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越來越亂

全局同形,吳燦宇必須變招了,假如還是以同形的審美觀進行下去而把黑子落在星位,漂亮固然是漂亮了,但鬆鬆垮垮,全無壓力,這隻能是假高手東施效顰的「瀟洒」,絕不會出於真正的高手所為——破壞對方大模樣,最佳的時機是對方模樣將成未成之時,因為只有那樣才能真正給予致命一擊,而現在,白棋左上右下都有可能圍出大模樣,但離真正成為大模樣還有很遠一段路要走,黑棋若佔中間天元,看似對白棋上下的陣勢不偏不倚,一視同仁,可當白棋再加一手先補強一邊後,天元這顆黑子的立場就有些尷尬了,深入,怕被纏繞攻擊;小步舞曲從中腹繼續侵削?白棋就算全部老老實實地跟著應,黑棋在實空上的優勢就很微弱了。

所以,吳燦宇長考了五分鐘後,這才信心十足地將一枚黑子拍在棋盤上——右邊星位左下一路斜吊。

「好棋,這顆子的選點很刁,怎麼樣應都很不舒服呀。」劉志峰贊道——黑棋這步棋接下來有兩個好點,一是三路靠下,一路四路飛封搶佔外勢,如果這裡黑棋能夠築成厚味,那麼白棋左上的勢力就很難發揮出威力了。

第一感是三路飛或向上四路小尖,但被黑棋順手五路一壓再向上一跳,白棋便被壓在三路,圍空太小;向上四路小尖,這是強硬的態度,但被黑棋在三路靠下,白棋的做戰太過勉強。

白方該怎麼應呢?

觀戰室里的人都在為王仲明出謀劃策,雖然特別對局室里的兩位棋手誰也不可能聽到。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是所謂人多智廣主意多的意思,但此時此刻這句俗話卻似乎無法成立了,幾個人的深入研究連星位的呆並都考慮到了,但還是找不出滿意的招法。

「看來白棋也只能在三路飛應了,雖然棋形委屈了一點兒,但局勢漫長,離分出勝負還早的很。」陳淞生做出最後的總結意見。

金伍中和朴泰衡相視一笑,都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樣的結果說明吳燦宇的努力研究沒有白費,棋局已經開始步入黑方的調子,而這對力戰型棋手,幾乎就等於樂勝的宣言……背負壓抑了一個多月的包袱終於可以放下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嗎?

但是,王仲明的招法卻是出乎每個人的預料之外——右上角三路一間掛角!白棋居然脫先不管了。

「啊!沒搞錯吧?!」金伍中和朴泰衡都是大吃一驚,驚訝之下,不自覺地說出他們所懂得為數不多的幾句中國話。

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應一手尚且覺得不夠安全,現在居然給黑棋連下兩手的機會,這不是瘋了嗎?難道王仲明真的敢於藐視吳燦宇的力量?!

「看不懂啊,看不懂,難道白棋不怕被黑棋四路飛罩嗎?」陳淞生則是連連搖頭——白棋三路爬,黑棋順勢長,白棋在三路爬的越多,黑棋的這道牆就越強,對左上角白棋產生的影響也就越大。

如果不爬呢?局部唯一能走的就是四路沖斷,但黑棋擋下作戰,白方的戰鬥太過勉強,棋型有馬上崩潰的危險。

但除了這兩招外,王仲明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答案是有。

四路飛壓那麼明顯的好點,連陳淞生這種久疏戰陣的老棋手都能一眼看到,王仲明又怎麼會不清楚?既然敢不應而脫先掛角,他自然早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右上角三路飛靠,這是尋求步調的著法——如果黑棋老老實實的在二路扳,則白棋星位退是先手,黑棋只能補角,但不論怎麼個被法,先手還是掌握在白棋手中,接下來白棋右邊星位沖斷應戰,由於右上角白棋已然加厚,這次的戰鬥就變成黑方難辦了。

以吳燦宇的實力當然不會輕易上這樣的當,三路頂,黑棋反擊,這幾乎是唯一的應手。

白棋擋,黑棋二路扳,白棋三路長,黑棋二路爬,白棋二路長,棋下到這裡,雙方都已經無法收手——黑棋若是先在上邊扳一手後再在右邊擋下防白棋的沖斷,那麼白棋先手打拔上邊二路子到右邊角上一路扳粘都是絕對先手,之後中間被分斷的那顆白子二路貼下,由於有一路渡回的後路,黑棋無法吃住這兩顆白子,自身的棋形也就變得支離破碎,難以收拾了。

所以黑棋只有在二路爬,強手!白棋若是三路向下長,正好湊黑棋衝下的步調;白棋若是從下向上貼,則黑棋挖斷,白棋三子頭被扳,以後被黑棋中間點方,由於氣緊,白棋無法動勁,於是中腹將成為黑棋表演的舞台。

「難局啊,難局……吳燦宇局部力量之強堪稱韓國年輕棋手之最,被他這樣近身纏上來,白棋怕是凶多吉少呀。」

陳淞生皺緊了眉頭,就連他這樣經多見廣的老棋手看到這樣的進行也不由得連連嘆氣,感覺這盤棋王仲明凶多吉少。

「吳燦宇對於棋形的厚薄感覺非常敏銳,這一連串的下法緊湊有力,白棋非常難辦,看來,剛才還是先忍一下兒的好。」劉志峰點頭說道。

兩位韓國棋手雖然沒有說話,但喜悅之情卻溢於言表,說到對吳燦宇的棋的了解程度,沒有人能比得了他們倆,而以他們倆的經驗,一旦被吳燦宇以這種貼身肉搏的戰鬥方式纏上來,很少會有人能捱得過那怒潮般一波緊接著一波的兇猛攻勢。

「不會的,王老師一定有辦法的。」金鈺瑩卻以著一種近乎於執拗的心情說道,雖然她也承認此時白棋的處境非常艱難,但她還是對王仲明充滿信心。

「呃……你就這麼相信他?」劉志峰不解問道——以他的實力都看不清白棋怎樣才能渡過眼前險境,王仲明就能做到嗎?

「嗯。」金鈺瑩點頭。

「為什麼?」劉志峰更加好奇。

「呃……」金鈺瑩被劉志峰問住了,仔細想想,自己似乎沒有這樣的理由吧?王仲明的對手終究是以力戰聞名的韓國年輕棋手中的佼佼者,雖然曾經輸給過王仲明一盤棋,但那盤棋有著太多的可說之處,難道自己還指望王仲明能再贏吳燦宇一盤?

「哼,怎麼說也是業餘的,等人家真正重視起來,立刻就現了原形。」見金鈺瑩沒有理由的也要維護王仲明,譚浩強不由得一股醋意生出,不屑地撇撇嘴角,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這顯然不是評棋,而帶著幾分人身攻擊的味道,金鈺瑩的臉頓時寒了下來。

「哈,你不就是想說上次你輸給王老師那盤是因為你不小心?好呀,我們都知道了,這可以了嗎?」陳見雪當然是站在金鈺瑩這邊,見譚浩強的話里加槍帶棒的,於是反唇相譏,替姐妹出頭。

「呃……我什麼時候那樣說過?」這次來本來是想藉機會與金鈺瑩和好的,誰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惹對方不高興了,譚浩強一時後悔不以——那句話誰都可以說,偏偏就是自己不可以說,誰讓自己在十秒超快棋中輸給了人家呢?

「好啦,別鬧了,當著客人的面,成何體統。」陳淞生板起臉來訓斥道——他大致也知道這幾個年輕人之間的問題,但這種事兒不是他這種上了年紀的人管得了的,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是比家務事更複雜的感情問題。

老頭子不高興了,幾個年輕人都不再吭聲,金伍中和朴泰衡則是面面相覷——以他們倆那可憐的漢語水平,實在是搞不懂剛才發生了什麼。

雖然一場爭吵在陳淞生的高壓下平熄了,但此時的氣氛已變得有些異樣。金鈺瑩寒著臉,譚浩強是想說不敢說,想看不敢看,呆在那裡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別提有多難受了。

「呵呵,時間也差不多了,鈺瑩,當我的講棋助手吧。」對於譚浩強和金鈺瑩之間的關係劉志峰也有所耳聞,不過他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對些不是很關心,不過此時有兩位韓國棋手在場,這樣的氣氛持續下去會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劉志峰起身站起,招呼金鈺瑩去當自己擺棋的助手。

「呃……」金鈺瑩聞言有些猶豫,說實話,她並不想去做大盤講解——雖然那裡同樣也可以拿到對局棋譜,但時間上肯定會晚一些,只是這裡的氣氛……哼,說來說去,都是怪譚浩宇這個傢伙,沒事兒譏諷人家王老師幹嘛?吃飯了撐的嗎?

「鈺瑩,你去吧。別累著我們的大教練。」陳淞生明白劉志峰的用意,於是笑著催促道。

沒辦法,金鈺瑩只有站了起來,而就在此時,屋頂液晶顯示器中的棋盤上多了一枚白子——王仲明出手了。

四路星位沖——正面的白刃戰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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