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章 天狐皇族

皇京城,元辰皇帝正是凝眉不展,打量著眼前的輿圖。他用過四個年號,最後一個,便是元辰。

本名為殷御,不過在民間,是不能直呼其名,只能以年號稱之。

而那張圖中,正是整個雲界,五陸十二島的模樣。

此時在東面,那座雲陸,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

「這龍象山城也破了?」

雖是問著話,可這殿內卻一時無人回答。無論是內侍少監高若,還是重玄真人,都不知此時那東臨雲陸的具體情形。

殷御也沒怎麼在意,這從東面來的信符,只有他一人看過,只是下意識的說出此言。

唏噓了一聲,殷御目光眯起,滿含著感概之色:「龍象山城一落,東臨算是徹底落入那小兒之手。可嘆此子,才不過加冠之齡,繼位還不到四年時間。若我殷御,能有此麟兒,那麼死後必定可以無憂。大商國運,仍將鼎盛——」

語氣間,是說不出的艷羨。不過隨即,那殷御就話鋒一轉,透著些許冷意。

「那賜婚的國書,那乾天山宗守,到底受了沒有?」

高若這才微微俯身道:「國書已經遞交,乾天山似無拒絕之意。」

「哼!怕是求之不得!」

殷御一聲輕哂,透著譏諷之意:「這宗守居然把主意,打到朕愛將頭上。毀我良將,當真可恨——」

東臨傳出那些謠言,他即便明知多半是假,也無可奈何。

即便孔瑤回來,估計在軍中,也占不住腳跟,倒不如不回來的為好。

「陛下手中,良將千員,不差這孔瑤一個!」

說話之人,卻是太尉,坐在一旁椅上,正微搖著頭:「這孔瑤每次出征,必定是穩而又穩,勞師廢餉。雖是良將,卻不算出眾。究竟是女子之身,無有男子的果決剛毅。而且,也太過美貌了些。臣倒是覺得,這乾天妖王既然好色,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此子,還有著破綻。色乃刮骨鋼刀,使英雄心志消磨。此子如今是不錯,只是這日後,時間還長著——」

殷御卻眉頭輕蹙,東臨遠在雲界之東。隔著萬餘里的雲海。那宗守除非是意圖侵入東臨雲陸,否則此子未來無論會變成怎樣,都與大商無什麼關係。

可自他在那賜婚國書上,按下大印之後。就總是時不時的,感覺一陣心悸,似乎是惶恐不安,做了什麼天大錯事一般。

尤以今日為最,連續半日,都無法定下心神。

可細思緣故,卻渾然無法知其因由。

接著就只見那重玄真人,也是微微頷首:「陛下確不用在意!我觀此女命格平平無奇,註定了是早早夭亡之命。近來此女更眉帶凶兆,其命主衰,又含金白之氣,一生必定殺伐極盛。更似有一絲氣數,與我大商相連。有此女在,必定牽連我大商,使國祚衰減,非是良臣之選。倒是那孔家,還需安撫才是——」

殷御眉頭一挑,這才安心下來。既是如此,這孔瑤……

「孔家?朕昔年登基之時,欠了他們一個人情。曾經承諾,在位之時,必讓其族中一人執掌軍權。先前觀其一族,也只一個孔瑤堪用。卻反過來怨朕,不用其族中那幾個嫡子,反而提拔一個女孩。哼,當真是不知進退!罷了!他們要,那就給他們便是——」

冷笑著說完,殷御旋即又漫不經心的再問:「那麼那乾天山,可曾答應了出兵之事?」

說話之時,殷御卻在看著輿圖中,那東臨與中央雲陸之間。

就在靠近中央雲陸的所在,正有一個小小的黑點。

高若這次,卻是答的更恭謹:「乾天山還未有答覆,不過也未明確拒絕。我聽說理藩院,已經在想辦法,請五絕山莊與浩玄宗,出面勸說。據說此二宗,都與宗守交好。此事干涉我乾天山的存亡,料來那位乾天山妖王,不會如此不智!此時乾天山諸般推託,無非是想要從我大商,多要些好處。」

聽到最後一句,殷御一笑,顯是滿意之極。在他料來,情形也是如此。

接著神情,卻又微微陰沉,他極厭宗派,都是無君無父。浩玄宗稍稍好些,可若遇生死存亡之事,又或大商壓迫過分。卻多半也與其他諸宗一般,是一丘之貉。

然而這世間的事就是如此,明明心厭,可有時候,卻不能不用。

才思及此處,殷御忽的卻再次皺眉,這心悸之感,並未因重玄的話而安心,是愈發的嚴重了。

而重玄真人,也忽然站起。眼神之內,全是不解驚色。

似乎同時間,有什麼不好的大事發聲。似乎是來自東面,又似乎是源自國都京城之內,令人難辨方位。

風水相學便是如此,哪怕是修為成就如他。也無法準確的判斷。

※※※※

幾乎同一時間,雲界之外,某處時空裂隙之內。

一個容顏秀麗的年輕人,正在靈河之內,迅速穿梭。不久之後,更是直接破開了空間壁障。在狂暴的時空間隙之內踏步,不過須臾,就尋到一個彷彿宮殿,也好似大船一般的所在。

位在這空間疊層之中,目視不見。可當年輕人,踏入到這個空間位標之時,就已經是了。

行走在裝飾豪奢的船上,沿途有數百身著靈器的甲士,在他經過之時,紛紛半跪行禮。

此刻若有東臨雲陸的修士在,必定可發覺,這船上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僕人,是四階先天。

而所有穿著靈甲的戰士,都是六階以上,也就是所謂的六階道兵。而且無一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狐族的特徵。

年輕人卻習以為常般,毫不在意。一路步入到下層,推開了一扇殿門。

此處與這大船的別處不同,唯有此地,無有任何雕飾,也沒什麼奢華用具,透著股淡雅清凈的味道。

而方一推開門,這年輕人就聽裡面一個聲音響起。

「可是莫飛?」

那聲音蒼老,更卻有著遠超常人的穿透力,宛如長針,直刺心底。

年輕人,也立時躬身一禮:「正是雪莫飛!」

殿門之後,是漆黑一片,哪怕以雪莫飛的境界修為,也無法看清內中的情形。卻依然是恭謹異常,眼神中含著幾分敬畏。

「貿貿然就去窺探那宗守,你好大的膽子。」

果然隨後,就是一聲訓斥:「若非是方才本座警醒,即使用那幻心境遮掩,此時你怕早被那宗守察覺,是必欲壞了本座大事才肯干休?」

雪莫飛不敢辯解,默默不言。他只是想知道,擊殺雪莫言,又幼年登位,創下這偌大基業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已。

「那麼你這次去,可有所得?」

「有!」雪莫飛拜服在地:「臣在乾天山,觀此城諸族,莫不是對那人心悅誠服。甚至那人族,亦是對其愛戴有加。宗氏嫡脈,已經被誅殺殆盡。剩下的一些倖存之人,也盡數被其折服。那血雲鐵騎,更是戰力強絕。我雪氏一族,怕是來晚了些時日。想要自宗氏手中奪回王權,只怕不易——」

「這麼說來,那宗守是無隙可乘?」

那聲音說著,帶著分明怒意,意念有如狂濤,自這房內深處,潮湧了出來。

雪莫飛卻神情不邊,微一搖頭:「對旁人而言,確是無隙可乘!可對我雪氏而言,卻非是如此。此人畢竟還是天狐血脈,只能從血脈上著手。若方法得當,或可使這宗守,反為我族所用。不過此子,兼具焚空之血,卻先需解決才可,否則我雪氏天狐之血,恐怕無法成功壓服!」

「從血脈著手?依你之意,這是欲令我自減壽元?」

語音淡淡,卻帶著詰問之意。雪莫飛不敢辯解,只能更是恭敬的,在地板上俯身匍匐。

好在那聲音,也轉為緩和:「罷了!七尾之血,原本也只有九尾才能壓服。我雪氏若能重歸雲界,本座自減五百壽元,又有何妨?這宗氏,估計是自以為將乾天,經營的如鐵桶一般。看來終是要他們知曉,為何只有我雪氏,才是天狐皇族!」

雪莫飛頓時直起身,眸子里喜意微閃,旋即就又再次蹙眉,仍舊憂愁:「可是臣擔憂的是那龍影敖坤!這宗守一身實力,也是強絕。靈境修士不能入雲界,那就奈何他不得。還有那血雲騎,亦非同小可。甚至能力抗神霄,使其隕落——」

可那聲音,卻是冷然輕哂,帶著不屑:「龍影敖坤?有何懼之?此二人多的是辦法牽制。你不是擔心那宗守身上的焚空之血么?不用在意。見識究竟還是太淺,以吾觀之,此事才是那宗守身上,最致命的破綻。若非還顧忌血雲騎,我雪家的精銳道兵,還未全至。早就奪了這乾天山!」

言語之間,是滿含著自負之意。

※※※※

乾天山巔的含煙宮,寬敞的崇政殿中,宗守「哈」的一聲,在一方玉質的大印之上噴了一口氣。然後猛地向下一蓋,立時一個鮮紅的印痕,就躍然於這明黃錦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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