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篇 無惡無善 第03章 往事俱做煙雨雲

醫院,隔離的房間里,偌大的儀器像一個機器怪獸,緩緩地從機器里輸出一張活動床,床上靜靜地的躺著一個人!床上的人一臉驚懼,等坐到了椅子上,聽到錄音,聽到了皮鞭聲、棍棒擊打聲的錄音,一臉驚懼化作怒容,怒氣沖沖之後又是眼光閃爍不定,醫生,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問著:「你還記得這是什麼聲音嗎?」

病人,有點慌亂地搖搖頭!很猛烈地搖搖頭。

事實上在聽的時間裡,一直就是沒來由地搖搖頭。

病人是楊偉,地點是省二院!

有些事可以逃得過去,有些事卻逃不過去,伍利民一案、鳳城黑社會槍戰械鬥案件、古建軍綁架案、陸超被殺一案、朱前錦家裡入室襲擊案都和他有關,兩個專案組抓了抓了兩個月,最終留下了兩個尾巴,一個是楊偉、一個是紅色通緝令上的伍利民!特別是省政府對朱前錦一案近乎尋常地關注,所有嫌疑人一概拘押審查,即便是有省廳特勤線人的身份也沒能保得住楊偉,醒來後最終還是被刑事拘留了!何況伍利民一案與楊偉有關已是定論,省廳也試圖把紅色通緝令上的在逃人員抓獲歸案。那樣的話,利箭和利劍行動,將是有史以來全省緝毒戰線上最成功的案例!

事情並不像預料中那樣順利,被省廳羈押之後的楊偉的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外表看著恢複如初的楊偉,說話表現一切都正常,但涉及到案件,一涉及到案件說話就顛三倒四,要不就是扯東拉西不著調,有些回憶是斷斷續續,甚至連省廳作為普通訊問事件也語焉不詳!

楊偉的表現不像個病人,但他的表現恰恰是標準的失憶癥狀!

難道,還能部分失憶不成?恰恰把關鍵的事都忘了。連竹林山大部分細節都說不清楚了。省廳無奈之下,才安排了這樣一次鑒定。這是解押回省廳的第三天。

……

……

隔著一個房間的錄像里,也是一位醫生,一位資深的醫生,指著畫面解釋道:「從病理的檢測中,我們認為是毒品和嗎啡服用過量作用於中樞神經,導致思維出現不規則混亂,加上患者在之前遇到了不願意接受的事,對其精神狀態形成了不良影響,應該是患了強迫失憶症。」

江汝成,坐著看著屏幕上表現慌張的楊偉。有點不解地問:「這個,是不是有人為原因,可能不可能存在病人的偽裝?這個人觀察兩天了,一切都正常。但一審訊的時候就顯得不正常了。」

醫生,無言地搖搖頭:「不存在,這個不需要偽裝,裝這種病並不能脫罪,這種特徵裝不出來。而且這個病人並不認為自己得了什麼失憶症,他能夠回憶起大部分的事情,只是在一些關鍵的節點上遺漏,或者說,是強迫自己遺漏、忘記!」

緝毒處張處長,對這個人記憶猶新,看著這場面倒有點不忍,插了句:「醫學原理和司法鑒定原理對這種癥狀有解釋嗎?」

或許,都想從這裡找點突破口。

醫生侃侃而談:「我知道各位關心什麼……這樣講吧,強迫失憶症是強迫症的一種;指患者對自己精神影響較大的事情,習慣性的做一些強迫遺忘癥狀。例如:發出怪叫,激烈的搖頭,無緣無故的掐自己的手指,等等。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種怪異的行為,但患者恰恰就是藉助這些突然地無故的行為忘記自己意識到的不好的回憶,把這些意識的內容轉為潛意識,以避免自己受到煎熬,這種想法和做法符合快樂原則。看似簡單,弱智的行為,實際中往往起到神奇的作用,患者在做了這些行為之後,神奇地忘記了剛剛想起的東西,避免了精神受到煎熬。比如,剛才聽到刑訊聲音他的表現。」

江汝成一驚:「嘶,醫生,這個人曾經受到過反刑訊的訓練,這個是不是對他的有影響。有沒有可能是刑訊導致了他強迫忘記這些恐懼的事!?」

醫生一聽,想了想解釋道:「嗯,差不多,反刑訊訓練也是在藉助潛意識的幫助,比如,一受到打擊的時候,就會向自己灌輸一個催眠信號,讓自己忘記疼痛帶來的感覺!……強迫失憶也是這個原理,就好像大腦中有一種監控程序,當發現有程序調用以往的不美好回憶的時候,就給一個中斷,然後清除那部份程序,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實際上,當生活中再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時,患者可能再次聯想到以前的不美好的回憶,因為這種忘記的行為只是在意識中發生的,這段回憶並沒有在大腦中完全消失,而是由意識變成潛意識,只是一種暫時忘記,當患者又一次記起這段記憶的時候,他又會出現強迫癥狀!……可以這樣說,他不是不說實話,而是他已經強迫自己把實際經過的過程忘記了!」

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干人都有點啞然失笑。

江汝成接著茬問道:「故意的!?」

「不,下意識的。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樣。比如受過性侵害的女患者,對正常的性生活也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比如經常違法犯罪的人,聽到警笛、看到警察,即使他沒有犯罪的時候也會有莫名的恐懼發生。強迫性失憶比上訴的種更厲害,患者會下意識地拒絕想起這些恐怖的事。一有外因提及就會觸發這種癥狀!癥狀繼續加重的話,可能導致全部失憶!」醫生解釋道。

「這人可真行,幹了的事,能強迫自己忘了!」坐著江汝成,長嘆了一口氣,彷彿對這個病情很滿意。

佟思遙,一直聽著的佟思遙臉上掠過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知道楊偉會有辦法,卻沒有想到是這種另類的辦法。而且來得恰到時候。看著屏幕上一臉獃滯慌張的楊偉。現在,倒還真有點擔心楊偉是不是真了患了失憶症。是不是對以後的生活會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

不過這個解釋很讓人感覺釋然,在座的幾位都是利劍行動組成員,暗暗長舒了一口氣。竹林山現場勘查和驗屍報告足足一百多頁,激烈的程度和恐怖的程度讓看報告的都忘不了,何況親身經歷過的。要不出毛病才有問題呢?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這件案子,或許沒有警方以外的知道更好。

醫生看看眾人表情各異。卻是笑笑,解釋道:「呵呵……江副廳長,從司法鑒定的角度上來說,犯罪行為實施之後的失憶並不能作為脫罪的理由,所以你們只要證據確鑿的話,可以定罪!這不和精神分裂癥狀一樣!」

「問題是我們缺的就是證據呀!謝謝你啊,醫生!」

江汝成無奈地發了句言,帶著一干隨從出去了。

這個鑒定,讓眾人有點悻悻然!多少有點喜憂摻半的感覺。

從鑒定室里出來的楊偉,戴著銬子,面無表情地被法警帶上車,回頭望了這群警察一眼,眼光,犀利得嚇人!只要不是審訊,這個人還是彪悍異常。

站在隊里的女警兩個人,高個子的是佟思遙,佟思遙迴避著那束目光,不用看也知道是在盯她。

江汝成也在看著,有點無奈地說道:「哎,這小子真有點可惜了!給我們辦了這麼大事,換了一雙銬子戴上。他涉案的,有查實了的嗎?」

「有!他對古建軍綁架一案有受害者的證詞。但他不承認是綁架。」一名警督接了句。

「其他的呢?朱前錦不是叫囂著還有強姦案嗎?」

「這件案子空穴來風,長平刑警的現場勘查記錄里,根本沒有發現現場有精斑或者其他性侵犯的痕迹,這個我們傳喚過朱前錦的妻子,她也否認此事……煤場的械鬥案和槍戰,我們還沒有提取到任何證據。」剛剛的警督,估計是煤焦領域反腐敗專案組的。很了解情況。

「竹林山的以現場勘測為準,可以作為派遣任務不對他深究。那麼伍利民的案子呢?他交待了嗎?嚴處長?」江汝成說道。

「哎,在!沒有,一樣也沒承認。」嚴處長上來了,話里也有點不忍。那一項罪名查實了,都要把這個功臣判幾年。

「利劍行動最終可就留下這麼幾個小尾巴了。一個楊為國不說伍利民的下落、一個趙宏偉,到現在沒開過口。這可是部里督導的大案,你們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江汝成說著,有點生氣,沒想到鳳城出得這幾個都是硬茬。原本想著朱前錦是塊難啃的骨頭,誰知道朱前錦交待得比誰都利索,反倒這兩個不起眼的,一個比一個難斗。偏偏這兩個人,把整個案子卡住了。

「江副廳長,這兩個人太特殊,趙宏偉對法律通曉的程度不亞於我們,我查了查檔案,六年前他就通過了律考,我們這是和一個律師打交道,又是部里督導的大案,有些法子,我們還真不敢用。」嚴處長訴著苦,趙宏偉被解押到緝毒總隊後,整整兩個月時間裡,基本沒有開過口。這兩個人,把預審處的一幹警察逗得哭笑不得。一個是死不開口、一個是滿口胡說八道。

「那楊為國呢?他這兒應該好突破吧,他總不會也是個律師吧?功是功,過是過,他這罪並不重,只要把紅色通緝令這個逃犯交出來,可以給他考慮減輕量刑,甚至無罪釋放。你要把這個事給他講清楚,這是在挽救他。」江汝成言辭里不快地說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