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8章 惺惺相惜聚一堂

「哦,我沒別的意思,單勇你別誤會,就隨口問問。」

左南下看單勇有點尷尬訥言,趕緊圓著場道,這位謙和的老頭在人情世故上相當地狡詐,隻言片語便能直指你的內心,而讓你在無所適從的時候,面對謙和的面孔,又覺得人家本是一片好意。

單勇笑了笑,開口了,直說道:「您明明有其他意思嘛,明明也不是隨口問問嘛,為什麼還怕我誤會呢?」

「嗯?」這話噎了左南下一句,老頭一愣,然後哈哈爽朗一笑,直道著:「說得好,我確實有其他意思也不是隨口問問,只要你別誤會就好,我沒歪心。」

「這個我當然知道,您無非是想看清楚我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心裡有數罷了……我來試試。」單勇笑著道,搶著拿走了桌上剛開的水,提壺,洗茶,燙杯,來了個泡茶常用的鳳凰三點頭,僅僅是在茶樓看過幾次,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稍傾茶水進碗,左南下放了杯到唇邊,嗅了嗅,眼睛卻饒有興緻看了單勇一眼,開口道:「你說得不錯,不過就即便我想看清楚,好像也看不清楚。」

「宵小之徒的鬼蜮伎倆罷了,說出來要污了這清靜的環境,不提也罷。」單勇道,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真要擺出來,實在有點難以啟齒了。

「說來聽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陪我老頭消遣一下。」左南下卻是有興緻了,伸著脖子好奇地問。

「也沒什麼,我在學校時候就註冊了「響馬寨』這個商標,想著有朝一日出來把它做成一個名聞天下的品牌,不過後來發現我想錯了,不值錢的時候人人棄之如敝履,稍值點錢了,匹夫就懷璧其罪了,剛剛有了點效果就有人看上了,不但山寨的一哄而上,還有人處心積慮要從我手裡拿走。其實我也在尋找一位合適的下家,當那位公安局長的公子強行索要時,我突然發現給了他也不錯,我辦不到的事,他能辦到。後來就給了他,他要挾著商戶賠償,手段卑鄙得令人髮指,又是砸搶、又是群毆、甚至還製造聳人聽聞的假爆炸。哎……應了句老話,上帝讓人滅亡,必先讓誰瘋狂,他們先瘋了,後亡了。」單勇草草幾句,說了個並不驚心動魄的過程。

左南下是聽得雲里霧裡,學了一輩子哲學,第一次被斷章取義的話聽懵了,找不出其中的前因後果,一碗茶的功夫,左南下放下這個傳奇故事了,直接問道:「那你是不是做了些不合適的事,或者說,讓你心裡感覺不安的事?」

「何以見得?」單勇提著公道杯,又斟上一杯。

「我聽說,商標還在你的手中,如果僅僅就為了看場狗咬狗的好戲,好像沒必要還收到手中吧?」左南下笑著道,似乎從中窺到了什麼,看單勇的臉色疑惑了,老頭又笑著解釋道:「別懷疑,我們這一代人都是從大字報小字報的年代裡過來的,透過現象看本質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這個事在潞的天脊化工那位經理給我發了個剪報,被你們省的法制周刊報道了,不過這官方報道可信度太低了,我有點奇怪,你是怎麼周旋出來的。不過我感覺它的後遺症不小,最起碼在你身上體現的不小,比如你,就沒有初見時候那麼單純和傻樂了,呵呵。」

「剛才已經說了。」單勇端著茶碗,不動聲色,笑著吐了幾個字:「砸搶、群毆,還有嚇唬人的假爆炸。裡面有我一分子,他們在倒行逆施,我在推波助瀾,我們這樣的人想出頭還能有什麼路子。」

果真是震耳發聵,連單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許是心地坦蕩,知道此行無果,索性來個破罐破摔?

不過左老就被氣得不輕了,長嘆了口氣,放下了茶碗,又嘆了口氣,好一副無語的表情。反觀單勇倒是很平靜,又斟滿杯子,很誠懇地道著:「左老,謝謝您的款待,明天我就走,很抱歉,我無法成為你所說的那種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人。也許將來,現在我可能做不到。」

「那你此行目的是什麼?是想尋求點幫助?」左南下異樣地問道,聲音平和了,不過笑意失去了,直問道:「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個人治時代,有些事還是可以通過第三方渠道解決的。」

「不需要。」單勇道,笑了笑:「如果說非要尋求什麼,在來之前我並不知道,不過在來之後我知道了。」

「是什麼?」左南下好奇地問。在他眼裡,單勇不但出格,而且經常出乎他的預料。

「寧靜……我也說不清楚,好像就是那種平和的寧靜,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您老這麼悠閑的生活,看到師姐那麼恬靜的樣子,總讓我羨慕而且心裡感到很寧靜祥和,很好的,這個城市也很好,氣候宜人,我在想,有一天如果我也過上這種生活,一定在響馬寨的露台上擺一張大桌,悠悠閑閑地喝喝下午茶,不必再為那些煩心的事所擾。」

單勇輕聲道著,聲音像比面前的老人還滄桑似的,讓聽者異樣地打量了他一番,就像初次見面一樣,似乎是從頭到尾重新打量了一番。半晌,左南下像是釋然一般笑了笑道:「呵呵,會的,心安即是歸處。只要你活得夠久,總會有活明白的那一天的。」

像是安慰了句,本來想說說兒女的私事的,卻不料始料未及拐到了這些事情上,兩人都不多話,不過每出口一句,都讓對方思忖良久似的,一壺茶見底了,單勇座上了壺,倒著殘茶的時候,一直注意著他的左南下又小心翼翼問道:「那為什麼不向我開口要點幫助呢?連大鵬也知道讓我提攜提攜,我們雖然相交泛泛吧,不過我總覺得我們性格上有某種相吸的地方似的,很親切的感覺,說不定是老鄉的緣故?」

「不對,是好奇導致相吸引,您的世界我從未涉及,我的世界您也根本不了解。所以我們彼此間都很好奇。好奇驅使著我們走得很近。」單勇笑著反駁了左教授的話,一語聽得左南下也頻頻點頭,似乎兩人之間真有好奇的因素,至於幫助,單勇大加搖頭了,笑著道:「我認識一位驢園的前輩,傳說這老傢伙上幾代都是土匪出身,他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好,比您這位哲學大師還有分量。」

「是嗎?我倒有興趣想聽聽。」左南下道。

「他說,飯碗是掙回來的、搶回來的,不是你跪著求著能乞討回來的。」單勇道,眼光里流露著幾分得意和驕傲,兜里的錢是靠本事掙的搶的,最起碼腰桿是直的。

「好,說得好。」左南下被這簡單的一句聽得稍有聳然動容了,咂摸片刻,連聲叫好,直道著:「我的後人要有這份膽氣,就當土匪也是有成就的土匪,不過可惜了,我培養了兩個女兒,讓我這心呀,操也操不完。」

「這可不像您從心所欲的風格。」單勇笑道,話題漸向溫馨,水壺又開,泡著茶,過了濾杯,再傾上時,老頭這唉聲嘆氣呀,把單勇當老哥們倒上苦水了:

「你年紀小不懂呀,什麼從心所欲,都是拿出來騙人的,將來你要有了兒女,你能不操心,那是假話……我這一輩子現在大家看來是風光無限,別說我,就我那大女婿也是被人捧得快捧天上去了,可倒回去幾十年你知道是個什麼景氣,人人避我如蛇蠍,那叫一個苦字呀,我直熬到中年以後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有那麼苦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呀?」單勇笑著道。

「呵呵,你個小屁孩你知道什麼?我可是見過日本鬼子的……哎喲,那時候,我奶奶抱著我,東邊打槍、她往西邊跑;西邊打槍,她就往東邊跑。要是槍聲四起,她就抱著我往地窖鑽,一出生就是戰亂,能有好日子過嗎?後來跟著我父母南下,兩人都是軍轉幹部,那時候福建土匪不比咱們潞州少,別看現在當個縣長市長牛氣得跟什麼樣子,那時候可都是提著腦袋當官,沒準土匪就進城了,好幾任縣長都在任上被打死了,老婆都給土匪搶走了……剛好過了點,又遇上三年自然災害,那時候黑市玉米面你知道一斤多少錢,一塊多,工資才幾十塊,相當於現在一百多塊錢一斤玉米面,別說美食了,有吃的就不錯了……肚子餓罷了,想著好日子來了,誰可想到,卻把動亂等來了,我這一輩子,從抗日開始的苦難史,全讓我趕上了。你別仰慕我,其實我還仰慕你,想和你換換經歷呢。」

左老啜著茶,倒了一大杯苦水,像說笑話一樣說著身世,聽得單勇笑意盎然,沒來由地覺得這位從上個世紀走來的老人非常非常的親切,就像親人般那麼親切。

「左老,我聽說您還被專政過兩天?」單勇笑著問。

「啊,何止兩天,七年零九個月,整得我家破人亡呀,你知道逼著我幹什麼活?」

「什麼活?」

「插秧、放水牛。」

「呵呵……您這身子骨是不是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嗨,你說對了,還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原來稍有點腦神經衰弱,一勞動改造,喲,什麼毛病沒有,就剩下餓了,那時候我們隊里被餓浮腫很正常,餓死了也不稀罕,不過我比別人聰明,捉田雞、逮蛇、釣魚、甚至還捕過幾隻穿山甲,咱會吃呀,就我們那一隊沒餓死的,前年還有個老夥計巴巴從北京來瞧我來了,見了我哭得稀里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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