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姐,謝謝這段時間您對他的照顧!」
病房裡,周毓惠鼓著勇氣說了這麼一句!話里細辨有點彆扭,好像這話不應該是周毓惠說出來的感謝。
正坐在床上隨意整理著床鋪的韓雪笑笑,沒有做答。好像擔心床鋪有一絲皺摺似的,把白色的枕巾不知道已經捋了多少遍,纖如春蔥的手指撫過床單,優美之致!即便是穿著冬裝,即便是未施粉黛,依然是清麗秀碩,高大的東北女人,彷彿是精雕細琢的五官,入眼讓人砰然動心。連周毓惠也頻生親近的感覺。比上次在大連見到的時候更多了幾分成熟而讓人感動的韻味。韓雪注意到了周毓惠的表情,笑笑,站起身來,像哥們一般拍著周毓惠的肩膀,沒有說話,無言地看著院子里正小跑的楊偉。
冬日裡暖洋洋的日光沐浴下,楊偉一身病號服,正圍著花壇轉圈小跑,旁邊無聊地坐著兩個警察,偶爾還搭訕一句。蘇醒的楊偉在給這些人帶來快樂的同時也同時把警察招來了,醒來後的當天住院部就守了四個警察,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病房門口倆、門廳一個、大門口一個,安全倒是安全了,就是膈應人!
不是一般的膈應人,連韓雪還是覺得彆扭!
十天過去了,楊偉能走了、能跑了、大部分的記憶都恢複了,也能說能笑了。所有的擔心都沒有留下,楊偉依然如同以前一樣談笑風生,不過韓雪的笑容卻日漸少了,偶爾笑著的背後是深深的憂鬱。
兩個女人,並立地站在窗前,心情複雜的程度尤勝任何時候。這是一個結束,但同時也是一個開始,警察限定了談話的內容,楊偉剛剛恢複記憶,武鐵軍帶著人和他談了兩個小時。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了一點信息,竹林山特大制毒案尚未偵結結束,所有相關的案情都不得提及,甚至連談話都有警察在旁聽著。
彆扭,很彆扭。不過楊偉倒是非常配合,不但配合治療而且配合警察的工作,早請示加晚彙報,反倒讓警察們覺得有點小提大作了。
韓雪站著,眼裡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還含著澀澀,只是嘆了句:「他恢複得真快!轉眼就兩個月了,用不了半年,他會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他的神經和身體一樣強悍,什麼也打不倒他。」
周毓惠倒不驚訝楊偉的表現,而是糾結在地上放著的那個小行李包上,楊偉倒下來,韓雪來了;楊偉站起來了,清醒了,而韓雪卻執意要走,讓周毓惠覺得心裡有點很不舒服,彷彿這韓雪,這個女人有意出讓自己的前丈夫一樣,好像是自己在搶人家的東西似的。看看韓雪,眼裡不無熱切地看著楊偉,周毓惠訕訕問了句:「韓姐,你真的要走?不能留下來多陪陪他,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開心過!」
「快過年了,店裡的事一大堆,我爸媽身體都不好,哪裡都需要照顧。他醒了,我就放心了,再留著也沒什麼意義,反倒會讓他覺得很尷尬,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看他有意地迴避著和我獨處嗎?」韓雪說著,找了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想了想,又加了一個更好的理由:「況且,他再不需要別人照顧了,警察看他看得比防賊還防得緊,晚上上廁所都有人盯著!」
周毓惠苦笑,笑笑,再笑笑,卻是找不出一個很合適的挽留的理由。
「毓惠,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他這次犯的事重么?」韓雪聽著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
「不清楚!他的事,只有他最清楚!」周毓惠道,這還真是實話,現在多多少少明白楊偉根本不讓自己摻合這些事的原因了。
「輕不了,這麼多警察跟著!……走吧,虎子來了……」
韓雪嘆了句,提著包,周毓惠跟在背後,兩個人無言地下了樓,進了院子,楊偉幫著拎包,虎子開著車門,到了車前韓雪接過了包還未開口,楊偉倒嘿嘿笑著打趣道:「媳婦,慢走,我不方便送你了,到了大連給我回個電話,虎子負責一路把你送到省城上飛機。」
王虎子樂呵傻笑著:「嘿嘿……我把韓姐送大連去!我不回來了。」
沒有人笑,這個笑話來的不是時候。
韓雪,看看身後不遠處站著警察,很釋然,卻又很不釋然地看看楊偉,彷彿是斟酌著自己的話,緩緩地說道:「楊偉,我不知道這次你犯了什麼事,可我知道你犯得肯定不輕。監獄裡是個什麼樣子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肯定好不到那!我也不想看到這種生活伴著你一輩子……我們畢竟夫妻一場,你過得多好我可以不羨慕,可你不要讓別人一直替你擔心好嗎?當個普通老百姓很難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回家種樹養羊嗎?可為什麼一見到你又是這樣一個結果?……你……」
韓雪,說著有點忿忿不已,欲說還休。兩眼濕潤著,楊偉趕緊地要抹淚被韓雪一把打過了,又是趕緊地解釋道:「雪兒,這次是誤會,我罪不重,沒什麼事,沒準過段時間我就去大連看你,你那……」
「不用來了。你不用來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了,你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三十多的人了,一輩子走了一半了,難道下輩子還是這樣從看守所進進出出、還是這樣弔兒郎當?一直這樣靠不住,那個女人敢嫁你……你將來真有老婆、孩子,也讓她們這樣看著你被警察盯著,你心裡會好受!?」韓雪咬著嘴唇,有點恨鐵不成鋼,望前夫難成龍的樣子。
「雪兒,別哭別哭……你看你又來了,我這不好好的嗎?」楊偉越解釋越亂。韓雪手抹著淚,快步坐到車上,一拍門,埋著頭,自顧自地哭上了……
車走了,留下一臉尷尬的楊偉,留下一臉悻悻之色的周毓惠。
楊偉一回頭,背後還杵了兩根電線杆,這氣不自勝,蹬蹬上前教育著:「我說,我跟你們說什麼了,別跟這麼緊,你看我穿一身病號服,趿拉個布鞋,我能跑得了嗎?……不管你監視我還是想保護,稍遠點行嗎?看看,把老婆嚇跑了,你們高興了吧?」
一位警察苦著臉,刑警隊的,訕訕說道:「楊哥,您別難為我們兄弟,武局安排的,我們也是執行任務。」
「切!」楊偉很無賴地揚著頭,痞態露著不屑地說道:「好歹派倆警花樣看著,派你們兩根杵這兒,我怎麼怎麼看怎麼彆扭?」
另一位警察處了十天怕是了解點楊偉的性子,笑著說:「楊哥,您身邊這幾位,局裡可沒那個警花比得上呀?她們來了,您看著更膈應!」
「喲……呵呵呵」楊偉笑了,笑著倒把先前的不快忘了,眨眼間拍拍兩警察的肩膀,笑著說道:「小子,沖你們這句話,有眼光,看出我媳婦漂亮來了吧!得,今兒的事不計較了!去去,守大門口,我曬太陽。」
倆警察一聽,倒默許了,這樣最好,只要不離開醫院,他愛幹嘛幹嘛!
不知道是隱藏著自己的感覺還是壓抑著自己的感覺,周毓惠一直試圖從楊偉的臉上發現點什麼,可什麼都沒有,恢複以後,除了莫名的搖搖頭這個後遺症,偶爾記憶力受損,還真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什麼毛病,不過好像就是看著更冷血了,對什麼都有點無所謂的感覺。就像現在,翹著二郎腿曬著太陽,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樣子,任誰一看也是一個弔兒郎當的貨色。
訕訕地坐到了楊偉身邊,周毓惠小心翼翼地說道:「韓姐,真是個好女人!」
這句話,很由衷,周毓惠覺得自己肯定做不到這一點。看著兩人說說笑笑恩愛的樣子,周毓惠甚至覺得兩人還是一對璧人。
不過韓雪一走,楊偉這表情就上不得檯面了,斜著眼,粗魯地說了句:「關你屁事!」
「楊偉!」周毓惠瞬間又是氣得冒煙,很難得和他說一句話,但只是說一句肯定會招致一句罵。悻悻地說道:「我怎麼你了,我哪裡惹著你了?」
「沒有!我想罵人,行了吧。」楊偉不知道何故火大。
「哼,有本事,我怎麼沒見你罵過韓雪!」周毓惠嗤著鼻子說道。
「這話你都說得出口?這麼好的媳婦,我捨得罵嗎?要罵也只能罵你這個出氣筒了。哈哈……」楊偉得意地笑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周毓惠被氣笑了,倒也不介意地說道:「那你為什麼不留下她!」
「呵呵……我估計這地兒我住不了幾天了,沒準那天就從這兒消失了,怎麼,我領著美女去住看守所,我倒想呀?人家不給開單間呀。」楊偉,像回家一般調侃地說著這些事。
「還有什麼事沒有了,我能幫到什麼?」周毓惠湊上來,問著,期待著。現在知道了,這件事並沒有像想像中那麼快完結,也許這才是漫長的開始,如果真把楊偉送進監獄裡,那這輩子也難辭其咎了。
「老子說話你從來沒有聽過,一想這事就氣憤!滾,懶得再跟你說了。」楊偉莫名的火氣很大。
「大不了,我傾家蕩產撈你;大不了,我在外面等你便罷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些的。」
周毓惠臉色決絕地說道,還以為楊偉耽於這些事。
這話,聽得楊偉騰地一下子坐起身來了,瞪著周毓惠,陰森森地瞪著周毓惠,一把捏住了周毓惠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