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以惡報惡 第22章 一朝歸來皆歡喜

雄哉太行山,綿延八百里。彪炳史冊的長平之戰、聞名全省的煤鐵之鄉,長平市,就像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巍峨的太行山上。初冬里的山有點蕭瑟的寒意,格外的冷,秋風橫掃過的山脈已經看不到多少清綠,處處可見的青黛色的山巒,缺雨少雪,松柏的青翠像蒙了一層厚厚灰塵,鉛色的天空壓抑得很低,這樣的天氣里,日夜間的溫差很大,早晨常常是蒙蒙的霧靄,中午是烈日烤炙、到了晚上又是霜重露濃,除了一年四季辛苦奔忙司機們,沒有人願意在這裡的天氣里出門。

夾在山巒中的二級路始建於六十年代,由於這是產煤大市,路面修得沒有壞得快,特別前兩年鳳長高速公路通車以來,這條路便成了重型卡車的專用通道,一年四季都見得著煤炭的粉塵,滿天飛舞,隔一段時間,一路上六個道班直接就把丟在路邊的煤和矸石塊一撮就能鋪路,又因此路走的黑車居多,故長平一帶,都戲稱這條路為「黑道」。

半上午山間霧散的時候,從路上駛來了一輛滿載著原煤的重卡,鳳城車號,載重30噸12輪斯泰爾重卡,不過加高了槽板後,足足裝載了五十噸,一路從長平駛向鳳城。

兩排座寬大的駕駛塞上四五個人綽綽有餘,司機和副駕上都有人,除了轟隆隆的車聲,還聽得見后座呼呼的呼嚕聲!兩個醒著、一個睡著。醒著的是賊六和金剛,睡著的不用說,正是已經出行一個月的楊偉了。今天終於返程了。

金剛無聊地點了兩支煙,點著了往駕駛員賊六嘴裡塞了一支,看著賊六熟練地駕著大斯泰爾,不無羨慕地說了句:「六兒,你這車開得真不賴啊,我怎麼沒發現,你除了偷車修車,這開車也這麼在行?」

「呵……你誇我呢?罵我呢?要說好,哥開得比我還好,他開車多穩……這些天你可舒服了啊,我們開車,你凈睡覺了。」賊六抽了口煙,笑了笑。

三個人就著長平轉悠了一個月,最北跑到了河北境外,長平四十多座煤礦、差不多三十家煤場,基本跑遍了,這些天真成了販煤的,煤礦拉上,然後賣到煤場,一眨眼有時候直接到下一煤場拉貨賣給另一家煤場,這轉悠了一個月居然沒有賠錢。

「那我開,你們還不敢讓我開呢?」金剛笑著。

「就你!?只玩過四個檔位、上過油路的無級變速,開這玩意?找刺激吧你。」賊六輕蔑地說道,語中儘是不屑。

「那是,給開我也不敢開,這玩意太大了!」金剛嘆了句,又是說道:「要說這司機確實辛苦啊,一輛大車這麼多費用,車放,放不起;只能連軸轉了,咱們路上碰見的,都是兩三個倒著開,有時候一趟車跑十幾天,連澡都洗不上……咱們這也是,二十幾天了,就在河裡洗了洗,我都快發臭了!」

「馬上就到家了,到家咱們就解放了,今兒去浴爾美啊,金剛,你去不?」賊六言語間興奮地說道,要回家了,可比什麼都高興。

「你請客呀?」金剛笑著,有點淫蕩的眯著眼。

賊六卻是不以為然:「請……請,看在你給我當一個月徒弟的份上,今兒包了……媽的,我說金剛,你能憋得住啊?我是憋不住了啊,這一個月凈跟煤打交道了,女人身上長什麼樣都快忘了。」

金剛笑道:「嘿嘿……六兒,咱們路邊吃飯時候,那小服務員不對湊也能弄嗎,你不上?」

賊六側面臉瞪了一眼:「靠,寒磣我是不是?五十塊錢一炮,誰打也不戴套,你敢上嗎?」

金剛嘿嘿傻笑道:「我不敢,我癮沒你大!」

賊六被逗笑了:「哈……你是蒙頭驢,光干不說……哈,要說這行真有意思啊,大昌煤場那老黑說的你還記得嗎?長平到鳳城、潞州這二級路,路邊小飯店裡的服務員,全是兼職炮妹,後屋打了炮,提上褲子過前頭就和面做飯,那炮妹據說肚皮上都是一層黑,全是讓司機們蹭得……哈……」

兩小流氓放肆地哈哈大笑,笑著把后座睡覺的楊偉驚起來了,半起了身罵罵咧咧道:「你們倆再噁心,小心把你扔下去啊!……煙掐了,嗆死了……」

兩人卻是沒人害怕,掐了煙都還笑著,賊六就問了句:「哥,今兒不能給我們倆安排事了啊,車開回場里,我們可得去休息了啊。金剛你跟著我。」

「不行!」楊偉睡眼惺忪地起身了。

「大哥,不能這麼當大哥吧,把我們當驢使喚了一個月,放半天假都不成?」賊六故作驚訝地說道。

「就是啊,哥,我們自費,又不朝你要錢。」金剛也故意說道。

「我說!我知道你們倆憋得慌,咱好歹吃完了、吃飽了再發情成不?」楊偉說著探出頭來,笑著說了句:「我現在呀,最想念的是虎子,來一碗漂著油花的拉麵、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然後再泡個熱水澡……哎喲,爽死了,人生最大的享受莫過於此了啊!」

環境不同了,人的理想也簡單多了,楊偉一臉憧憬,怕是已經想到了肥頭大腦袋的虎子,不過不是想這個人,實在是這個人拉的面讓人難以釋懷!

金剛聽得這話,也是猛然省悟,接了句:「呀,哥你這麼說,我也饞了,咱們回去得先吃……這一路上的面,可跟虎子拉得差得太遠。」

「那你愣著幹什麼,趕快給虎子打電話呀,拉好面熬好湯炒好菜,迎接眾兄弟們回家呀!」賊六呲笑著說了句,也認可這個提議了,現在才發覺,這王虎子,到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一月不見,還真想得慌!

……

……

虎子是從市裡趕到煤場的,民兵撤走沒幾天,這裡就另起爐灶,做飯的直接用得是金村的人,民兵們撤走了一半,現在場子上多了很多新面孔,虎子大部分都不認識。

水開了、面和好了、豆角蒜苔肉絲菜炒好了,卻不見車回來,探頭探腦探出去幾次,只見得周毓惠和新晉的場長金根來在場上等著。

「回來了!」

粗聲嗡氣的秦三河在門口喊了句,跟著聽著楊小孬和樊奕辰兩個小隊長奔進來了,都穿著協警的服裝,拴在門口的狼狗叫聲此起彼伏,一會兒就見那輛闊別一個月的斯泰爾重卡怒吼著開進了煤場,上面載著一車原煤,晃悠悠地停到了已經快賣空的煤場上。

楊小孬、樊弈辰跑來了、一干民兵跑過來了、廚房裡系著圍裙的王虎子,也奔著跑過來了,周毓惠和景瑞霞,也快步上來了,連金根來也跟著上來了,周毓惠突然發覺,要迎接的這個人,雖然無品無位,但早在潛移默化中成了這裡所有人的靈魂,什麼都可能替代,唯有這個人位置,沒有什麼能夠替代!

先下車的是賊六,一下車,場上的人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不認識一般。

不僅不認識這個人,跟著下來的倆,好像也不認識,頭髮亂糟糟地一團,臉上比車抹得還黑,就剩兩個眼珠子還在動,三個人一下車看著眾人發愣,也跟著怔住了……

愣了幾秒,爆出了震天介響地一陣哈哈大笑,見過黑的,沒見過這麼黑的,這三個人現在抹得比平常見的司機還黑,不細看還真沒有認出來,王虎子笑得前俯後仰,捧著肚子差點一屁股坐地上,連一慣嚴肅的周毓惠也不禁莞爾,這楊偉一回來,笑料就跟著回來了。

就見王虎子謔笑著上前,圍著三個人前後看看,謔笑著伸著沾著麵粉的指頭挨個擰擰臉蛋,嘴裡笑著說,這誰呀?長得這麼好看……幾個人的臉瞬間又被抹了幾道白色,更是可笑了。摸到了楊偉的時候,楊偉促狹般地一把抱著虎子嘴裡喊著:「虎子呀,我想死你了!」

抱著卻把臉使勁和虎子臉上貼,虎子使勁掙脫了,又被金剛和賊六一左一右抱著,急得王虎子大喊大叫帶跳腳大罵,三個一臉黑呼哨一聲全跑到水管邊上洗臉了,只剩下王虎子臉上白一片、黑一塊,圍裙上橫七豎八地幾個手印,不迭地呸呸呸吐著跳腳大罵……

這下,把剩下的幾個更笑翻了,連這老金也被年輕人逗樂呵了!

草草地洗洗臉、捋著胳膊洗洗手,幾個人卻是顧不上洗澡,搶著奔進廚房一人端了一碗面吃上了,第二鍋面沒熟,第一茬三大碗早被三個人風捲殘雲般地下肚了……鍋剛熬起來,金剛伸著筷子進鍋里撈,等著第二鍋剛差不多,早被幾個人又灌進了肚子……幾個人吃著吃著,突然又發現虎子一臉詫異地看著眾人,楊偉沒好氣地說了句:「看我幹什麼?沒抱夠呀?」

王虎子吸吸鼻子,又看看埋頭大吃根本抬都不抬頭的其他兩人,悻悻地說了句:「兩鍋六大碗,第二鍋還沒煮熟就下肚了,吃死你們呀!」

仨吃著的,倒都笑了,金剛根本不介意地說道:「我現在生面吃下去都沒事!」

「不會吧!」王虎子笑得樂不可支地說著:「長平那麼大,沒吃飯的地方,這年頭總不至於還有逃荒的吧!?」

「什麼呀!虎哥。」賊六解釋道:「這一個月,吃飯壓根就沒正點,人吃飯的時候我們等在煤礦上裝貨,出了場等找著吃飯的地方,早過點了,路邊的野店,那飯他媽根本沒做熟過。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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