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9章 別時無感傷

十八時四十分,特警支隊……

警隊的生活永遠是方式單調而內容充實,晚飯過後簡凡和楊紅杏並肩從宿舍樓里出來的時候,除了高層的會客和招待家屬的房間冷清,下面的幾層卻是熱鬧得緊,有幾個宿舍在拉歌,唱得是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聲音稚嫩而鏗鏘;一層的大會議室里,路過都能聽得見在上警隊的優良傳統教育課。

讓簡凡既熟悉又有點陌生,就像剛剛經過了集訓隊生活不久似的,一切是那麼新鮮難忘,從懵懂、從茫然、從熱血沸騰走到今天的超然、漠然和無動於衷,連簡凡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歡,還是憎恨;可說得清的是,這些年一直試圖抹去的記憶,此時才發現依然是如此地清晰。

就像這歌聲、就像這一張張笑臉、就像這莊嚴的國徽和警服、更或者,在那裡還收穫了一份不離不棄的感情,現在還牽在自己的手中。

又一次側頭看興高采烈準備和自己一起離開這裡的楊紅杏,樸素的女裝、素顏素麵,還像很多年前一樣扎著個馬尾,每每遇到簡凡的目光,總是微微地一笑示意,雖然簡凡從不覺得自己的杏兒有多麼多麼的傾國傾城、多麼多麼閉花羞月,不過從那每每一笑中總能感覺到兩個人的心意牽牽。

不知道是不是愛,不過簡凡知道自己喜歡這種感覺,更喜歡永遠的陶醉在這種感覺里。

三樓,技偵大廳,簡凡拉著楊紅杏兩人踱步到了這裡,大廳里的聲音迴響著,耳朵很尖的簡凡稍稍頓住了腳步,微微地皺著眉頭,聽著聲音,像是伍辰光在咆嘯……

「……大原市公安局下屬的特警支隊、刑偵支隊聯合組成的抓捕小組,其中一組在城外以西16公里處搜捕到了目標,申平安已經被抓捕歸案……法網恢恢、罪責難逃,申平安的事就是一個明證,與人民為敵,與大勢為敵,終究逃脫不了傾覆的命運。

我理解和了解大家的心情,都覺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對吧?都覺得道德淪喪、人性盡失是吧?我覺得大家沒有必要把目光一直定格在社會陰暗面,回頭看看,比十年前、比二十年前甚至更遠一點,我們畢竟是進步,畢竟是向前走了邁了很大很大的步子……社會進步的同時不是意味著犯罪現像的消亡,相反,多樣化的生活形態會帶來多樣化的犯罪形態。不過不管什麼樣的犯罪形態,都有警察是時時刻刻警惕著……而且,不管在你心目道德淪喪到了什麼程度,我覺得也沒有必要置疑正義的存在,不管以什麼形式、不管以什麼方式,不管在什麼時候,公道自在人心,正義自在人間,這一點誰也阻擋不住、抹煞不了,你們可以置疑警察是不是正義的化身,但誰也否認不了、抹煞不了,一直就有千千萬萬的警察在為正義而獻身……」

像是在講話,對於此人的聲音簡凡自然是熟稔之極,不由得豎著耳朵聽,講話完了然後是急如驟雨的掌聲,那幾句話聽得簡凡明顯手一緊,捏著杏兒的小手顫了顫,然後是眼睛十萬的驚詫地回頭看著楊紅杏,做著鬼臉說著:「耶耶……你聽,杏兒,能扯淡到這種程度,老伍這領導當得是登峰造極了啊。」

「怎麼了?我覺得挺有感染力,也很有說服力的呀?」楊紅杏聽到了,眼睛、長長的睫毛眨眨,幾分不解,不過立時恍然大悟了,指著簡凡:「哦……我明白了,這話聽在你這種不準備獻身的警察耳朵里,當然就刺耳了。」

簡凡一怔,被這個奇快的反應噎了一句,如果作為局外人,除了嫌疑人估計再沒有比他更了解這個案情的人了,本想撕了老伍那張老臉,不過霎時話全咽進肚子里了,話一轉一拽一拉楊紅杏,面對面、眼對眼、鼻子碰鼻子近在咫尺,就聽簡凡謔笑著反駁:「嘿嘿……你也不用為正義獻身了啊,你失身於我了,呵呵……」

「叫你壞……死相……」

楊紅杏俏臉一變,小聲叱著,擰著簡凡的胳膊來了個大迴環,簡凡一下子重心全失,另一隻手慌亂中一托,恰恰托到了技偵室門上,不料這彈性的閉合門吱啞一下子開了,霎時間簡凡一個趔趄跌跌撞撞往房間里一進,拉著後面還扭著胳膊的楊紅杏一起進來了,技偵大廳里或坐或站,一二十個反劫中心的技偵、主任、副主任、指導員以及預審都在,都盯著屋子裡大大小小的屏幕看,敢情在觀看老伍講話的錄像,不經意的闖了進來,正打打鬧鬧笑著的楊紅杏和簡凡霎時一愣,兩人不合時宜地站在當地愣上了。

這兩人一愣,還保持著簡凡被反擰胳膊的姿勢,大廳里的視線全部被吸引到這一對身上片刻之後,也是爆發出一陣鬨笑,笑得楊紅杏有幾分糗色地趕緊地放開了簡凡,兩個人有點尷尬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得緊。

「哎簡凡、紅杏,吃過晚飯了嗎?來來來……我們正在看伍書記剛剛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講話,這一次咱們可露臉了啊,法制頻道要公開播出這個,還要採訪咱們支隊……」刁主任笑吟吟地迎了上來,笑著說著化解著兩人的尷尬,不料簡凡笑而未動,一俟刁主任上得前來,似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請辭著:「主任,我們就不觀摩學習了,那個那個……我和我女朋友準備回家,這不……來跟您道個別。」

「喲,這……」刁貴軍主任似乎沒有料到這麼快似的有點驚訝,回頭招呼著大家繼續觀摩,簡凡和楊鋒,老孟幾位熟悉的人打著招呼,刁主任卻是攬著簡凡的肩膀出了大廳,有點可惜地問著:「這麼急呀?一會兒省廳的督導和市局領導要來咱們反劫中心,一方面要和大家坐談,討論此案的後續偵察,要是沒有你這位通觀全局的人在,多可惜呀?要不,再呆幾天?」

「嘿嘿,不了。」簡凡笑著回拒著:「我在這裡就讓您夠尷尬了,要是您把我帶到會場,只會讓您更尷尬。」

一句引得刁貴軍主任會心地笑了,這笑里透著幾分理解,包括理解對方和被對方理解,這麼一個不相干的前警察,局外人要是出現那個涉密的會場,或許能引來更多的是質疑目光,說得也對,其實從這案子一開始,雖然有數次是不得已而為之,就像有時候不得已還得和嫌疑人保持合作一樣,每每線索冒出在簡凡這裡,總會讓身邊的警察們覺得臉上有點臊得慌。

三個人下著樓,簡凡在中間,一隻手拉著杏兒,一邊跟著刁主任,像是多年的摯友一般,刁主任思忖了片刻釋然了句:「好吧,隨你吧?……如果有疑難雜症,說不定還得請你這位名醫來坐堂啊,你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生活處處皆學問,沒想到這件案子開局是四方雲動,最終卻結束在上墳一件小事上,你算是想到申平安的心裡了。」

「呵呵,人之常情而已,誰也脫不出這七情六慾和俗事的羈絆……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幾天前想的是找著這個陷害我的人,唾他一臉、胖揍一頓,然後再把他關黑屋子裡上手段,嘿嘿……你別笑啊刁主任,我其實就是這樣想的。」簡凡表白著的心跡,楊紅杏知道簡凡是個什麼得性,先笑上了,刁主任也忍俊不禁,兩人都聽著簡凡笑著說著:「不過我見過申平安之後,見到老頭窮途末路的可憐相之後,這些想法一下子就全打消了,說起來這老頭挺可憐的啊,老了老了攤上這麼個事,不說別的黑事,就截訪和非法拘禁涉案這麼重,將來總不能處理地方政府吧,回頭黑鍋還得他背,這一背,這輩子恐怕是交待到裡頭了。」

「呵呵……哦喲,你這個小同志說話呀,總是那麼一針見血、震耳發聵啊……哈哈……」刁貴軍拍拍簡凡的肩膀,爽朗地笑著,但凡身處警界其中的人,任誰也揣得出這事的處理方向,恐怕要就事說事,嚴格地從法律角度來對平安安保的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非法拘禁和非法謀利方面入手,至於真正的幕後,誰指使他們這樣做了,自然要由申平安來負責了。

涉及到了案子,又讓刁主任多多少少有了點心事,幾次瞥過身邊這位,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多少有點了解了,知道身邊這位和身邊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大奸似忠,而身邊的這位是大忠似奸,不但大忠似奸,而且性子有那種警察的耿直和血性,如果從這方面講,這個時候離開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這一層里的意思讓刁主任有點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了,斟酌著話到了一層弱弱地說著:「……說起這個案子呀,總得來說能處理到差強人意的程度就不錯了,八年前那樁命案證據缺失太多,可能無法推翻重來了。楚秀女綁架案如果申平安不開口的話,就現有的證據也釘不住他;總的大方向現在支隊是要深挖與截訪事件相關的證人證據,楚家遺產的事現在由經偵支隊負責處理,楚秀女今天下午已經被送往省二院重症監護處理……哎,咱們的程序你知道,這件案子要真真大白於天下,恐怕還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而且大白於天下的時候,不一定就是十成十的真相。」  話裡帶著幾分無奈,嘆裡帶著幾分自嘲,對於普通人有無可奈何的事,對於警察同樣有無可奈何的事,比如像陳久文的案子,交通事故已經定論,再推翻重來又是一件耗費人力而且不一定有效果的事,誰也不敢輕易啟端,除非申平安開口;比如綁架案,兩個直接作案的主犯死於非命,雖然明知道幕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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