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九章 狹路相逢

此時仙殿中的氣氛,是壓抑無比。

所有人都是沉默著,都再未提及方才的話題。

洪九塵是面色振奮,眼透精芒;譚鏡則是笑而不語,面上略含著幾分興奮;而伏越散人幾個,則是神情陰沉的喝酒。

雖是難得的仙釀,幾人卻都是大口豪飲,渾然不覺其滋味。

殿內只有宗守,是面色平靜,似笑非笑的坐於那下首處,斟酒自酌。

如此這般枯坐,竟是足足一日時間,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而那庭台下歌舞的舞女,前後則已經換了足足三輪。

此時殿內諸人,多已經是神思不屬。

宗守也在暗暗算著時間,數百萬人的戰役,絕不簡單,往往是曠日持久。幾月之間,都難分勝負。

只是這一次,這洪九塵分明是全力以赴,又有譚鏡鼎力相助。

而其餘幾人,無論是情不情願,看來都是要助其一臂之力。

元蓮界爭奪,即將塵埃落定,這一場大戰,必定會是不計損耗。

一方是絕境掙扎,一方是欲一舉定鼎。

故此在宗守眼裡看來,這一戰,最多兩三日之內,就可以決出勝負。

而勝敗的契機,多半將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唇角輕挑,宗守微微有些好奇,真不知那庄羽,到底會用何等樣的手段克敵制勝?

忽然這殿中,傳出「哐啷」一聲震響。

宗守從沉思中驚醒,而後訝然抬目。只見卻是那伏越,忽然把手中的酒杯,擲在了大殿庭下。

酒水四濺,使那些舞女,俱是一驚,停住了動作。

皆是面色蒼白,眼含惶恐的看向了上方。

伏越散人則是一聲冷哼:「都給我滾下去!這酒沒滋味,歌舞也是爛極。唱唱跳跳的,讓人心煩意亂。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真箇是亂人之意!」

那洪九塵濃眉一挑,目中微含怒容。最後卻是拂了拂袖,示意下方那些女子退下。

「伏越道兄說笑了,非是我這酒不好,也不是我這些女侍的歌舞不佳。而是你伏越,心中有氣可對?」

冷然一哂,洪九塵的神情傲然:「這一次,若你伏越不服,大可再與我洪九塵一戰。只是那時,就是前約盡廢。若是伏越勝了,洪某自然是無話可言。而若是你伏越敗了,卻只恐極絕聖帝,不會輕易將你放過——」

伏越的面色劇變,氣息一窒,最後卻是悶哼一聲,也不再出言反駁。

那胸中之氣沒地方宣洩,這時望見下方那正安之若素,仍舊是好整以暇飲著酒的宗守,頓時又語氣陰森道:「也虧了國君,這時居然還能坐的住?我等幾人退出元蓮世界,還有些補償,至少一處小千世界,還能拿到。可國君你,幾日之後,怕是血本無歸。一無所有,退出這元蓮世界,便連我伏越,也替你可憐。我若是你,便是怒而殺人的心思都有——」

宗守一陣無語,這二人鬥氣,又怎麼牽連到他這裡來了?

洪九塵聞言是毫不動容,他旁邊那位枯瘦老頭,則是目光如蛇般,朝著宗守瞪視了過來。

眼裡全是譏諷之意,一股意念壓來,似是意存警告。

那譚鏡則是輕笑:「國君他心胸寬宏,豈會如你這般?再說此時,宗道兄自己也有著不笑麻煩呢!伏越道兄,若是欲以言激君上動手,怕是難如所願!宗兄,不知我譚鏡說的可對?」

言語間,卻再沒有之前的羞愧,又朝著宗守遙遙舉杯。

「宗兄氣度過人,使譚某頗為心折!此番雖敗,卻是非戰之罪。只可惜你我間卻是無法合作,下次有機會,必當與宗兄聯手——」

宗守笑著搖了搖頭,卻無絲毫搭理之意。把那譚鏡,晾在了對面。

他脾氣再好,對這等樣的人物,也不願再去與之客套什麼。

譚鏡也不覺尷尬,一笑之後,就自顧自把手中之酒一飲而盡。

而後下一刻,就又眼神微亮道:「看來是已經有進展了!」

往虛空一抓,就將一隻紅色飛鳥,擒拿了過來。

到了譚鏡手中,卻是驀地整個身軀爆碎,化作數十道靈光,在譚鏡身前飛舞,聚集數十字元。

旁人都不懂,宗守同樣是看不明白。不過料來這是天方修會,獨有的一種通訊手段,可防人攔截。

類似的手法,蒼生道也有。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那譚鏡一拂袖,把那些字元拂去,笑道:「好一個癸宣!洪兄麾下這位大將,真好生了得。僅僅只用了一日左右的時間,就奇襲臨徐城得手,從此處將防線打穿。如今正是長驅直入,料來不久之後,就可從此處洞擊敵腹——」

似乎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譚鏡又朝著宗守,歉意一笑:「國君抱歉,言辭欠妥,還請見諒!」

宗守卻仍是沒理會,這次卻非是故意如此。而是陷入深思,臨徐城么?

怎麼會是在這個地方?以那庄羽的用兵,豈會如此大意?

說起來,這個名字也頗是熟悉,不久前可能有過關注。

腦海之中,無數的念頭閃過。也將臨徐城附近,所有的地形,所有的兵力布置,都全數翻尋了出來。

此處附近,赫然是山脈連綿。不過庄羽在此,倒真未有布置太多軍力。

既是兵力不足,也是地形之故,臨徐城扼于山口,地形險要。

無需多少並將,就可固守。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庄羽麾下,最精銳的一支近衛之君,居然也布置在此。

一時是微微失神,已然有了些許明悟。

原來如此,好一個庄羽,真沒有讓他失望——

那洪九塵聞言,面上卻並無多少喜色,反而皺了皺眉。

「我這裡,卻是到如今,還沒消息傳回!」

譚境笑著搖頭:「當是你那為愛將,太謹慎之故,雖未見過面,我卻也略知那癸宣的性情。此人性情清冷,沉穩持重。不到最後有結果,必定不會上報洪兄。」

「說的也是!」

那洪九塵一笑:「他這人就是如此!說來元蓮界中,也是唯一能與那庄羽比肩的將才!可惜了庄羽此人,很是不錯。」

又朝宗守道:「宗兄也確能識人用人,這一次,是輸在了兵力太弱。巧婦亦難為無米之炊!此番勝負一定,不過洪某卻與宗兄交個朋友,日後元蓮界每年物易,宗兄的大乾仙朝,還有在座幾位,皆可參與,佔半成份額!」

伏越一聲輕哼,半成?這是施捨?

見那邊宗守,仍舊是怔怔出神,毫無反應,似乎是被打擊的不輕。頓時暗自搖頭,懶得答話,直接一拂袖,便欲起身離去。

此間之事已定,多留無益,也再懶得看這二人得意。

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聽一聲輕笑之聲從一旁傳來。

注目望去,只見正是宗守。不僅一陣錯愕,這個傢伙,難道是輸了之後,心有不甘,失心瘋了不成?

不止是他,便連洪九塵與譚鏡,還有旁邊一直都默默無語慕方與察候虎,也都注目望來。

一樣是無比疑惑,神情古怪。

宗守卻懶得理會,一張紫金符籙,穿破那重重界障,往那雲霄界內降下。

既然這庄羽,沒令他失望。

那麼他宗守,也自然不會負了此人!

※※※※

就在同一時間,元蓮界內,一處狹窄山道的側旁。

庄羽駐劍於地,身形如塔般屹立於一座山丘之上。

而此刻就在他身右處,是一隻兩萬人的步軍。

都是身穿白甲,身形雄闊魁梧,手提寬刃大劍。

都沉穩如山,有寂靜無息的,挺立在此。

無有喧嘩之聲,亦無多餘動作,彷彿是一尊尊雕像。

雖只寥寥二萬餘人,氣勢卻顯得是雄壯無邊。

何道仁穿著一身紫金袍,立在了庄羽身旁。

目光專註地看著眼前,不能不緊張。若是此處突破,那麼他如今治下的大宣國,畢將被一舉鑿穿。

那時整條防線,必將冰消瓦解。

「何兄似乎並不憂心?」

「怎會?來之前確是心膽俱顫,不過當知曉半日前,就已至此,也就不再憂慮。」

何道仁一笑,轉過了頭,只見庄羽睜開眼,目中是神芒如電。

「庄兄既然早有所料,想必定有應對之法?臨徐城破,必定也在你意料之中。」

「算不上,沒想到會破得這麼快!那癸宣用兵的本事,確是不錯!可惜臨徐城那些同袍,沒能及時撤出來——」

庄羽深呼了一口氣,神情傷感:「那麼何兄,你又可知。我為何將這決戰之處,選在此地?」

決戰?

何道仁的目光閃了閃,據他所知,庄羽布置在附近兵力並不多。

莫非,是此人另有布置?

「不知!」

是真的一頭霧水,何道仁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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