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冥河告死

那灰塵漸漸散盡,明決與其餘秘武師,也終於看清那內中的兩個人影。

竇靈真卻早一步就皺起了眉頭,他身為武宗強者,目銳如鷹。當眼中真力靈能匯聚,數里之地,都可明洞秋毫,區區灰沙,根本就阻擋不住他目力。

先是略顯疑惑,下一刻當目光掃過宗守的臉,以及初雪頭上那對貓耳時,神情又是一陣錯愕:「你是那個乾天山世子?」

那面相依稀是有幾分熟悉,不久之前還在雲瑕山之人送來的畫像上見過。

甚至就是幾十息前,他還盤算過,要謀奪這人隨身攜帶的那些財物。

卻不想僅僅過了片刻,這人就已經到面前。

心中不由一喜,這礦坑中,豈不是最好的殺人之所?

接著又暗覺疑惑。眼前這少年,分明是內息魂力全無,果然一如傳聞中所言,是雙脈並行,無法修行的廢物一個。

可方才那斬去明決一臂的靈劍,卻至少都是能御器騰空的靈師,方可為之。三具石傀儡,氣勢足可比擬九脈秘武師,也同樣需得出竅境之上,才能催動。

他方才下意識的以為,是旁邊這虎貓族的少女在控制。可此刻仔細望,才發覺這女孩,也只是九脈巔峰的秘武師。逸散出的魂力更是平常而已,應該還不到養靈境界。

那這靈劍與三具石傀儡,到底是何人在操控?立時一腦門的疑問,浮上了心頭。

明決也是一怔,仔細看了看宗守的臉,目中如火焰燃燒。而當他視線,在初雪身上掠過時,也眼神一亮。摸著左手斷臂處的傷口,明決面容不由再次扭曲,獰聲一笑:「你管他是誰!那個男的,給我生擒活捉,我要他點上天燈,燃燒十日十而死,以解我斷臂之恨。那女的我也要了。我的魔靈旗,恰好還缺一血奴!」

竇靈真聞言猛地一醒,啞然失笑。管這靈劍與三具石傀儡,到底是什麼人控制,內中又有什麼古怪,只需打扒擒住就可,何必管那麼多?

目光精芒爆閃,只隨意一個手勢。身後那二十張強弓,就立時發出一陣「蓬蓬」聲響。整整二十指頭粗細巨箭,穿空而去。弓開連環,僅僅十息,就是數只勁道十足的利箭穿出。

而緊隨其後的,是那兩名先天武師。身穿沉重鐵甲,動作卻彷彿是山間賓士的靈貓,動作輕柔迅捷。一邊防範著那口飛旋在半空中的黑浪劍,一邊飛速靠近。

箭只擊打在那三具石傀儡上,立時是石屑紛飛。接二連三,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響,箭只聲所攜的巨力,更使傀儡的巨大身軀,不斷倒退。

初雪目中,不由透出焦灼之色。偏偏身旁的宗守,仍舊在發獃,毫無反應。

眼見又是十幾隻利箭襲來,而那三具石傀儡,已是渾身孔洞,再難全數遮擋。唯獨那塊石板堅實無比,卻也只能彈飛小半的箭只。初雪頓時大急,下意識的就要擋在宗守身前。

不過她身影才剛動,就被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抓住。轉過頭望時,便只見宗守正是唇角含笑,看著前方。目中的遲疑之色,早已淡去,只剩下了一絲無奈與冷厲決然。

初雪心神一松之餘,又是愕然。此刻的宗守給她的感覺,分外不同一些。以前對她無論是嬉笑怒罵,都會感覺無比親切。而此刻宗守雖還是淡淡笑著,看在她眼中,卻彷彿不是生人,似乎毫無感情,格外的淡漠。

忽而又猛地一個寒戰,只覺周圍的溫度,驟然陰冷了下。這坑洞里的風本就很冷,卻沒有此刻這般,使人寒入骨髓。氣血都好似要凍結。

下一刻,就只聽宗守淡淡的出聲。

「雪兒,閉上眼睛!」

初雪神情一怔,這個時候,只需瞬間就可能身死,怎能閉上眼?她可沒有與人盲戰之能。

眼神遲疑了片刻,初雪還是閉上了眼瞼。方才宗守的聲音,格外的凝重,也格外的認真。反正不管如何,她聽自己少主的吩咐就是,不管是生是死。

眼前一暗,耳旁就又是「錚」的一聲聲響。初雪試著以意念辨認,赫然是那雷牙劍出鞘之聲。這口未真正完成的靈兵,此刻在小金的包裹下,竟也沸騰而起,懸於半空。

然後宗守的聲音,再次響起。

「記著了,沒有少主我的吩咐,絕對絕對不要睜眼——」

初雪神情再怔,到底是什麼事,為何不能看?心底微沉,升起股不好的念頭,如果是少主,是自知無有勝忘,打算與這些人拚命。不讓自己看,是為保全自己——

一時間,初雪芳心內是心亂入麻。眼皮微動,掙扎不已。

宗守此刻,意念間卻是再無他物。

這封印之劍,他實在不願動用。只是今日情形,卻是不用都不行。

一聲嘆息,身周那陰寒之力,只瞬息間,便更濃數步。

附近處地下溪流兩旁的苔蘚,也在紛紛枯萎。

無數的死灰氣息,往他右手纏繞而去。

「黃泉死水,碧落寒濤——」

宗守發出一聲輕吟,手向前探出,當握住那口雷牙劍時。那隻右手竟已是轉成灰白顏色,彷彿死人。整個人,也無有半分生氣。頭上三千髮絲,更在這須臾時光,由上至下,全數轉為蒼白之色。

而當真氣沖盪之時,又是「錚」的一聲輕鳴。雷牙劍上,一絲絲雷光閃爍,水火纏繞的撼世真勁,也從劍尖透出。

與那灰白之氣交融在一處,彼此無半分不諧,也不見排斥。

所謂的黃泉之水,碧落之濤,本就是冥死之氣所聚。而死亡之力,本就與諸天法則交雜。任何事物,都可導致死亡。無論金木水火土五行,還是那光暗陰陽風雷電。不論哪一樣,都含著死亡之力——

故此非但沒有不諧,反而是彼此共鳴,水乳般交融一處!

而宗守的輕吟之聲,仍在繼續。劍光揮動,帶起一片灰影。那匯聚而來的陰寒之力,與灰白死氣,就彷彿真是化為冥河,在這片地下空間中洶湧流動。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

隨著這聲音,宗守整個人,就彷彿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與這濤濤冥河,融為一體。

而此刻最先感受到宗守變化,除了正遲疑著是否睜眼的初雪之外,就是那本是殺機沛然,面色猙獰的兩位先天武師。瞳孔一縮,透出驚恐欲絕之色。

只是此時,那灰色的劍影,忽然就從極靜轉為極動。紫雷乍閃,這一劍就宛如是沒有實體,從幽冥之內穿出,鬼魅至極的,就到了眼前。

便連這兩名先天武師身上披著的重甲,也毫無作用。甚至無法感應,脖頸間的那些甲片就被如腐竹般刺穿,而後那頸部,就感覺到一陣兵刃寒意。

一時間是驚悸欲絕,待得反應過來,那個渾身繚繞著灰白死氣的人影,就已經從他們之間的空隙穿梭而過,毫不留戀。

又足足片刻之後,才驚覺自己竟然還未死去,脖頸的傷口處,也無血液透出。

可正當二人心泛喜意,有些慶幸的面面相覷之時,卻都各自驚怔無比的,愣愣看著對方。

只見對面的人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枯萎」乾涸。不但渾身再提不起絲毫力氣,那肌膚也在瞬間老化,甚至迅速腐敗。

整個過程令人驚恐至絕,也讓人絕望之至!

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次什麼劍?如此恐怖,如此霸道?

宗守的身影,卻仍在急馳。藉助外丹之力,一躍就是十餘丈。劍影閃爍,輕鬆之至,就將那射來的箭支,全數挑開。

百丈距離,只是一瞬而至。竇靈真也是面色一白,看那灰白之劍,目光竟透出幾分驚懼,感覺情形是古怪無比。眼前這蒼白人影,也彷彿危險到了極致。

傳聞中乃是廢人的乾天山世子,怎麼可能會武?而且是靈武雙修,俱有出竅先天的修為?

這身法,這劍術有到底是何來歷?如此詭異?

來不及細思,那明決第一時間,就將幾張道符打出。半空中化作一條條火龍,往前沖騰撕咬。袖間的爪鏈,也爆射而出,向宗守纏繞抓取。

卻只見那灰色劍光一閃,漫天的火龍,就已消失無痕。再第二劍揮出,那十數條爪鏈,就盡數鍛煉。

在那口灰白色的劍前,彷彿任何事物,都如朽木,可輕易斬斷!

竇靈真本是抽出兵刃,霸氣無比的一刀橫斬,銳利刀氣,直接在旁邊石壁,開出數丈深痕。此刻見狀,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記憶之中,只有一個人,能使出這樣的劍法。

「冥劍!你是雲瑕山『冥劍』呂晴?」

話音出口,竇靈真就覺不對。傳聞中的呂晴,是魁梧大漢,年近四十。可眼前這少年,分明不到十五,不似易容。

還有這劍,雖是已先天初階的修為,勉強使出劍勢。然而他此刻所感受到,卻是一種直入心神的死亡之意。

彷彿這劍勢,無論如何變幻,無論如何抵擋,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這一劍,比那「冥劍」呂晴,還要更強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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