,似乎讓他覺得不合時宜了。

「這貨不是賣假藥的吧?」

餘罪看著談笑風生的傅牢頭,聯繫這貨又有錢、又有人緣的表現,下了如是定義,不過他按捺著自己的這份好奇沒有去問。

這裡的人每一位都在外面發生過精彩的故事,那些精彩足夠延續到這裡,成為無聊生活的慰藉,有很多根本不用問。

這不,葯霧剛剛散去,離下一頓飯時間尚早,一群人渣又開始折騰了,而且今天折騰的頗有新意,連餘罪的興味盈然了。

幹什麼呢?偷東西。對,模擬偷東西。

前兩天剛從擦地板升職到洗飯盆的安徽佬,因為嘴上留著短觜鬍子的緣故,被人叫短毛。他給瓜娃一干人開講了,這是個慣偷,不過這裡英雄無用武之地了,人渣們個個是兜里比臉還乾淨,怎麼偷呢。

豁嘴哥有辦法,把報紙疊起撕了一摞,當錢使呢。給圍觀的一人一摞,讓短毛偷,本來想著眾目睽睽他無計可施的,卻不料短毛兄弟那可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哀求著豁嘴道:「大哥,您不能這樣啊,難度太大了,我們偷東西都是在別人不防備的情況下得手的,您這防備上了,怎麼可能下手。」

「沒防備算什麼本事?防備著也能偷走才是本事呢。」豁嘴難為著這位小兄弟,得意地一揮手,慣例要扇下人一巴掌。短毛兄弟更賊,一笑手一揚,兩指夾著,豁嘴一激靈一摸口袋。

得,東西早易手了。根本沒看見,直到短毛攤開手,一小疊錢狀的報紙才現出來。

哇,都沒有看見怎麼偷的,咦喲,被那些隔行如隔山的圍住了,短毛的表現欲被激出來了,拍著肩膀教著瓜娃兄弟道著,兄弟呀,手得准,你眼睛別看我,看我你的東西就要丟了。說著手一翻,瓜娃被非禮一般尖叫一聲,一摸口袋,東西早沒了。

跟著又逗另一個,兄弟,你看我這隻手是怎麼伸的。那人一看短毛的手,他揚著,似乎指頭和別人長得不一樣。不過他好奇地看時,早有人哈哈笑了,因為短毛另一隻手早伸進他的口袋裡了,一眨眼偷走東西,那人嚷著不算……短毛有理了,反問著,怎麼著,你還能相信賊跟你講道理?

這幾下玩得那叫一個精彩,從別人口袋裡偷東西就和變魔術一般,惹得全倉興趣大增,於是眾人圍著短毛,這位老賊開始傳道授業了。當賊嘛,關鍵是聲東擊西,轉移目標的注意力,不管你怎麼轉移,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口袋上,你就能下手……當然,專業技能也是很重要滴,咱當年苦練的時候,每天都是對著木樁戳指頭,直到戳到食指中指伸出去一般高才算合格……不信呀,那我做個你跟著來。

短毛兄弟見眾人不信,乾脆現場來了,左右手各兩根指頭撐地,做起附卧撐來了,跟著離開一隻手,剩一隻手的兩根指頭支撐全身重量,依然能做三個附卧撐。起身把兩指亮出來的,別人一看,果真是齊的,而且是骨骼畸形了。

畸形得這麼有才,可把正常的給看懊喪了,看來當賊也不是那麼容易滴。

眾人笑著圍著短毛,又有豁嘴張著漏風牙在吹噓了,他說呀,你這賊當得沒意思,我們搶劫那才是靠智商賺錢,別人問怎麼賺呢,他說其實很簡單,就在垃圾箱里刨啊,刨啊,只要碰到那些被扔的快遞盒子,單子都收集起來,上面標著地址、姓名、聯繫電話,你順路去串個門……當然,必要的化裝還是需要的,穿上快遞公司的馬甲,選個門禁不太嚴的單元樓,敲門喊:「喂,你的快件,簽收。」然後門一開,直接搶之。

現在網購的泛濫提供了這種作案的大把機會,豁嘴哥說了,就干這事,哥在老家修了幢三層樓,要不是碰上個家裡女主實在饞人,哥順道劫了個色,現在早回老家逍遙去了。所以說了嘛,女人是禍水。

他一懊喪,瓜娃安慰了,哥,天下英雄,折在屄里的多了,這不丟人。

確實不丟人,惹得聽者笑得肚疼,豁嘴剛停,又有一個賊湊上去了,凜然對大夥道著,幾位哥哥,我老大教我們的是專業開鎖技術,等出去咱們組織個盜賊工會,就跟遊戲里的一樣,把廣州的賊都組織起來,咱們想要啥就偷啥、想偷誰就偷誰,那神仙日子,豈不痛快。

他一提議,眾人渣齊聲附和。又把做假護照的揪過來了,一圈人瞪著眼睛訓著逼供,就問這裡頭究竟有沒有什麼道道,一聽一張假照能賣好幾千,得,不少人萌生出去改行的心思了。

中層和底層在討論,把傅國生、餘罪、阮磊領導班子四位可笑慘了,老傅大氣,直嚷著不用偷了,出去誰找我,每人十萬安家費,跟著傅哥干。

這空頭支票給得大氣,不過信者不多,擱監獄裡,難道誰還指望碰到實誠人。餘罪看了看阮磊剛剛消腫,還有點瘸的左腳踝,此時稍稍有點歉意了,關切地問了句:「還疼么?阮哥,不會記我仇吧?」

「有什麼仇可記得,咱們都一類人,人渣一個,爛命一條。」阮黑子道,這人和長像一致,很豪爽,他攬著餘罪的肩膀,笑著說這些話。傅國生可不樂意了,直斥著:「黑子,命在就不算爛,要我看你這回罪重不了,你是大掃黑行動被捉進來的,這種抓人太糙,明顯沒有掌握你什麼實質性證據,遲早得放你。」

「老傅,說得倒是有道理。」黑子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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