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快樂

廖炳坤這突然的一問讓王仲明一時愣住——黃德志棋力最盛時也並非一流高手,論水平,大體也就相當於現在趙恆的樣子,十幾年前,黃德志已經四十多歲,競技狀態呈下降趨勢,雖偶有爆發閃光之時,總的來說實力卻早就大不如前,當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黃德志的實力下降再多,讓廖炳坤六個子還是做得到的,不過王仲明是在一流棋手之上的超一流棋手,實力本就比黃德志巔峰時期還要強出一大截,再加上他現在正值盛年,精力體力遠非那時的黃德志能比,讓得動廖炳坤六子七子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兒。

問題是,他能這樣解釋嗎?

「哈,老爸,這您還不明白?」關鍵時刻,廖井丹給王仲明解了圍,「那是人家黃院長給您面子,故意讓著你呀。」

……廖炳坤啞然——倒也是,這樣的解釋在邏輯上的確說的通,只不過……太沒面子了吧?

「呵呵,還真是……這麼說,我被他蒙了十多年?嘿,這個黃德志……」廖炳坤自嘲笑道,難為他以前還曾經以此為榮,沒想到卻是假的。

「伯父,井丹說的只是其中一種情況,事實也未必如此。」見聽了廖井丹的話,廖炳坤的表情有點兒失落的樣子,擔心其對黃德志產生誤會,王仲明連忙給他開解道。

「哦,還有別的可能嗎?」對於普通圍棋愛好者,能夠受職業八段高手六子而戰至勝負差距只有一子,那是非常露臉有面子的事兒,廖炳坤很希望那是靠自己的實力拚到的,而非是對手有意放水,所以對王仲明所說的另外可能非常感興趣。

「讓子棋和對子棋的下法並不完全一樣,正常而言,無論是讓子棋還是對子棋,上手一方都應該按照棋理行棋,不走欺招,騙招,過分之招,而下手一方,出錯總是難免的,只是因水平不同,所犯的錯誤大小不一樣,上手一方下正手,是為了考驗下手一方對棋的理解和掌握程度,如果下手一方所犯的錯誤不足以導致棋局失利,那麼上手一方就該承認下手一方的實力,調整雙方對局的手格,直至所讓的子數和雙方實力的差距相匹配……」

「但是本手正招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很容易被對手識破意圖,招法本身雖然正確,但因為讓子棋在一開始,被讓一方就有極大的優勢,這種本身沒有問題,卻很容易被對方所識破應對的正著本手所能得到的利益往往不大,因為你雖然不犯錯誤,卻也使得你的對手不容易犯大錯或者不犯錯,所以,從爭勝的角度,在讓子棋中,尤其是讓三子以上的棋局中,上手一方往往便使用一些複雜,多變,過份,乃至於無理的招法,用以考驗下手一方在面對不熟悉棋形時的應變能力。這時,上手一方採取的策略便不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可勝在已,不可勝在敵』,而是不停的出考題,給下手一方製造犯錯誤的機會,有時,這無關棋力的問題,而是對下手一方對局心裡的了解和對讓子棋招法的深入研究上,這種情況下,高手反而未必就比不讓水平低些的棋手強,比如說日本明治時期的棋手井上孝平,平生最好和業餘棋手下彩棋賭錢,極善揣摩下手心理,對讓子棋素有研究,人稱『本因坊加一』,意思是可以被當時日本棋界的最強者本因坊秀哉讓五子的人,到他這裡可以讓到六個。井上孝平本人和本因坊秀哉的手格為先二先,意既為下三盤棋,兩盤執黑讓先,一盤讓二子,實力可謂相差懸殊,而讓子棋上卻超出秀哉一籌,就是這樣的道理……」

「……黃院長是本格派的棋風,沒有明顯的長處,但也沒有明顯的短板,行棋厚重,穩健,很少走沒有把握的棋,這種的棋風在實力接近的高手對決中比較容易保持穩定,但在讓子指導棋時,由於本手太多,對下手方的壓力不大,反而不容易打開局面。我想,當年黃院長和您的那盤棋就是這樣的情況,他並非沒有儘力,而是風格所致,行棋太過老實罷了。」

王仲明這番話合情合理,而且還有歷史典故為例,有相當的說服力,廖炳坤果然是心情大悅,連廖志偉也是連連點頭。

「哈,讓我說著了吧?老爸,你看,他自己也承認他下的棋沒有黃院長那樣堂堂正正,凈用一些欺招騙招來蒙您犯錯誤,這還不夠壞的嗎?」廖井丹卻象是發現了新大陸似地得意叫了起來。

「呃……」王仲明錯愕,自己不過是實話實說,怎麼這也能被扣上帽子?怪不得古語有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早幾十年文革時,廖井丹若在肯定可以大放異彩,成為獨領風騷的風雲物。

「呵,沒見過你這麼會瞎聯繫的。信你的話,包黑子也能變成和紳。」廖炳坤笑道,「志偉,你覺得小王說的京城棋社聯賽的事兒怎麼樣?」

「嗯……我覺得這個比賽還是很有新意的,尤其是以各家棋社為參賽者,這個設定非常好,以往的比賽大多以個人為主,團體賽則是以省,市為單位組隊的居多,個人賽,離普通棋迷太遠,除了那些知名棋手的比賽,大多數人都不怎麼關心,團體賽,更因為少有熱點,很難引起人們的興趣。但棋社聯賽就不同了,每家棋社不論大小,都會有一批忠實的會員棋迷,棋社聯賽開戰時,這些棋迷肯定會非常關心自己喜歡的那家棋社的比賽情況,而他們也必將成為棋社聯賽的義務宣傳員,向周圍的人群宣傳聯賽的事情,這無形中就形成了一種口頭廣告。此外,大多數比賽的賽期都比較短,象三星,LG,應氏杯那樣的比賽,地位固然高,影響也很大,但形成的熱點周期都比較短,一般只有在三十二強以後才被棋迷所關注,三十二進八,八進二,冠亞軍決賽,通算起來,大概也只有兩個星期左右,而這兩個星期還要被分成三個階段,有時要綿延近一年的時間,熱點難以持續,從廣告宣傳的效果來講,其實並不太好,只不過圍棋比賽不同於其他競技比賽,棋手不可能連續兩個星棋一氣兒從本賽下到決賽,那樣棋譜的質量難以保證,對圍棋本身反而是一種打擊。反之,棋社聯賽的構想是一周一賽,特殊情況下可以一周雙賽,這樣的比賽進程可以保證熱點的持續性和長期性,從廣告宣傳的角度看,的確是比常規的比賽要強許多。當然,具體的效果還需要專業人員的評估。」

在商言商,廖志偉的分析顯然是站在贊助商的角度作出,雖然功利色彩鮮明,不過這是幾個人私下閑聊,又不是開報告會,用不著拿那些官冕堂皇的漂亮話來博取掌聲。

「嗯……既然你也這樣想,那這件事兒你就抓緊時間研究一下兒,如果可行的話,可以幫幫小王好了。對了,上次天元戰決賽的事兒就是棋勝樓辦的吧?反應好象不錯嘛。」略一沉吟,廖炳坤向廖志偉吩咐道。

「是,明天我就安排。」廖志偉馬上答道。

「呃……」事情辦的這麼順利,實在是出乎王仲明的估計之外,當然,幾百萬的贊助費在廖炳坤這樣的超級富豪眼中或許真的算不上什麼,不過那終究是真金白銀,只憑已方一面之詞,談笑之間就做出了決定,這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哦,小王,你有什麼話要講?」見王仲明欲言又止,廖炳坤問道。

「呃……」話到嘴邊卻不好出口,自己來這裡就是為了拉贊助的,現在人家答應要給贊助了,自己卻要提醒人家要謹慎小心,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搗亂嗎?

「……說實話,這件事兒不是幫我,應該說是幫我們棋勝樓的陳總。這次京城棋社聯賽是以京城棋社聯盟的名義舉辦,而京城棋社聯盟實際上還沒有成立,若是陳總能把比賽資金的問題解決,我想對於他競爭棋社聯盟首任會長的職位將有極大幫助,所以,我想廖總在插手這件事上時,可能的話最好是通過陳總來接洽。」話到嘴邊,王仲明最終還是改了口。

「呃……呵呵,不錯,不貪功,不圖名,有你這樣的部下,你的那位陳總真是太幸運了。好吧,通過誰不通過誰只是個形式,既然你提出來了,志偉,你就照著小王的意思去辦吧,棋勝樓的總經理成為京城棋社聯盟的首任會長,對棋勝樓的發展和經營也是有好處的。井丹,學著點兒,這也是生意,商戰無處不在呀。」廖炳坤哈哈一笑,向廖井丹說道。

「是,是,是,搞不懂,棋社聯盟的會長有什麼好當的,你的陳總是位官迷嗎?」廖井丹哼道,她想幫的只是王仲明,至於什麼陳總不陳總的,她並不關心,見王仲明要把拉到贊助這樣的大功輕鬆讓給別人,心裡覺得高興。

「官迷……」或許吧,王仲明心裡想道,不過,他當然不可能隨聲附和。

「什麼官迷!哪兒有那麼說人家的領導的?!寧為雞首,不為牛後,身為京城四大棋社之一的總經理,原先沒有協會組織也就罷了,現在既然有了,當然就要去爭取了。拿破崙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家想當棋社聯盟的會長有什麼錯呢?」廖炳坤馬上訓斥道——他雖然和陳淞生沒直接打過交道,但陳淞生的名字他還是知道的,怎麼說也是棋界前輩,而且又是王仲明的上級,當著人家的面,怎麼好說人家的壞話呢?

扁扁嘴,廖井丹卻是很不服氣,「老爸,你說的『不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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