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07章 自由世界

「二哥,起床啦……給您。」

瓜娃子很殷勤地把拖鞋放在尺把高的大鋪床前,剛剛睜開眼睛的餘罪驚了驚,恍惚間,就像在警校的宿舍一樣,這種集體生活是那麼的熟悉。

不過已經今非昔比了,起床的餘罪走向牆角的便池,所過之處,一干人犯紛紛避讓,瓜娃子給找著毛巾,豁牙給余老大倒著水,擠上牙膏,露著豁開的嘴討好的笑著。自從那日打架之後,餘罪一直稱呼他豁牙,他也總是這麼豁著嘴欣然受之。

放泡水、刷牙、洗臉,又回到了床沿邊上,捅了捅身旁的兩人,挨個到便池邊上早課去了,早課結束,跟著是整理內務。這個不用他動手了,那些剛來的或者來了混得不怎麼樣的,老老實實充當著勤務兵的角色,總是把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條。到這時候,又會響起那有節奏的敲聲,放風門的鐵門噹啷一下子開了。

一開老大帶頭,餘下的人次第出去這個小放風間,這個時間,原牢頭傅國生總會從身上不知道什麼地方把煙、火機摸出來,在牆角點著,美滋滋地吸一口,然後遞給餘罪。餘罪本來煙癮不大,不過在這個無所事事的環境里,喜歡上悶一口煙,腦袋暈暈的感覺,他使勁悶了兩口,遞給了下一位,黑大個子。

黑大個子叫阮磊,東北人,他下面是新疆那位哥們,都叫他阿卜,自從進門那場火併,餘罪贏得了領導班子里的一個席位。本來是當老大的,不過他自覺才疏學淺,外面實在沒人關照,於是讓賢給傅國生了。這個人在他看來很知趣,最起碼比大多數糊裡糊塗進來的都知趣,從外面源源不斷的探視和管教三番五次的關照就看出來。

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和男女之間的一見鍾情很類似,都是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和更長的時間。打架後只僵了一天,第二天牢頭悄然無聲地蹲到了餘罪的身邊,遞了半截煙,給了個很服氣的眼神,於是這一對生死冤家,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監倉里的牢頭和牢二。

領導班子就四個人,抽完之後,才輪到以瓜娃、豁嘴為代表的中層幹部,這些都是腿腳勤快而且嘴甜的貨色,最重要的是充當著維護領導層權威的打手。餘罪後來才發現這些人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碼能給這種無聊到極點的生活增加點樂趣。

「傅老大、余老大,昨晚進的新人,怎麼收拾?」豁嘴抽了口煙屁股,請示道。

黑子無所謂了,摸著還沒有復原的腳踝,直擺手道:「揍一頓得了,這個還用請示,不揍一頓不知道牢里的威風。」

豁嘴叫著瓜娃子,站在門口,氣勢一下子來了,吼著道:「新兵,出來。」

對了,當打手絕對不是領導班子該乾的事,總有這些人出手,幫著維護倉里的秩序,這個資源被控制的奇缺的地方,也正如傅牢頭所說,是無法講民主的。

簡單地講,不把新來的嚇住,誰給你幹活呀?

餘罪笑了,他想起了自己剛進來的時候那樣子,其實現在看來,那麼多複雜的情緒都是多餘了,揍與被揍,不過是裡面的消遣和娛樂而已。不過他很慶幸那天胡打誤撞進了領導班子,否則的話,現在肯定是和剛剛擦地、疊床鋪的馬仔一樣,你甭想再抬起頭來。

還是自由世界好啊,憑本事還有升遷的機會。哪像外面,不拼本事,拼爹。

新兵出來了,豁嘴和瓜娃子比警察還凶,問籍貫,福州的,吧唧就是一巴掌,媽逼的,肯定是騙子,福建就是騙子產地;然後又問幹什麼事進來的,這小犯在倉里老實,說是做假護照的,吧唧又挨一巴掌,媽的,騙子都開始做假護照了,簡直是不務正業。

這邊訓著,那邊領導班子笑著,接下來就該上演全武行了,標準的程序是把人摁著,跪著,面朝牆,兩臂伸展,後面的中層幹部敢上手的,噼里啪啦一頓亂踹亂揍,直揍你個灰頭灰臉,老老實實在這倉里當草根階層才算罷了。想報告管教,甭想了,你面朝牆,都不知道誰打你的。

這個方式沿用很長時間了,美其名曰叫:放飛機。還有看電視,是讓你蹲著馬步講新聞聯播,還問你幸福感強不強,看似簡單,不過要問你兩個小時,問著問著就吧唧一頭栽倒了。當然還有更損的,問你挨警察揍了沒有,想不想住院,你萬一回答錯誤想住,得,把你摁著灌尿,美其名曰叫洗胃。

階級,無處不在,牢里也是一樣的。人類總有欺侮自己同類的惡趣味,這個和外面也沒有什麼區別。

昨天這個假護照製作商有點例外了,不怎麼老實,豁嘴剛一拉人,護照哥就嚇得滿地打滾,剛挨一腳,就殺豬閹狗般地慘叫,一般清晨這個時候,總能聽到各倉訓練新兵的聲音,跟群爆後菊一樣,凈是男人誇張的慘叫。就連管教也懶得管了,餘罪甚至懷疑,那些久處此地的人都會沾染上了這種惡趣味。否則,他怎麼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呢?

開始了,新兵一嚎,別人就來勁,領導班子看得興起,伸著手嚷著:「再嚷?再嚷塞上嘴揍你啊。」

「內褲都拿出來,準備塞。」阿卜嚇唬著。

「嚇得跟個娘們樣,怎麼混得?」黑子異樣道,置疑他的專業素質。

餘罪此時也已經習慣聽到了這種驚聲尖叫了,每天都有人走,幾乎每天都有人進來,天天有挨打和打人的,這裡已經成了一個打人不用負法律責任的自由世界。不過打這號人就失去原本的興趣了,他出聲道:「別打了,今天開始換個方式,你們天天聽,不覺得煩呀……要改革,要與時俱進,要建立一個和諧監倉,所以,要改掉這種陋習和野蠻行徑。」

餘罪搖頭晃腦說著,那護照哥看到救星一般,乞憐地對餘罪作揖,幾位中層幹部卻是暗笑了,要讓這位亡命徒給你想招,那肯定比揍一頓還難受。之前就有個吸毒的沒法打,余老大說別打了,喝涼水吧,結果被灌了十幾飯缸,那哥們上吐下瀉,現在還趴在地上擦地不敢抬頭呢。

「拿紙筆來,這幾天不武鬥,文斗。」餘罪一嚷,裡面的立時捧著倉里唯一和外界通書信的工具奔出來了,圓珠筆、信紙,餘罪一招手叫著新人:「過來。」

那人老老實實過來,餘罪笑著問:「會畫畫嗎?會畫可就不挨打了。」

「會會會。」新人忙不迭地點頭。

「那好,畫個美女,給兄弟解解饞。」餘罪紙筆一遞。

餘下的人笑了,不知道余老大要出什麼餿主意,都期待地看著,那新人會錯意了,敢情還真以為會畫美女就不挨打一樣。他趴在地上,快速的畫著。

不過馬上原形畢露了,還真是個騙子,不會裝會,實在不會畫,居然咬牙畫了個,等不確定地放下筆,咦喲,鋸齒牙、八戒鼻、銅鈴眼,別說美女,簡直丑得連公母也分不清。

「哇,太漂亮了。」餘罪道,一抽出來一揚問著大家道:「兄弟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漂亮,美女吶……」一干犯人習慣了指鹿為馬,附和著道。餘罪一俯身問著新人道:「你覺得你畫得這個美女是不是很漂亮?」

新人一驚,生怕挨揍,趕緊點頭道:「漂亮。」

「那是不是有誘惑力呢?能勾引起你心裡的慾望。」餘罪又嚴肅地問。

「能。」新人又點點頭。

好了,餘罪一揪人,把畫往放風倉下水地漏邊上一貼,脖拐子一拉新人站在「美女肖像」前道:「對著美女發泄一下,把你的慾望發泄出來……」

沒聽明白呀,不過豁嘴領會意思了,呲眉瞪眼吼著:「讓你打飛機呢。快點。」

一干圍觀的犯人哈哈笑了,那新人糗得滿臉通紅,中層領導明白領導班子的意圖了,大胳膊一掄,四五個人圍著,你推我搡催著開始打飛機。不打,由不了你,有人摁脖子,有人拽褲子。哧拉一揪,得,光屁股露出來了,一干犯人個個兩眼精光四射地、不懷好意地盯著新人下體,異口同聲喊了句:

「快擼,射不出來不算啊。」

領導班子的四位呲笑了,後面閑適圍觀的,也偷笑了,這個道德沒有底線的地方不會有見義勇為的,只會有閑得蛋疼跟著起鬨的,一起喊著:「快射。否則菊花難保。」

那新人一夾屁股,嚇壞了,兩手哆嗦著,開始擼管動作了,這個不稀罕,在強權以及高壓下,鮮有不屈服的。看的人捂著嘴偷偷笑著,過了好一會兒,那新人細聲細氣哀求著:「大哥,你們這麼看著我,我起不來呀。」

噗噗笑翻了幾位,還有幾位憋得住了,扮著兇相嚇唬著:「起不來也得起,否則證明你畫的不是美女,知道欺騙老大的後果是什麼嗎?讓你永遠起不來。」

你一句我一句以後果嚴重的口吻詐著新人,新人又哆嗦著,要使勁把這個平時重複過無數遍的動作來一次,可對著這麼多糙爺們,除了害怕,怎麼還可能有慾望升起來了,又擼一會兒,他哭腔的聲求著:「大哥,你們揍我一頓吧,我實在起不來呀。」

呼通通笑翻了一片,樂子有了,揍得就輕了。挨了一頓打,被扔了塊抹布,教育著該幹什麼活,得,這新人巴不得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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