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以惡報惡 第12章 猝然動時如脫兔

秋後的清晨是山城一年間最美的時候,一大早起來,黃綠相間的樹葉會悠悠然的落下一層,踩在上面像一層厚厚的地毯悄無聲息,隱約在晨霧裡的城市和鄉村,像氤氳仙境中的景色。一夜露重,觸手都是濕濕得一片,地里的莊稼、壟邊的樹、村間的小河、屋前屋後的果,或早或晚都已經收攏得乾乾淨淨。一年四季手裡不閑的村民,這個季節正是堆肥上肥的時節,趁著秋後收成,把地里拾掇乾淨,點上幾堆火,燒一堆灰肥,要不直接從城的收集肥料,以備著來年的耕種。

勤勞,是老百姓的傳統,千百年唯一傳承下來的東西僅剩不多,說百姓奸也罷、說農民刁也好,卻從沒有人質疑老百姓的勤勞,從刀耕火種時代薪火相傳下來的這一優秀品質,從未有過懈怠。

一大早,天蒙蒙的時候,陸陸續續就有村民出村了,套著騾車的趕早市賣菜、開著三輪車積肥、要不趁早拉著地里收成的蘿蔔山藥蛋趁著城管沒上班到早市上賣。影影幢幢地在出村的路上處處可見。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村邊土壟後頭,卧著兩個賊影,正擎著望遠鏡,一輛一輛看著出村的農用車,看準了就著電話不知道向那裡報車號……

是輪子和金剛,這倆貨半夜就守到這兒了,大秋後的天氣,穿著夾衣還發冷,兩個肩負著秘密和特殊的使命,使命的下達者,是楊偉!

慣出損招的楊偉,正好利用了村民們起早這一特點,今兒的任務是來抓人來了!而且天沒亮,就已經開始了……天大放亮的時候,村北頭金大勝家裡也起床了,披散著頭髮的小媳婦先起一步,洗完了臉刷完了牙看著老公還懶在被窩裡,沒好氣地捅捅,嘴裡喊著:「大勝,起床,二滿叔修房那水泥你什麼時候拉,人都找上門幾次了。」

看著老公發懶,這小媳婦掀了被子朝著光屁股拍了兩巴掌,這男人呀,結婚前沒娘管著不成!結婚後,沒媳婦管著不成。沒人管他准偷懶。

「呀……煩不煩?」金大勝被媳婦撩得有點發火,不耐煩地說了句,不過還是開始起床了。

這些日子時常半夜起來去煤場拈點便宜,拉上一車回來就全是賺的,一來二去,連正經生意也給誤了,聽說昨天人場子封了來了好多人,沒機會拉了,正煩著呢。

起了床,大致洗漱了遍、胡亂吃了兩口,媳婦在院子里生著火,就用著編織袋裡拆出來的香炭,這炭比普通的炭發熱高,一小鍬能把午飯做下來,而且沒有臭味,媳婦邊生著火還邊嘮叨著,埋怨大勝把半車的炭都送村長家裡巴結人家去了,這炭多好呀,存著能生兩年……金大勝沒理會媳婦的嘮叨,上了門口的解放小卡,這幾年從大騾車換成了三輪、又換成了解放小卡,也算是村裡的致富能人了,當然這之中少不了村長的幫襯,家裡家親的,好多活直接給了自己。自己撈回來的東西,當然不能忘了村長了。

解放小卡轟轟的發動著子預熱了會,媳婦在背後喊著中午早點回來,捎上二斤肉……金大勝沒好氣的應了聲,嘴裡罵罵咧咧地一句,這傻老娘們,凈知道吃……

解放小卡,突突地出了衚衕進了村道、出了村口,上了二級路……村口,埋伏著的輪子一個電話拔過去了,一句話:帶頭的小卡出來了……這傢伙偷得最多,院里滿滿堆了一院子。

二級路向著鳳城的的方向,離金村三公里,金大勝走了無數遍的路端得是熟悉得很,不過今天奇怪了,遠遠地看著一輛警車停在不遠處,能看得清人之後,一名警察手伸在前方做了個停的姿勢……

別人讓停敢不停,戴大沿帽的讓停,不敢不停,出了金村的地界,金村人可牛逼不起來了……金大勝停下車還詫異了,駕照行車證保險,那樣都不缺,這條路上一般沒人在這兒查車呀?要查也是查拉煤車呀?這車有什麼油水?

容不得他細考慮,一位穿著警服的黑大個,差不多一米八的樣子,繞著他的車看了兩眼,走到駕駛窗前:「駕照、行車證!」

金大勝機械地遞了過去,這他媽警察都這得性,生來就是司機的天敵。

那人看看駕照和行車證,抬眼看了看金大勝,口氣不好:「這車,是你的?」

「師傅,這能有假,駕照行車證可都是我本人。」金大勝怕警察找茬,辨白道。

「暫扣了啊!」那人說著,大咧咧把駕照和行車證塞自己的口袋裡。

「嗨嗨,我說大哥,這那成……」

金大勝見得那人塞著自己的駕照和行車證大搖大擺地要走,下車拍上門不迭地追了上來,求告著,甚至乾脆從口袋裡掏了一百塊錢,捏在手心裡要往警察手裡塞,這架勢他見過,那拉煤車司機碰上查車,都是這麼乾的。跟人家警察,沒道理可講。

「金大勝!」那人笑著,看著距車已經有五六米了,說道:「我們是公安、不是公路巡警,錢我不收,你這證件都沒問題。車也沒問題,可你這人有問題。」

「人有問題?我就一老百姓,我有問題?」金大勝拿著一百塊錢,傻眼了。

「是嗎?……」那人笑著說道:「你這車前天晚上是不是出現在惠揚煤場里,有人舉報你偷煤炭?這是真的假的……來呀,銬上!」

最後一句,厲聲厲色了,那人的聲驀地變得有點嚇人了。幾個埋伏在警車後的警察,兔子般地竄了出來。

金大勝心下一驚,下意識地就往路下跑,剛起步腰後一疼,卻是那人的大腳順勢踹到了自己腰上,一骨碌就滾地上了……剛要爬起來,這警察卻是毫不客氣地踩著自己的腿彎,金大勝疼痛地喊了聲。還未省過神來,几上人撲了上來,揪著胳膊、卡著脖子,塞進不遠處的警車裡了。

那人一揮人,馬上有人開著金大勝的車跟著警車往煤場的方向開……

車裡金大勝被一左一右兩個大漢摁在后座,根本就沒有銬子,剛剛收駕照的那警察,謔笑著審道:「大勝,你偷了我們煤場幾車煤呀?那香炭拉得也不少吧?」

金大勝憋著沒說話,心裡慌得要命,一準是偷炭那事犯了,旁邊一大漢照著小肚子就是一拳,嘴裡喊著:「老實交待,警察問你話呢?」

被打小腹的金大勝吃痛一蜷曲,兩條胳膊被一擰,兩個如鐵杵般的胳膊肘就壓在的背後,正中後腰,那疼勁一下子疼得喊都喊不出來……

農民的性子里,雖說有時候聚眾能鬧事,可佔據著主要成分的還是純樸,乍遇這些二話不說就幹人的警察,金大勝幾下便被收拾得暈三倒四有點輸了膽了……

「偷幾車不要緊,我問你。」那人挑挑眉毛,瞪著眼,端著金大勝的下巴,兇相畢現地說道:「誰指使你們來偷煤砸場子的?」

金大勝心裡一緊,眼前浮現出根叔的樣子,一下子卡住了,沒敢吭聲!

「刑法規定,八百塊錢以上就能定罪,你小子一車拉我三噸,我那天晚上看著你就拉了兩車,這段時間偷得有十幾噸了吧。這偷一萬多塊錢,你算算,我看得判你七八年!」那人不屑地看著金大勝,見沒有反應,掏出張照片舉在金大勝眼前,捏著金大勝的下巴讓他看,又加了一堆猛料:「別以為我們警察沒證據就會抓你,看看人證物證俱在,你跑得了?……判你七八年,等他媽你出來可有好戲看了,你辛辛苦苦偷的錢,讓別人花,房子讓別人住,老婆讓別人日,日完了給你下崽你他媽還得當便宜爹……我看你這一輩子當王八戴綠帽是定性了……不說是吧,一會進了派出所,電棍銬子捋你一層皮,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那人越是輕描淡寫的說,越讓金大勝聽得有點毛骨悚然。

「警察大哥……警察大哥,是根叔安排的,我們不敢不去呀!」

金大勝被咋唬住了,下巴被捏著,後背被頂得生疼,纏雜不清地說了句,或許是要當王八的話觸動了男人最敏感的神經,鄉下這事還真不稀罕。況且這惡人遇上警察,藥王爺擺手,沒治了。

「村長金根來!?」

「嗯!」金大勝吃力的點點頭。

「哈……知道跑不了這老傢伙!……小子噯,大哥不讓你白叫,去了派出所,老實交待問題,退臟罰款,保你沒事,要抗拒執法,你知道後果啊,別以為你們村裡人多就怎麼著,你以為你們是山大王,沒人敢惹,我告訴你,就這次你們這村長是首犯,他得重判,你要再和站一塊,他把你帶溝里你可哭去吧……我問你,還知道什麼?」

黑大個一示意,左右兩人放鬆了些,金大勝回過神來,有點愣愣地說道:「我們村長說,煤場占著我們的地,把我們莊稼都禍害了,要教訓教訓你們,不讓你開下去!」

「喲……這倒是個歪理啊,你們的地?中國什麼時候土地私有化了?……哎,你咋比我們還文盲……」

黑大個笑著,卻是被這個由頭逗笑了,幾個抓人的也放鬆了,金大勝平素也算個爭強好勝的人,不過看著一車幾個人的體格,又是警服,這還真像秋後霜打了茄,蔫了……

回到惠揚煤場,金大勝更蔫了,治安室外頭卧了一圈狼狗,排了十幾輛三輪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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