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象牙塔里的幸福生活 第53章 靜水微波欲起瀾

儺戲的攝製組沒到晚上就走了,不是非走,而是沒法拍了,一到半下午涼快點的光景,牽牲口的、放羊的、還有帶著狗下地趁涼快乾點活的,再加上放了學亂奔的孩子,不是牛哞驢嘶狗叫進了錄音里了,就是小屁孩鑽到鏡頭裡了,秦導演只得收攤回城。

鄉下的事,還就這個樣子,誰也沒治,出了鄉道,連二級路上也攤著好多的曬麥農民,把路給你佔了一多半,偶爾牽著牲口,人家是大搖大擺過馬路,根本不搭理你那兒的車。

一路開得很慢,攝錄設備車上,導演加攝影、錄音、場記幾人,正翻看著今天的成果,兩個屏幕,一個放的是儺戲的鏡頭,好歹剪出來七八分鐘的樣子,另一段卻是那段迎親婚宴,錄了二十幾分鐘,兩個畫面全部關掉聲音對比播放著,快接近尾聲時,秦導演回頭問:「怎麼樣?」

「婚宴這段好,動感十足,看著人喜慶。儺戲拍得也不是不好,就是表情有點呆板,場面感覺有點太嚴肅了。」一位女場記道,點評著。這是音樂專業畢業的,對那段迎親的草台班子很是推崇。

另一位錄音師看著畫面定格,指著婚宴地道:「我也傾向於這個意見,這場面看著多自然,這才是實實在在的民俗,咱們儺戲組織的讓人一看就覺得太做作了,穿這麼正式。」

「你呢?」導演問攝影師,攝影師點點頭,示意著兩位同伴道:「意見一致,拍攝也說個心境,我覺得我扛攝影機沒有這麼高興過,這個喜慶氛圍很濃……不過就是亂了點。」

「都別說話,咱們聽一遍嗩吶曲子……」秦導演道,放開了錄音。

高昂的調子吹起時,都豎起耳朵了,鄉里組織的老藝人嗩吶匠四個人,三個大調,這玩意的主要特色,是用嘴巴控制哨子作出音量、音高、音色的變化,所以他的音準控制十分困難,鄉里這幾位聽得出是浸淫此道幾十年的老藝人,不可謂不好,音準域全,把潞州鄉下傳統《過瘟船》的儺戲調子吹得中規中矩。

不過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播完儺戲,再播婚宴迎親那段,聲音起時,沒來由的幾位臉上都蘊上的笑意,畫面上那位玩得好,表情、步調、曲調、表達著一個意思,而且蹲身走路的一顫一顫的樣子,像只不堪重負的肥鴨子一樣,看得人忍俊不禁,不獨這一位,雜湊起來的樂班,個個眉色帶喜、笑靨如花,彷彿一步一行就是刻意切合著音樂的歡快節奏似的。

「停!這個開頭……你們再聽一下,就是開始這個滑音……」導演道,返回來了。

一聲激昂的調子躥起,錄音放大了,幾位觀者的心跟著一提,揪起來了,就是開場直躥B調的高音,吹者似乎用盡了全力的力氣,鼓腮揚頭,聲音直衝雲端,而且在高調上的滑音……秦導演計算著,然後一卡停時道:「十四秒……這肺活量得多大呀?還有這一節我看著挺有意思。」

哪一節?自然是男方女方家打仗一節,三個人的合拍,別說嗩吶,就那位拉板胡的都可圈可點,聲音拉得既短又銳,和著嗩吶的調子,聽著就像打鬧、就像謔笑、和整場合說不出來契合。直看得那幾位又是笑上臉頰了。當然,還有那位自詡很像暴君和皇軍的,這貨敲鐺鐺鑼明顯是個湊數的,不過那表情實在讓人難忘。

「呵呵……好玩,這玩得真好,呵呵。」秦導演摁停時,也笑了,要說音域和音準未必比得上老藝人,不過調子和場面孰優孰劣已經是明白的事,手指點點道著:「活力……差在活力和生氣上,一邊是生機勃勃,一面是老氣橫秋,要我看,我肯定喜歡看婚宴這一段,就是不知道評審會不會眼光和我們一樣。」

這才是最難的,《魅力潞州》九個攝製組同時試機,分紅色尋光、梨園尋芳、神話尋源、美食尋香、民俗尋根等等幾個主題,來自不同地方的攝製組都鉚足的勁下工夫呢,拿走一個主題的拍攝,那就意味著能拿到幾百萬的投資,九個攝製組都使出吃奶的力氣,官方的公關就不說了,下面的勁也沒少使,起碼大河影視這個班子就把公司王牌攝影、錄音師都用上了,半個月,拍了六十多個小時時長片子,但最終能不能拿到拍攝權,誰的心裡也沒底。

「秦導演,要不咱們把剪輯好的先給評審的送一份過過眼?」攝影師道,行內的潛規則,只不過讓導演為難的是,這個潛規則都知道,不是就你一家知道去,最終決定權還在片子的好壞上,念及此處,開口道著:「這個你不用考慮,送是肯定要送的……能過了評審大後天就有資格進蔭城廟會拍攝了,本來明天想請這幾位再來一段,不過這傢伙要價太黑,不太靠譜。再想想,也沒必要,自然出來的就是最好的,刻意去吹反而不好,我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敢不敢把這一段也剪進去。咱們商量商量拿個主意……這回別把我當導演,咱們民主一回,覺得行,馬上剪,覺得不行,扔過一邊。」

意思終於明白,導演是擔心這土裡土氣而且不怎麼正規的東西能不能進送審的片子,而片子又非常重要,是決定能不能拿到拍攝權、拿到投資的關鍵,如果在公關做到同等條件下,只要沒有特殊的背景,最終於還是要取決於片子的質量,大河影視總部在省城,也是風聞潞州市出了這個項目來淘金來了,明顯缺乏點地緣優勢。

導演說完了,看著眾人,沒有表態,你也看不出他本人的意思,問到錄音時,那小伙想了想,點了點頭,兩位場記,相視時,點了點頭,至於攝影不用說了,自己拍的,不可能不點頭,都點頭了,導演下定決心,撫掌道著:

「好,剪進去,大家休息一天,忙了半個多月,能不能爭取個最好結果,咱們聽天由命吧。」

車迤邐向市區開來,夜幕中的潞州市華燈初上,星星點點像個裝飾的童話世界,放假休息的傳出之後,幾輛車的攝製組人員都忍不歡呼了幾聲,這數日累得夠嗆,越來越近的城市對大家而言意味著標間和熱水澡的舒適、意味懶覺、逛街、玩,這卻要比鄉下什麼民俗給大家的誘惑更大……

※※※※

過了一天,離實習結束還有一天……

又過了一天,實習結束的前夜……

忙忙碌碌的城市生活畢竟和鄉下的慢節奏不同,掐指算著,本屆的實習期就要結束了,晚七時接到校辦開會的通知,王恆斌主任從教工樓出來時,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會議的主題,剛想著撥個電話問問各組到鄉下的實習情況下,被背後的叫聲喊停了。

是任群老師,招著手,剛從車上下來,不住在學校,專程來參會來了,這倒好,正主來了,王主任放起電話直接問著:「你們班那幾組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吧,我剛打了電話,華婷說挺好,王主任,咱們系裡安排的包車明天幾點?」

「六點走吧,你們幾個班主任隨車,一定把人都接回來,對了,你們班那幾位沒什麼事吧?」

「誰呀?」

「還能有誰?」

「問了,沒事,我這心裡懸著呢,天天電話追著呢,就怕實習組的出事……還奇怪了,那個組多少都有點事,還就他們組,什麼事沒有。」

任群笑著,多少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在今年沒出什麼事,不過也不是一點事沒出,本班三個組,有兩位呆不慣的小女生半路跑回家了,還有個男生在鄉下被狗咬了,其他的倒沒出事,最奇怪的可能出事的王華婷那一組,還就一點事沒有。

王恆斌主任走著,驀地停下了,任群老師訝異了下問著:「怎麼了?主任?還有事?」

「我怎麼總覺得眼皮跳呀。每回這眼皮跳呀,就要出事……」王恆斌主任有點心虛地道著,被學生都嚇怕了,這一說,任群笑了,笑著道:「王主任,您這是患了職業恐懼症了吧?」

「哎,我在學校幾十年,就你們這一屆最讓我恐懼,好歹快畢業了,我巴不得他們都安安全全,高高興興地離校呀。」王恆斌喟嘆了句,信步走著,這恐懼的一屆任群老師知道所指了,而且也正是她所擔心的事,邊走邊小聲問著:「主任,單勇的事怎麼處理?我怎麼沒聽到有什麼風聲?」

「等有風聲就晚了,我也揣摩不準,要處理吧,校辦和學生處沒個正當的名義;要不處理吧,又達不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我估計誰拿這個學生也棘手……好像我聽說他和左南下的女兒還有男女朋友關係?」王恆斌道。那天地看到了兩人是同時從保衛科出來的,之後又有類似的傳聞。不過任群搖搖頭不太相信地道:「不應該吧?兩人的差別也太大了。」

「他最好有,否則真有事,他可抗不住。」王主任道了,有點誨莫如深了,任群想了想,沒再多問,兩人到了辦公樓前,和同系的幾位一起進會議室了。

議題很簡單,一是強調和諧、二是強調安全,近期潞州市教育系統出了件大事,發生在衛校,六個女生把同校一個女生逼得跳樓重傷,王校長會上著重強調,像兩個月前學校的罷灶、聚眾鬧事事件絕對不能在潞院重演,新任的保衛科科長郭戰峰也發言了,就著兩個月前學校的罷灶和聚眾鬧事事件出具了一份情況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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