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03章 艱難困苦一身系

「祁叔,賣完沒有。」

一輛破舊的東風小康麵包車裡,伸出來單勇理著鍋蓋髮型的腦袋,對著紫坊路上這家熟食攤上的小老闆問。那老系著圍裙的老闆看了眼,琢磨著還能賣點,喊了聲:「再留三五斤吧。」

「好嘞。您稍等等啊。」單勇停了車,拉著后座的車門,大案醬肉,片刀一揮,拎著一稱,直掂著到了攤主的案前往稱上一擱:「五斤,高高的啊。」

晌馬寨的醬驢肉,攤主看也沒看秤,數著錢,遞給單勇,直道著:「勇啊,明兒給訂十斤,下午六點送這兒啊。」

「沒問題。準時送到。」單勇道著,笑了笑,錢塞進腰包里,坐到車上了,記下了訂貨。那攤主早喊上了「晌馬寨的醬驢肉、長子的豬頭肉……您來點?瞅瞅,絕對新鮮的,我們隔夜的都不賣。」

滿大街零售的熟食攤就是單勇發現的能淘到第一桶金的地方,這個鬆散的市場只要價廉物美,送貨及時,很容易贏得攤主的信任。晌馬寨的醬驢肉,名氣在這些攤販的嘴裡越傳倒是越大了,發動著車,又向下一個攤點駛去。

畢業的這幾個月來,起早貪黑乾的就是這些活,白天送飯店、晚上送熟食攤,一半訂貨,一半現貨,夏天能批發到晚上十點以後。這幾個月,第一件家當,就是這輛三排座二手麵包掙回來還富餘了不少,有車著實比騎電動可快多了,每天介奔波在市區、響馬寨和驢園之間,此時再看單勇,那身上本就不多的學生已經去得乾乾淨淨。

這不,嫻熟地駕著車穿梭在大街小巷,一堵車就伸著腦袋開罵,典型的潞州痞爺形象;到了街邊路角的熟食攤,立馬又換成了堆笑的表情喊著大哥大叔,那親熱勁讓人不下他幾斤驢肉都不好意思;開到了某家飯店,頭件事就是給那些腦亮肚肥的小老闆們遞煙。

生意跑得精到了,人瘦了、黑了、本來在學校就兼職做著生意,現在卻是活脫脫地個二道販子形象了。

面子嘛,那玩意真不值錢,單勇把作為當代大學生的覺悟早扔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雖然也是中文系畢業,可真要讓他拿筆杆子,可比切肉刀要難多了。

鐵東路、紫金路、英雄路、西大街、北大街,一晚上差不多得跑多半個城區,虧是車是改裝加汽的,否則這一晚上油錢開支都不少。開到了紫金路加汽站,加滿汽,看看車後已經所剩無幾的熟肉,單勇又等了一會兒沒電話來,直駕車往北郊響馬寨山上回來了。

路過英雄路,照例又拐了個彎,駛近驢肉香大酒樓時,車靠邊停下,舒了口氣,靜靜地看著五色斑斕的霓虹燈在夜色中的流光溢彩,看著進出醉意盈然的食客、看著裝幀精美的門廳和統一穿著的服務生、再看著酒樓門前排著的各色靚車……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每天來都讓單勇有那麼點不同的感受,就像他教雷大鵬喊「東風吹、戰鼓擂、我是城管我怕誰一樣」,每每看過,總會給疲憊的身心增添一份力量。

在這裡,總能想起曾經繁花似錦,能想到曾經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更能想到,載著師姐左熙穎在這裡的說過的那份理想。

離理想還有很遠,遠得單勇不知道有多遠,師姐回到廈門繼續休學中斷兩年的碩士學業,對於聰慧而又知性的師姐,單勇知道她不會頭腦發熱到跟著一個窮小子走。身邊的環境除了不用發愁考試了,沒有什麼改變,如果非要說改變,就是除了不發愁的考試,剩下的都有可能讓你發愁。

或者,也不算很發愁,每天累得經常想不起愁和鬱悶是什麼個玩意。

到這個時候,一天的勞累就結束了。上山、回家,車停到了門口,搬著車後的大案,剛放到院子里,老媽滕紅玉就出來了,幫著忙,老爸正收拾著廚房,這個時間,來農家樂除了還有打麻將的客人,已經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卸下了東西,單勇就著院子里的水管洗了把臉,擦乾淨的時候,老媽早風風火火把一碗兩碟給端上來了,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看著兒子狼吞虎咽吃著,滕紅玉有點心疼地撫著兒子腦袋問著:「勇啊,要不別干這個啦?」

「一天好幾百呢,不挺好的嗎?又怎麼了,媽?」單勇問。

「媽看你這罪受得可不輕,一天得跑好幾百公里呢?」滕紅玉道,愛憐地撫著兒子的腦袋,被兒子一閃躲過了,明顯受不了。而且不屑地道著:「宅家裡我倒願意,沒人給咱錢呀?」

「媽給你……」滕紅玉做了個什麼決定似的,起身了,這一下子,搞得單勇好不迷懵了,回頭喊著爸,單長慶笑吟吟地端了湯出來了,直放到兒子面前,單勇愣著問:「這怎麼了,爸?」

「好事。」

老爸笑著,保持著那份神秘感,眨眼老媽出來了,拿著紅本本,存摺本,單勇訝異了下,直接到手裡時,滕紅玉笑著道:「給你的,爸媽覺得呀,還是找份穩當工作實在,不能老這麼風裡雨里跑著不是?媽托的雷叔找找教育上或者其他地方有什麼關係沒,手續真要辦到那個學校要不事業單位也算,郊區也成呀,慢慢再往城裡調……這點錢呢……」

啪……存摺本給扔桌上了,驚得滕紅玉和單長慶愣了下,兒子似乎很不滿意了,撇著嘴道:「十萬塊夠幹什麼?我幹了三個多月都買了輛車還存了一萬多呢。現在買個工作,就這價都買不上好工作,就買上頂多掙兩千工資,驢年馬月才能掙回來?要給多給點。」

「那你要多少?」單長慶愣了下,有點不悅了。

「最少得一百萬,連工資帶房子帶老婆全算進去,一百萬都不富餘。」單勇邊扒拉著飯,邊獅子大開口了,這一句聽得老爸單長慶好不黯然,明顯滿足不了兒子胃口了,滕紅玉火了,吧唧就是一巴掌,饒有單勇躲得快,也沒躲過去,挨了一巴掌,單勇卻是吃吃地笑了,邊笑邊指著氣不自勝的爸媽道著:「哈哈……你看你看,我自己掙吧,你們不樂意,我全部朝你們要吧,你們更不樂意。別說咱家還沒有,就真有,爸媽你們給我給全了,讓我幹什麼去?」

一瞬間,又把忿意十足的老娘給逗樂了,老爸單長慶卻是知道這位從小精靈古怪的兒子很有主見的,嘆了口氣道著:「爸知道你體貼家裡,也就是點心意嘛,家裡也就這麼大能力了。」

「誰說的?爸,N年前您就是百萬富翁了,不能擱這山上呆的一點銳氣都沒有了吧?我還指著找個機會,咱爺倆再把生意往大處做呢。」單勇逗著老爸道,不無激勵的意思,卻不料老爸搖搖頭,幸福地道:「不到我這個年歲你還懂不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就有得,我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年就是呆在山上這幾年。」

說著,無限深情地看了兒子一眼,隨著搭著老婆,更深情地看了一眼,老媽卻也像個小女人一樣,眼睛裡示意著,那幸福的滋味有點膩歪了,膩歪得單勇差點噴出來,瞪著眼道:「喲喲喲,爸、媽,你倆天天見,還喜歡這調調?」

「嘿,你個臭小子。」老媽火大了,伸手又上來了,單勇哈哈笑著,被飯嗆了下,那扇巴掌的手又變成了起身給兒子捶背,這把單勇給伺候的難為得呀,有點哭笑不得了,草草吃完,把存摺本給塞回老媽手裡,直說著:「收起,收起,就你這倆小錢還好意思拿出來現眼?等我給你們掙個百八十萬,爸媽你倆直接退休,給我看小孩就成。」

「不是……勇啊。」老媽一把拽著兒子,那份殷殷關切卻是很濃,不確定地勸著:「好歹也是大學畢業出來了,不能真就當成個二道販子吧?」

「沒成二流子,二道販子都不錯了,掙錢多呀。」

「這娃咋這麼財迷。再咋說媽不能老看著你受這份罪呀?」

「什麼受罪呀,讓我坐家裡聽你嘮叨才叫受罪呢。」

「嗨,你這孩子,媽就說說,又怎麼你了……」

「媽,甭提這茬了……等我碰得頭破血流沒路走了,您再給想辦法成不?」

單勇回頭攔著老媽,攔著將開始的嘮叨了,看老媽也是患得患失得厲害,又加著砝碼道:「媽,不是我說你,不能老聽您的,上小學,你逼著我天天上課外班,玩都沒玩好,結果小考一塌糊塗;上初中,您又逼著我學英語、學書法、學鋼琴,結果啥也沒會,高中都考不上;上高中吧,您又把我送貴族學校,您就不想想,你光上了個小學就進戲班了,你能生出貴族來?哈哈……」

「你個死東西。你自己不好好學習,都賴上你媽了。」老媽滕紅玉卻是羞惱了,忿忿地,卻是輕輕地拍打了兒子兩下,單勇笑著端著碗跑了,洗碗去了,一洗完出來卻也不多說了,直說睡覺了,明兒還要早起,奔著上閣樓了,滕紅玉設想的事又落空了,欣慰中多少有點不忍,回頭怪著丈夫道著:「長慶,你怎麼不幫著說幾句?你能看得過眼呀?」

「紅玉,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怕苦,也就苦一陣子;怕苦呀,得苦一輩子。咱們能管多少?還不得靠他自己。」單長慶道著,這話卻是不能完全說服老婆,滕紅玉悻悻拿著存摺本,有點懊喪地道著:「是有點少了,要咱們家不倒,現在給兒子買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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