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惡名赫赫 第17章 無可奈何匿行藏

上回說道,這刑貴心一橫,把楊偉罵人這渾話咬著牙來了個原話轉告,而後低頭閉上眼睛,等著領導拍案起來,大罵兩句,這罵也認了,誰讓碰上這倒霉事呢。公安部門的領導里,脾氣是一個比一個驢,一急火了都是日娘操爹地亂罵,這都很正常。其實在這個特殊的行業了,要真沒點脾氣倒奇怪了,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作姦犯科的人等打交道,再蔫的人也養出三分火氣來了。

等了若干秒,卻沒有意想中的事發生,刑貴偷偷一瞧領導,卻見武鐵軍先是苦笑,然後後背又重重地靠在椅子上,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那武鐵軍局長卻是兩手重重的拍拍扶手,哈哈大笑,那笑,是刑貴和佟思遙都不曾見過的,非常爽朗地大笑。

看來這局長還真會笑!兩人都一個心思,這武鐵軍從上任到現在幾個月了,估計就沒人見他笑過。外人都叫他武黑臉、武鐵面。不過現在看著武鐵軍笑,那樣,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這一笑,刑貴和佟思遙心裡卻是更沒底了,又是不約而同地猜測,莫不是怒極而笑,要知道,這話多惡毒,咒人死就還咒人家掉茅坑裡,擱誰誰也受不了不是……兩人惴惴間,就聽武鐵軍好像自言自語道,哈……這小兔崽子,我還以他轉性子了,好,還是那棒槌樣犟驢脾氣啊……

刑貴和佟思遙越看越看不懂,居然還有人聽著這罵高興的。正不解著,這武鐵軍又朝刑貴擺擺手,你們坐坐,跟我說說,那小子成什麼樣了?

兩人看局長一片興緻,坐了下了,先是刑貴講了講雲城的經過,又是佟思遙講了講這幾天找人了經過,不過佟思遙看兩人關係也確不一般,把後面無根據自己分析的東西就沒敢提,只是隱隱誨誨地指出楊偉有可能跟鳳城道上有關。特別是講到廁所會面這一段,先是刑貴期期艾艾地說不連貫,這佟思遙就接著茬把故事講完,武鐵軍一聽就樂了:「刑貴,這次碰釘子吧,就你們這大案組一天拽得這樣,他不揍你一頓就不錯了……小佟啊,你把你們幾個大案組的警容警紀好好抓一下,我這次到縣區,群眾對警察的反響很不好啊,披上虎皮像惡狼、公檢法里出流氓,人言可畏呀!」

「是……武局,我知道了。」佟思遙行了個禮,武鐵軍示意她坐下,這佟思遙一肚子疑問,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武局,您這個部下,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嗎?」言語之中好像對楊偉還有幾分不服氣似的。

「呵……當時組建特種大隊的時候,我是第一任隊長,直接從機械化營抽調到蘭州軍區徵兵。3萬人中選出了三百人,半年選拔後剩下了一百人,一年後練兵組隊的時候,只剩下46人,其中10人還是預備隊員,別說最後留下來的,就淘汰下去的,到了地方部隊都是好苗子……當時雪豹的老對手就是邊境上出沒的恐怖和販毒分子,這可不跟你們抓幾個持槍逃犯一樣,當時匪徒持的武器是前蘇制AK47,在大圍剿中,光起獲的半成品手雷就有二千多顆,你們覺得呢?」武鐵軍說到了老部隊,這自得之情是溢於言表。

「怪不得這麼拽!」刑貴頗有頗有感觸地說道,幸虧沒幹起來。轉念一想又有了個疑問了,這張口就問道:「武局,那這我還是理解不了。」

「還有什麼?」

「那怎麼會在派出所留下這麼多案底,派出所那片警都能抓住他,這我就理解不了了。」

「呵……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武鐵軍笑道:「這麼跟你說吧,你也當過兵,你覺得一個軍人最重要是什麼?」

「紀律、團隊、犧牲和奉獻精神!」刑貴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鄭重地說。

「好好,坐下,咱們就隨便說說,別搞得這麼正式……如果你這麼說這就可以解釋了。特種部隊出身的軍人,排在第一位的是生存,生存高於一切。如果一旦遭遇危險,他們不會像普通軍人一樣頭腦發熱,血性賁張然後是玉石俱焚,他們會選擇更為直接和有效的方式:隱藏自己或者逃跑。小為國為什麼給你們留下這麼多案底呢,一個是要生存,像他這種身無一技之長的大頭兵,偷雞摸狗當混混或者直接進入黑社會非常正常。如果犯的是小案子呢,他肯定會裝孫子,關兩天罰倆錢出來再混;如果是大案子,肯定會雷霆一擊然後是銷聲匿跡,不管那一種方式,都是出於自我保護或者說生存的目的。」武鐵軍侃侃而談,讓佟思遙和刑貴恍然大悟。

「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看著兩人還有點疑惑,武鐵軍繼續說道:「為國這孩子從小出家,受佛家思想的熏陶也比較深,要說讓他對一個人民警察下黑手的話,他做不出來。不僅是警察,就是一個普通人他都不會下重手,這就是為什麼小片警都能收拾了他的原因所在。儘管這小子有點渾,但他的做原則還是有的,要真說起來,我帶的這幫兵裡頭,他是最好的一個。」

這話聽得佟思遙不住地點頭,若有所思地想到,莫非自己懷疑的那錦繡事件還真出自這人的手筆,要說這做法,兵不血刃地解決幾方勢力,還真有點像!

「武局,那他怎麼罵您呀?您不是他上級嗎?您不生氣呀。」刑貴突然問了句,在軍隊上下級的觀念是非常強的,即使退役了,這觀念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有所改變。

「生氣?」武鐵軍又是自嘲地笑笑,說道:「我要生氣,早被他氣死了。這楊為國在部隊沒少弄事,當年營區在市邊上,他是經常偷跑出去喝酒,偏偏這酒性也不好,喝完就弄事,每次都是七八個人捆著往禁閉室送,這後來營區進了山裡喝不上酒了,這小子憋不住了,居然敢喝醫用酒精,你說這渾人我跟他置什麼氣。」

刑貴和佟思遙兩人聽得是不禁莞爾,有王成虎那樣的兄弟,估計大哥也好不到那。

就聽武鐵軍又是自言自語道:「哎,也怨我,我在部隊挑人的時候,他那老部隊不放人,我是私下了塞給小為國兩瓶特供酒就把人哄走了,後面才補的手續。我可沒想到,他還當過十年和尚,第一次殺人那時他還不到十八歲呀,後來有兩三個月反不過這勁來!看人跟丟了魂似的。」

「……那後來呢?……」刑貴暫時忘了和楊偉的彆扭,出神了問了句。

「後來呀,我也覺得可惜,就把他放進了戰地救護隊,這孩子消沉的厲害。那年東突弄得凶,在北疆策划了幾起爆炸案,有次為國戰地救護了一次,當時這些王八犢子殺了炸死了二十幾個普通市民,為國這孩子心底善呀,為這不知名的罹難者哭了整整一天,後來就紅著眼、咬著牙要歸隊,我就答應了……後來這功越立越大,每次出戰,回來就是醉幾天,還沒人敢攔著,喝多了就關禁閉,哎……最後還是闖禍了,這你們都知道了……」

好多是涉及機密的事,武鐵軍局長說得是隱隱誨誨不過這大體意思是聽懂了,有點後悔把這個佛門弟了培養成殺人和尚,那話里說出來的是無奈的負罪感。

沉默,三個人沉默了半晌,那武鐵軍先開口了,說了句:「走走,你們帶我去看看,我這局長卻跟這位所長拜拜山頭去!」

一句話打破了沉悶的空氣,刑貴和佟思遙一下子又想著楊偉的一臉痞相,居然還當過和尚,兩人不禁又是覺得好笑。

……

武庄小區,衚衕里一人飛奔著進了拉麵館,一進門就衝到廚房裡,上氣不接下氣,說道:「虎子,快快,仨警察朝你這兒來了,你是不是又犯事了。」

正抹著一臉白學拉麵的王虎子一看是小伍,沒好氣地說:「滾,媽的你才犯事了呢,我這多少天了就沒出過門。」

小伍待要再說話,卻見王虎子拿了一團和好的面做勢要摔,嚇得轉身就跑,罵罵咧咧道,真他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讓雷子整死你個孫子……

衚衕里,確實來了三個警察,正是武鐵軍三人,佟思遙輕車熟路地把武鐵軍帶到了公共廁所前,示意人就在裡頭,那武鐵軍正要進門,一看廁所門口「入廁叄角」幾個大字,不禁伸手摸了摸,回頭笑笑對佟思遙和刑貴兩人說道,這就是小為國的手筆,寫魏碑字體能透兩層宣紙,這功底可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

仨人一進廁所,嗨,一下子愣了。

裡頭卻已不是楊偉,坐著一個花白解發頭老太太,看樣有五六十歲了,正在那兒整理著幾毛幾塊的小票。

「嗨,愣著幹什麼?交費入廁、每人叄毛。」那老太太說完一抬眼,耶,三個大蓋帽警察是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呢,這就嚇了一跳。誰呀這是,正是何碧何老太太,老太太這就有點氣了,剛當所長第一天就被人嚇了一跳,沒好氣地說:「我說警察同志呀,嚇唬人不能這麼嚇唬,冷不丁站這麼仨大活人,人那受得了,要不穿這身警服,我都以為是打劫的呢!」

三人不禁啞然失笑。難道會有人來搶這幾毛分塊錢來?武鐵軍回頭詢問似地看了刑貴一眼,刑貴開口了:「大媽,我們找昨天的這人收費的楊偉。」

「走了!」

「去哪了?!」武鐵軍和佟思遙幾乎是同時問出了這個問題,兩人相互一看,都有點莫名其妙地感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