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坐壁上觀

在牛犢三人幫的三位成員和劉志峰聊天兒的同時,另外的一場交談正在比賽會場的一角進行中,對話的雙方正是韓國圍棋代表團除朴仁勇外中國話說得最好的趙源慶和代表此次中方年輕棋手出戰的成員之一譚浩強。

說實話,譚浩強最近的日子過得並不順心,那次在十秒超快棋中輸給了王仲明對他的打擊很大,心情的不好延續到比賽之中,包括圍甲還有其他比賽在內的六盤棋輸掉了五盤,勝率只有區區的百分之二十,做為中堅級的棋手,這樣的勝率可說是慘不忍睹。

當然,僅僅是比賽成績不好倒也罷了,每位棋手都有狀態低迷的時候,碰人就輸也不是譚浩強一個人獨有的事情,所以勝率太低還可以自我安慰,只要熬過一段時間,狀態自然會慢慢恢複,問題是那盤棋後,自己在分先的情況下輸給業餘棋手的事兒便在棋界傳開。當然,如果僅僅是輸給業餘棋手,雖然難堪,倒也不至於讓他太過光火,終究在不限資格的公開賽中,偶爾也有職業名家輸給業餘棋手的新聞——真正讓他感到難堪的是,那盤棋不是比賽,而是意氣之爭,其意義不在於棋局本身,而是身為棋手的尊嚴之爭,所以輸掉的不是棋,而是他的面子,大那以後,熟識的朋友總喜歡拿這件事和他開玩笑,那幫損友,最喜歡乾的事兒就是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搞得他這些日子都不敢和那些人呆在一起,免得成為人家取笑的目標,至於金鈺瑩,那就更不用說了,以前,每次回北京參加比賽,他都會特別抽出時間去棋勝樓見見對方,但那件事之後,一想到去棋勝樓就可能碰到那個人,心裡就說不出來的彆扭,這次回到北京也是一樣,想想有近一個月沒有見到金鈺瑩了,也不知道對方過的怎麼樣,有沒有象自己想她那樣想自己?自己是不是該去見個面,看看情況呢?

正在趴在窗口望著外邊的景色而心煩意亂之際,恰好得到自由行動命令的趙源慶發現了他——去年的兩國年輕棋手對抗賽時兩個人交過一次手,彼此算是認識,見他一個人形單影隻,於是便湊過來打招呼。

見是趙源慶,譚浩強打起精神與他聊了起來,順便也可以把注意力轉移。

剛開始無非是寒暄問好之類的話,聊著聊著,趙源慶忽然想起了昨天當臨時翻譯時聽到的情況,好奇心起,忍不住問了出一來,「對了,聽說你曾經和一個叫王仲明的業餘棋手下去一盤棋,是不是真的?」

「呃……」譚浩強一愣,心裡不由得暗嘆一聲——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兒傳千里,自己露臉,巴不得都被世人知道的時候,常常是無人知道,自己丟了臉,不想讓別人提及的時候,卻似乎每一個遇見的人都知道,本以為趙源慶是韓國棋手,對中國棋界發生的事情不會很清楚,誰知道人家偏偏就問到了,看來這臉,都丟到外國去了。

「呵,是呀。沒錯,是有這麼回事。消息夠靈的,連帶這都知道,是你中情局的還是克格勃的?」苦笑一聲,譚浩強自嘲般地說道——經過這近一個月時間被朋友反覆取笑的經歷,他也算是有點兒心得了,有些事兒,你越不讓人家去說,人家就越是好奇,越想去說,但當時放開了,不在乎人家去說的時候,那些人反而又沒興趣去說了,堵不如疏,聽說大禹治水用的就是這一招。

「呵,我又不是特務,沒那麼邪乎。我是昨天聽吳燦宇他們講的。」趙源慶答道。他又不是相關人士,沒有保密的義務。

「吳燦宇?……他又是聽誰說的?」譚浩強又是暗嘆一聲,問題遠比自己想的嚴重,原來趙源慶也是從別人那裡後到的,換言之,韓國棋手圈子中知道自己糗事的人並不只一個。

「他呀,好象是從《圍棋天地》上看到的,具體哪期我就不清楚了。」趙源慶想了想後答道。

「……呵,他還真的閑心。」譚浩強搖頭苦笑,《圍棋天地》中有關自己的文章並不多,偏偏這一期讓人家看到,不用說,這是孫浩那小子的功勞了——這小子,真不知該不把他當成朋友,自己過五關斬六將,風光無比的時候不見他寫文章吹捧,偶爾一次失了麥城,倒跟打了雞血似的靈感四射,洋洋撒撒,一篇五六千字的觀戰記就新鮮出爐,也不知今天會不會來,如果來了,自己非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不可!

「呵,也不見得是閑心,聽他講,那個和你下棋的王仲明曾經也和他下過一盤棋,而那盤棋他也輸了,所以他對王仲明這個人很上心,我估計他看那篇文章,八成也是沖著那個王仲明去的。」趙源慶答道。

「真的?……怎麼回事兒,快跟我說說。」聽聞吳燦宇也輸給過王仲明,譚浩強心頭一震,心中一喜——開解心事,講道理通常沒什麼大用,很多人道理可以講的頭頭是道,足夠上百家講壇給別人做報告的份兒,但事到臨頭,落在自己身上,腦子一樣會轉不過彎,鑽了牛角尖兒,而最管用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比他更苦,更難的人或事來進行對比,一旦發現還有別人比自己更怪,內心也就平靜了下來,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唐伯虎點秋香》中就有類似情節的描寫,這混入華府接近秋香,唐伯虎自賣自身,要進華府當僕人,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另有一人也要自賣自身,名額只有一個,兩個人於是以比誰更慘來爭奪這個名額,結果那位仁兄比唐伯虎更狠,一棒子把自己打得額頭見血,一命嗚呼,終於贏得了這場比賽的勝利,但終因人事不醒,反被唐伯虎撿了個便宜,成了華府的下人。這個橋段之所以搞笑,就是因為周星馳反其道而行,利用常人的心理思維慣性突出奇兵,反而起到了很好的笑果。譚浩強此時的心情也不例外,原來以為只有自己一個倒霉蛋輸給王仲明,成了朋友們的笑柄,現在聽說居然還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有一個人作伴,以後就再被人笑話也可以有個人分擔,丟臉的人多了,那還算是丟臉嗎?

「噢,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好象是不久前王仲明跟隨一個企業的圍棋代表團到韓國友好交流,不知怎麼就和吳燦宇下了一盤棋……」趙源慶把昨天聽到的那些內容講了一遍,當然,中間少了不會加一些他自己的想像和猜測。

「……哎,王仲明的棋到底怎麼樣,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故事講完,趙源慶好奇地問道,他對於能夠贏吳燦宇的人是非常的感興趣。

「王仲明呀……他的棋的確很厲害,這一點不得不承認。說實話,他能贏吳燦宇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他的實力以我的感覺,完全可以儕身於一流棋手的行列——當然是職業的。」譚浩強輕嘆一聲答道,雖然他對王仲明沒有好感,但棋上的問題他不能不說實話,終究那盤棋的勝家是對方,而不是自己,所謂敗軍之將不敢言勇,就算他心裡並沒服氣,但在沒有贏王仲明一盤,把面子找回來之前,任何貶低對方的話都會被當成失敗者的牢騷——那些損友無數次的調侃早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哦?是嗎?……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怪不得吳燦宇這次來北京非要去找王仲明要再和他下一盤呢。」聽了譚浩強的評價,趙源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就連他自己也有了到時去看看的想法。

「什麼?吳燦宇要找王仲明把面子找回來?!」聽到對方的自言自語,譚浩強更是大吃一驚,說實話,那次輸棋以後他不是沒有想過再找王仲明下一盤,哪裡跌倒哪裡站起來,把丟了的面子找回來——雖說即使第二次對局贏了對方也未必封得住那幫損失的嘴,但至少自己可以在金鈺瑩面前挺直腰板,不再有那種技不如人的心理陰影。只不過,心裡是這麼想的,真要付諸行動又談何容易?道理上,真正意義上的找回面子就應該是在同樣的條件下戰勝對手,這樣的勝利才有意義,而不是人家在擂台上一腳給你踹了個狗吃屎,你卻在小衚衕里給人背後一悶棍——但想一想對方在讀秒聲音的催促聲中有如閑庭信步般的表演,他是真的沒有半點兒信心,而以其他的比賽方式挑戰,卻又失去了找回面子的意義,故此,一方面是拿不定主意,另一方面又是沒有時間,他到底還是沒有去找王仲明二次挑戰,想不到自己打算要做的事兒,吳燦宇卻走在了前面,這算不算是一個好消息呢?

「嗯,聽當時的語氣,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回憶了一下兒當時的情景,趙源慶點頭肯定的答道。

「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譚浩強急著問道。

「時間是明天上午,地點就是棋勝樓,他和陶然居的曹英約的是上午九點從崑崙飯店出發,至於幾點到那兒,我就不知道了。」趙源慶答道——他並不知道棋勝樓在哪兒,自然也就無法估算路上所要花費的時間了。

「好,好。」譚浩強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腦子裡也盤算起自己是不是也該去湊湊熱鬧,一方面看吳燦宇的復仇之戰是否能夠達到目的,另一方面也可以以這個借口去見金鈺瑩。

看譚浩強變顏變色,趙源慶便也猜到幾分他心裡的想法,「嘿嘿,你是不是明天也想去看看?」他笑著問道。

「呃……那倒不是。我原本打算明天去棋勝樓去見一位朋友,不過如果湊巧趕上,倒也沒有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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