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非正規創富攻略 第66章 底線之底 有情有義

會議結束後二十分鐘,市青年醫院。

距離專案組所在的機動車檢測中心不過四公里行程,就近在這裡治療的吳奇剛迎來了三位便衣外勤,吳奇剛所受的都是些皮外傷、皮下軟組織挫傷,特別是臉部的軟組織挫,再直白點,帶隊的范愛國看出來,一臉青中帶紫、於血幾處,這是耳光扇得,扇得很重,但凡這種情況,羞辱比肉體傷害更甚。

事實也果如所料,這位受害人抽抽答答,涕淚交加,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十九日從拘留所放出來,洗了個澡好吃了一頓,剛回家進小區門,就被人摟脖子攬腰給綁了,之後就是無休止的審問、耳光、拳腳,那叫一個不堪回首,說到逼問的內容,一個是帥朗的下落和身份、一個是他叔叔吳蔭佑,說到帥朗,吳奇剛有點咬牙切齒,而說說自己叔叔,又有點諱莫如深,閃爍其詞,只說叔叔是個鄉下的陰陽先生,以給人尋龍看墳為生,詳細情況不知道。

有點意思了,一個陰陽,能拿出一百萬贖金來;更有點意思的是,范愛國突然發現,帥朗好像成了公敵,誰好像都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這個情況,回到了指揮部沈子昂的桌上……

會議結束後三十分鐘,市鍋爐廠一幢宿舍樓前。

梧桐街派出所出動四輛警車、兩隊十四隊全副武裝的民警,配合專案組續兵一隊外勤對這裡一個窩點進行了突襲,這是舒戰、沈立軍等冷庫抓獲的嫌疑人交待的窩點,有可能是漏網嫌疑人包猛剛的藏身之地。不過這裡保衛科的根本不預配合,邊支吾搪塞,邊把排查的警察往其他地方引,續兵也發現有點問題了,帶著人不理會廠里保衛科的,直衝目標,當民警和外勤用液壓破門器強行衝進緊鎖的宿舍大門時,驚呆了……一屋子男男女女、煙霧繚繞,有的已經抽暈了,在翻著白眼做好夢;有的還在抽,呶著嘴吸溜著,連警察進來也渾身不覺;更有的抽得淫興大發了,在當眾演春宮圖,一屋子淫靡之氣,饒是這些外勤見多識廣,也看得吃驚不已。

是個吸毒窩點,抓獲吸毒分子十七人,一大部分是廠里的職工,看來保衛科不但知道,沒準還有人參與,乾脆續兵把保衛科值班的兩人也傳回了派出所,收穫也不算小,機制大麻煙繳了四十多支,還有吸毒人員自己配製的貨,外勤一下子連成分也說不清,細細的數了一遍,問了幾個清醒的,目標包猛剛不在,只是前一天在這裡拿走了一些貨。

這個情況,也回到了沈子昂的辦公桌上,或者,可從從毒源入手查找包猛剛的下落,不過讓沈子昂頭疼的是,即便是這個漏網的包猛剛,頂多和舒戰是同一層次的馬仔,不會知道更多的情況,別說不容易抓到,就抓到了,對於整個案情的推進有多大作用,還真夠嗆。

問題就在這兒,沈子昂也越來越感覺到端木界平這個騙子的高明之處,這個高明之處在於他和地方的涉黑人員走得若即若離,甚至於有些人替他辦事,卻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沈子昂思忖著這個鬆散組織團伙的結構,開始懷疑,即便是抓到梁根邦,也未必能找到端木界平的直接線索。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通道,遲遲沒有傳回來,沈子昂在辦公室坐了良久,一個激靈起身了,準備拔鄭冠群的電話,想了想,又扣了,那樣好像顯得自己很沒城府很沒風度,一點氣都沉不住……不過確實有點沉不住了,給了帥朗一個天大的機會,卻不料鄭冠群出面和帥朗談話時,帥朗根本不要,只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想看看醫院的大牛!

這個要求,甚至連鄭冠群的也動容了,沒有思考便答應下來了,童輝、鄭冠群、方卉婷一行陪著帥朗到鐵路醫院去了,走的時候,沈子昂從窗戶上看到是方卉婷給帥朗開的車門,還溫言勸慰了一句什麼,那表情,幾乎要觸到他的涵養底線了,數月之前在防搶反騙工作組時就隱隱地感覺到了方卉婷和帥朗在眉目間有某種不為知的曖昧,一直以來把這個當成是兩人關係向近一步的最大障礙,今天,案情和線索一點都沒有確定,不過他此時確定的是,這兩個人,好像真有某種默契,是超乎嫌疑人和警察之間那種關係的默契。

是什麼呢?沈子昂頭腦里的思緒一團紛亂,一會兒是梁根邦、一會兒是端木界平、一會兒又是帥朗,亂嘈嘈一團,理不清頭緒……

……

……

鐵路醫院,ICU重症監護病房,鄭冠群居中站大偌大的玻璃前,左右是方卉婷和童輝,三個人透過玻璃窗,看著帥朗,輕輕地坐在病床之前,醫生連家屬也不讓接近,不過給了警察個方便之門,只說剛剛渡過危險期,盡量不要讓病人說話,更不要讓病人情緒激動。

「傷得重不重?」童輝副政委第一次來,問著方卉婷。

「不輕,子彈近距離擊穿了肺葉,大出血,差點就沒命了,輸了600CC才搶救過來……十幾個人用叉車硬抬來的,要是等120,說不定就耽擱了。」方卉婷說著,有點萬幸,能撿回條命來,都值得慶幸。

童政委搖搖頭,有點無語,沒有想到一個疏忽能釀如此嚴重的後果,即便遮俺得住,但此時看著垂危的傷者,又何嘗不是一種良心上的拷問。

「這小子還有點良心……最起碼沒有壞到骨子裡。」鄭冠群突然說道,聲音很輕,方卉婷看到了,帥朗在拉著大牛的手,一臉微笑,很燦爛的微笑,那種帶著歉疚、帶著深情的微笑,握著手,那麼不舍,此情此景讓她也頗有感觸地道著:「我研究過他,對於這種幼年家庭破碎,在家庭暴力中長大,求職又屢屢碰壁,能走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對於人情冷暖、生活艱難,應該比像我一樣的同齡人有更深層次的理解。」

「對,我和老帥通過電話,一提起這個兒子他就唉聲嘆氣,直把責任歸咎到自己頭上,這孩子繼承的老帥的精明和過人之處,不過用的地方有點偏頗了。」鄭冠群惋惜地搖搖頭評價著。

「總還是有餘地的,最起碼這孩子很重情義,看他組織群毆就看得出來,社會上混要不仗義,也不至於能混得風生水起,有這麼追隨者了……鄭老,您看,這倆多像一對難兄難弟。」

童政委說著,微笑著,對於這個混球,一直以來好感大於惡感,此時幾人再看,帥朗和大牛相視微笑的樣子,似乎真像一對血濃於水的兄弟,帥朗在輕聲說著什麼,說得娓娓道來,聽著一臉微笑,手拉著手,方卉婷被這種心與心的默契吸引著,心想著劫後餘生,能說出來的話都是大智大徹大悟的話,說不定,對於帥朗,會是一個很好的觸動。都再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看著這兩人。

是感動?還是同情?

在說什麼?說得如此親密、如此溫馨、如此和諧。

病房裡,帥朗拉著大牛的手,斷斷續續說著:「……說什麼來著,我就知道死不了,好人才不長壽,你連皮帶骨頭組不出一個好字來,和好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就你這號禍害,別說一槍,一炮都轟不死……」

說著,帥朗笑了,不料大牛的手輕輕動著,有點虛弱,沒有說話,手指蜷著,只露了一根中指,長長的一根中指,對帥朗此番安慰給了最好的一個回敬。

帥朗笑了笑,把手握得緊了緊,勸慰著:「……我可不是盼著你死啊,你進搶救室,把我都差點嚇死了……現在好了,趕快好起來啊,等你好了哥豁出去不過了啊,什麼金富豪、什麼天上人間、什麼帝都,反正就中州,叫上來的夜總會,哥把花魁都給你包了啊,什麼五鳳朝陽、七鑽毒龍、九星連珠……挨個來,想幹嘛幹嘛,行不?你不都說了嗎,生命在於運動,主要是床上運動……怎麼了,想說什麼?」

帥朗看著大牛的嘴唇翕動著,眼睛笑眯眯地,這淫笑出來了,能想那事,估計就沒事了,而且兩個人心意幾乎相通,剛一動嘴唇,帥朗點點頭:「……知道了,你別說話……你讓我陪你去是吧?我當然要去,咱們是兄弟,我不陪你誰陪你去……不過不能讓你媽知道啊,你媽上午差點揍我一頓。哎,要她揍我一頓,我倒好受點……對不起啊,大牛,這事都是因為我惹的……」

說著說到了正題上,帥朗終於把那句很難出口的「對不起」說出來了,輕聲說著:「……我真不該把你拉進來,不該讓你幫我出頭打架,不該把那幾個混球騙到貨場,我本來想讓你們揍他一頓,可沒想到他們還帶著槍……我真恨不得,躺在這兒的是我……」

帥朗拉著大牛那隻粗糙的大手,一直以來,自己一直忽視的,恰是最珍貴的,對大牛深深的歉疚,讓帥朗勉強的笑尷尬的凝結在臉上,大牛的嘴唇翕合著,拉著帥朗,帥朗趕緊地湊上來,就聽得大牛小聲地說了句:

「你……你笑的真你媽難看。」

帥朗怔了下,於是尷尬的笑容綻開了,果真笑比哭還難看,哭比笑還難受,不過這時候,帥朗倒發現大牛笑著很好看,很恬靜,那種帶著疲憊、帶著豁達的恬靜,輕輕地給大牛蓋好被子,護士進來了,示意著讓大牛好好消息,帥朗依依不捨的移著步子,背過身的一剎那,悄悄地抹了抹發紅髮酸的眼睛,悄悄地消滅了那兒浸出來的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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