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城到鳳城、從鳳城到北京、從北京又開始回鳳城,輾轉了上千公里。時間多數是在車上渡過的,從北京出發的時候還是上午,一路行到長平的地界卻已經是繁星滿天了。
在這個毒品已經成了社會公害的年代,那個城市怕是都要有戒毒所,鳳城和省城都有強制戒毒中心,而楊偉之所以捨近求遠,卻是因為行事謹慎的緣故,大致聽了卜離的犯案,隱隱約約就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再見到卜棄吸毒,更堅定了這個想法,第一時間想得就是把卜棄送出這個圈,最擔心的是卜離被抓,丟了貨,又是秘密逮捕,說不定這群販毒的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會遷怒於卜離的親人。
姓卜的就剩這麼一個人了,而另一個,基本等於是死人了。為了保護弱不禁風的棄兒,花再大的代價楊偉也在所不惜。
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林國慶這棵大樹,這貨不在北京,安排林涵靜幫楊偉張羅這事,這個情況也跟林涵靜講了,林涵靜卻是淡淡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還是幫著楊偉找了天堂河強制戒毒中心,這個全是在職幹警的戒毒中心,醫藥條件好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安全性高,送出這麼遠,又是一個這樣的地方,楊偉多少才放得下心來。
車緩緩地走著,長平收費站的時候換上了虎子開車!楊偉趁著時間準備休息會,從北京到鳳城差不多要連續走十幾個小時,時間長了還真有點累!
身累倒是其次,最關鍵的是心累!
兩年了,這是第一次和虎子和三河有這麼長的相信時間可以用,而虎子和秦三河嘴裡,說出了更多讓他聽得心驚膽戰的事!
從砸川味樓謀了人家的經營地盤開始,一件接一件,王大炮帶著西城那片混混越來越發展壯大了,惠揚煤場,現在在職的有四五十人,一出事能拉出幾百打手來,都是王大炮這兩年培養的西城混混,兩年來為了爭貨源、搶生意,打傷、打殘人的事不下十幾起,最近的一次發生在不到一個月前!小伍子,也借著這股勢力上位了,加上原先在虎盾公司的底子,這勢力誰也不敢小覷。一控制歌城的黑保安就意味著抱住了一座金山,賣小包、搖頭丸加上收小姐的提成,那財源鐵定是滾滾而來,可這金山下怕是要埋著定時炸彈……販毒、容留賣淫、傷害,說不定還要逼良為娼的惡事,這些事一不小心把握不好度就把自己賠進去了……章老三,這個河南曾經收破爛的混混現在也拽起來了,在裝修行業里的名氣越來越大,不是因為活幹得好,而是因為,誰敢和他搶生意的話,鐵定會連人帶店都被砸了,現在賣裝修材料的北大庫市場,都知道有這麼一位章三爺,一個電話能招來一百多號黑社會成員。奸商雖然壞,但和真正的涉黑勢力比起還是差了一個檔次……輪子雖然性子軟,可有這麼老大哥撐腰,這手腳也乾淨不起來,聽虎子說已經搞起了販黑車臟車的勾當……當年為了搬倒高玉勝臨時啟用的混混光頭騾和陸超,趁著勢力真空的時候,控制了幾條街上的茶樓的棋牌室的生意,每月這保護費就夠養活百八十號人了,何況虎子說這光頭騾乾脆自己就開了一間最大的棋牌室,暗地裡容留賭博和放債的人……
像所有惡勢力的滋生一般般樣,這股新的勢力也在鳳城生根發芽、長葉開花了!而且據虎子牛逼哄哄地說,放眼鳳城,以狠著稱的王大炮和光頭騾已然是橫行無敵!連當初跟在大家屁股後見人就叫哥的小伍元,多少也算個小人物,那王大炮、賊六、伍利民等一夥兄弟,就更不用說了,那叫一風光、那叫一個威武!不過他們再牛逼,都沒大哥牛逼……
最牛逼的,當然是這幫人的大哥楊偉了。而王虎子自覺和楊偉在一起,當然就比這些牛逼的人更牛逼了。
虎子的性子雖然橫了點,但還是善的成分居多,之所以沒有攪和進這些事時,一個原因怕是他根本看不上這些人;而另一個,也許和一對兒女有關係了,當爹了想得自然要多一些了。但剩下的這些人可就讓楊偉頭疼了,都是自己曾經的難兄難弟,這才是讓楊偉最擔心的地方。
王虎子說起這些事來倒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都在混出來的,道上打打殺殺的事太正常了。秦三河雖然表達不算清楚,但也說清了一個意思,周毓惠在拉麵館擴張生意之後,卜離和秦三河這一對走得比較近的兩人就離開了回了鄉下,據說當天川味樓是一對父子,都被敲殘了腿趕出了鳳城,這事辦得,秦三河和卜離都看不過眼,兩人的性子一個太內向一個太愚鈍,不過都是一個意思,很不齒王大炮這欺負人作風。可又惹不起王大炮,乾脆不在一塊混了!
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周毓惠!這個女人楊偉現在越來越覺著不簡單,細細分析,罪魁禍首要以這個女人為甚。自己曾經的這幫子混混兄弟自己最了解,當初留下一筆錢就是防著這群貨色那天吃得三餐不繼了應急,當初把這群人發了錢遣散就是這個意思,他也知道,這幫子人再過兩年,混不出什麼名堂來,打打殺殺的事遲早都會厭煩的,最終是個成家落戶過日子。五十萬不多,但足夠一個人一個家謀一個固定的營生了。
不過周毓惠橫插了這麼一杠,把這群人的野心可都熏起來了,楊偉當被控制這幫人人心的時候無非就是義氣就是錢,不過那時候僅限於千兒八百的分贓,但現在不同了。虎子解釋道,老兄弟幾個,每個人最差一年都掙到十幾萬了,除了自己是自行車,都開上車了,王大炮居然搞了一輛悍馬一天在鳳城街上拉風。這一年的分紅都有十幾萬,這麼大的利潤,這幫子人怕是比以前更團結了、更齊心、當然也更兇惡了!
原本楊偉還對周毓惠幫著虎子擴大飯店的賣買多少還心存感激,現在看來,是領著這幫老兄弟越走越遠了,沒有周毓惠的頭腦,這幫蠢貨肯定不會掙到這麼多錢;但沒有這幫蠢人打頭陣,那麼周毓惠什麼也不是,頂多就是一個高級白領而已。而頭腦和暴力一結合,這就生出這麼一個怪胎來。
楊偉,如同吃了一餐隔夜發餿的飯一般,一路上覺得肚子很難受,難受得很厲害。
當年,就是看不慣狗臉成安國欺負人、看不慣高玉勝欺負人、看不慣史更強欺負人,才帶著兄弟們把這群惡人立挑馬下,可轉眼間,自己曾經的兄弟和當年的狗臉、史更強都成了一般般的人!真他媽造化弄人,連當時救得那個弱不禁風的周毓惠,現在居然成了鳳城有名的惠姐……
怕!很害怕!周毓惠是在玩火,而縱火的就是自己這幫腦子不太靈光的兄弟們,如果那一天真得引火燒身了,那可什麼都完了。
楊偉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不是為自己的恐懼,而是為自己帶出來的這幫人恐懼,從見到卜離之後就一直有這種莫名的恐懼感,惶惚中總覺得一個一個兄弟們都是這樣的下場,那條不歸路楊偉比誰都看得清,不管你有多聰明、不管你有多強勢、不管你的多大的財力的人力,一旦觸及到了專政底線,都會被暴力機關毫不留情地輾個粉碎。就像卜離,也許走街串巷賣個小包連警察都懶得管,萬一抓住了就死咬自己是吸毒人員,揍一頓罰倆錢就放了。但有朝一日發展到了大宗毒品,那麼,他的命運的歸宿就已經判定了,遲早都要被拉上刑場……
而這幫子,也差不了多少!虎子嘴裡說得就夠心驚肉跳了,自己不知道的還沒準有多少。勢力越來越大,行事越來越惡、劣跡越積越多,遲早也要被公安掃蕩,一旦到了那一天,誰也是回天無力了!就像現在自己看到卜離一樣,再痛心也只能認命!
楊偉,一直在想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可最大的感覺不是像以前那樣躊躇滿志,更多是,覺得有心無力。
莫非我真的老了,已經沒有這些雄心壯志了……楊偉心裡暗暗想著,從北京一路回來都是想著,一直快到鳳城,也沒有想出個主意來……
……
車,行了又行了四十多鍾,快到鳳城了,夜幕掩映下的鳳城燈火星星點點與夜空幾為一體,在這裡混過的兩年,這個城市比自己的家鄉還要熟悉,總覺得有些割捨不斷東西在裡面!每次來到鳳城都有新的感覺。看看正專心開車的虎子,楊偉這心潮起伏得睡也睡不著,問了句:「虎子,這兩天你跟我說的兄弟們的事,以前你去牧場怎麼沒跟我說過?」
「嗨,這可不能賴我,你沒問我說什麼?再說我兩年一共去了三次,還有一次你也不在,我跟誰說去!」虎子把埋怨倒過來了。
「哎!」楊偉一聽這話,氣得無語了。
虎子一聽楊偉嘆氣,解釋道:「哥,這也沒啥呀?還不就打打殺殺,他們還不都是跟你學得,要我看,他們跟你學得可差遠了,就仗著人多欺負人少。我都看他們不順眼……那像咱們那時候,那時候多牛逼,咱們兄弟十幾個,挑他們幾十個,一對五、一對十都干過,還沒怎麼輸過……切,這幫小子,我根本不看在眼裡。」
敢情虎子看來,他們這水平還有差距。還有待提高。楊偉搖搖頭苦笑著說道:「哎,虎子,這怎麼能是跟我學得呢?咱們那時候是逼得沒辦法,你見我主動去欺負過誰嗎?」
虎子這才省悟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