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三章 食中蘊道

隨著聲音,凈音踱步至他身旁。黑白分明的眸中,微含著怨責之意。

宗守也是無奈,轉過了頭。果見這丫頭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飯盒。

不用猜,就知裡面是食物,還有葯湯。

葯湯也還罷了,那位水月庵主,在醫道之上,確實造詣不凡。甚至可能,還在軒轅依人之上。

幾次為他斷脈,雖不能為他解決燃髓之苦。

卻配了一劑可以緩解痛楚,壓制血髓自燃的藥方。

對他而言,作用雖不是很大,卻也聊勝於無。

至於食物,宗守此刻到了靈境,早已過了辟穀之境。自身就如小天地般,自給自足。

別說是一兩日,哪怕百載歲月不吃不喝,也是無關緊要。

這小妞卻不肯信,說她師尊也是天境巔峰,辟穀境界,可一餐卻總需食三牛之食。病重之人,就更需事物補充體內。

故此每日,依然是一日三餐,準時把葯汁和飯食送上來。

宗守無語,也只能任之由之。

這丫頭才剛開始修行,仍舊是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待世界。也根本就沒有所謂靈境與仙人的概念,大約在她眼中,她那師尊才最厲害的。

他宗守豈能於普通修者等同,即便是此女師尊,那位曉月禪師,每餐三牛,也是為修行。

在以武道鍛體時,消耗最是巨大。宗守以前,也有過同樣的經歷。那時是饑渴無比,恨不得吞下所有一切。

勸了一次不聽,宗守就再沒解釋了。不是懶得說,也非是不屑,而是樂見其成,暗中偷樂。

把食盒接過手,宗守打開之後,先把那葯一口吞下。

似乎藥方更改進了不少,一吞入腹中,就感覺胸腹間一股冰涼之意騰起。

那不斷衝擊他竅穴的焚空之言,也被壓制了下去。

宗守的眼,頓時微微一眯。

果然,那曉月禪師也知他體內,有著陸家之血。

若非是已知他的真正「病」因,絕難配出這等對症的葯來。

想起半日之前,見到的那位氣度雍容,又帶著幾分出塵之氣的中年女僧,再想想此女,日吞三牛的饕餮,宗守啞然失笑。

本來煉體之時,孔瑤與弱水,也斯文不起來。不過有軒轅依人,煉製的辟魔丹。只是一枚,就可相當於一牛之事,效果還更好些。

「可惜了,這位雖擅醫道,神通藥理,卻不知煉丹之術。否則多半,也可成一位煉丹大師。」

那葯碗放下,宗守目光,就望向那幾個菜碟。

只有幾樣素菜,賣相也是一般。卻出人意料的,勾人食慾。

宗守夾起了一片腐竹,放入口中細細品嘗。而後眼中,竟是現出滿足享受之色。

他性好美食,甚至特意為此鑽研過。然而這時卻不能不承認,這小妞的廚藝,實在是遠勝於他。且另有玄機,每一碟素菜,都令宗守感覺到「道」的意蘊。

這也是宗守,之所以放棄勸阻,轉而默認之因。對於他而言,此女所烹之事,簡直是絕佳的享受。

凈音則眼神怪異,在旁靜靜看著,星眸中光澤閃動。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終是開口問道:「施主,真就這麼好吃?可我那些師姐妹,都說我這些菜,有些怪怪的。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宗守聞言不禁是「呵」的一笑,心想這些菜自然是怪。

明明該是熱氣騰騰,軟嫰香滑的豆腐。吃在嘴裡,卻感覺是冰涼無比,堅韌之至。怎能不怪?

也不知這凈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將一些寒冰法則,韌力之法,融入到了食物中。

吃起來別有滋味,特異之極。

換作旁人,哪怕感覺滋味極佳,只是這口感,就會令他們敗退。

若非是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又如何能領略其妙?

依人是以丹證道,此女卻是以食蘊道,委實不凡。

他宗守什麼樣的美食沒吃過,卻偏偏沒接觸過這一類的美食,實在是讓人著迷。

也曾奇怪過,不過想想此女,只是一言,就有攪動因果命運之力,也就再不以為奇。

「是好吃!」

言簡意賅的幾字,另旁邊的女孩歡喜的快要跳起來。

宗守又若有所思的,看著凈音那光潔的頭部。

雲界的凈音,到他身邊時,已經還俗。尼姑版本的凈音,到這一界才見得,委實可愛。

「你才十六而已,花季年華,好生生的為何要剃度?做尼姑要守清規戒律,再不能談情說愛,有什麼好?」

「施主何處此言?」

凈音的瑤鼻皺了皺,感覺宗守的話,有些老氣橫秋。可看其年紀,也才於他相仿而已。

「我佛門之規,雖禁婚嫁,卻從來不禁男女歡愛。不過凈音,倒是已準備在此出家,以潔凈之身,常伴無量終始佛,侍奉一生。」

宗守這才知這蒼靈界佛門的規矩,與雲界似有不同。

雲界修行之人,都講究要破門出家,斷絕世俗。道門還好,佛門卻要守各種清規戒律。然而這一界,似乎並無此規。

是了,佛門在雲界的規矩,當是受儒家影響。

早年的佛門,也確被視為淫邪之教。

若再細察經文,可知這一教,對男女之事,似乎並不忌諱,反而是推崇有加。

否則也不會有歡喜佛這位佛尊——

聽到後面,更只覺一陣無語。怎麼就感覺自己,是罪孽深重?

真讓這麼一個可愛花季少女,用一身來侍奉「自己」,就實在是天理難容。

「無量終始佛?佛門的未來佛么?」

宗守嘿然一笑:「我在外域也聽說過,只是這一位,似乎佛門連真身是誰,都不曾確證。也未必日後,就能歸未來佛位。說不定此時,已然隕落。何必為這飄渺無端的未來佛,虛耗了一生——」

話才說到一般,就又止住。只見那的凈音面色,是難看無比,美目里滿是怒焰。

似乎想要出言訓斥,卻又強忍了下來。凈音的神情,是異常的冷凝。

「施主之言,凈音就當沒聽說過。未來無量佛,乃是諸佛法旨,定然是不會有錯的。豈容施主褻瀆?」

那聲音里,也滿含著冷淡之意:「即便真如施主所言,凈音也是絕無悔意,甘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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