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意料中的結局

崔尚志的確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心情了——有沒有鬥志是一回事兒,有沒有腦子是另外一回事兒,鬥志猶在是因為有希望,沒有希望的鬥志叫什麼?……愚蠢!

崔尚志心裡明白的很,自己現在做的正是被許多人稱之為「愚蠢」的事兒。

從左邊至中腹綿延四分之一棋盤的一條大龍正在被攻擊之中,本手補一招方可確保安全,但無論黑棋補在哪裡,白棋只要下邊加補一手,全盤就有九十餘目的實空,而黑棋全盤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八十目出一點兒頭,這還沒算上需要貼還對方的三又四分之三子。

和業餘棋手對陣,近二十目的大差,對職業者而言簡直可說是奇恥大辱,輸棋已是無法避免,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讓自己輸得不那麼丟臉。

右下二路點——這顯然是極其無理的一步棋,中腹大龍岌岌可危,卻還要深入白陣想要反客為主,這樣的棋不要說高手,就連吳曼妮,范唯唯這樣的普通愛好者也知道不可能得逞。

白棋三路沖,反擊,這是當然的一手,如果貪圖下邊兩子而二跟接上,則黑棋三路接住,白棋本身反倒有一定的風險。

黑棋向左二路長——此時斷吃拍打基二子是後的,被白棋二路先手虎住,外圍就一點餘味都沒有了。

白棋左邊五路粘,先手,黑棋只能六路接回,左邊的尾巴要是掉了,就算右下白子全部吃住也沒有用。

左邊先手交換過後,白棋下邊三路粘,這是絕對先手,黑棋只能二路斷吃二子,否則剛才的點入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完成,白棋天元位下兩路貼——棋形的要點,王仲明這回是真的要開殺戒了。

黑棋頂住,白棋點方,黑棋彎頂,白棋上邊二路接,黑棋渡過,白棋左上二路撲,黑棋提,白棋右下角六六位貼,這一連串命令式的交換說明白棋已經算清了黑棋大龍的死活,現在開始一張張地掀開底牌。

棋下到這時,崔尚志倒也坦然了,以勝負的角度,其實這條大龍的死活已經和結果無關,即使黑棋僥倖能把大龍救活,白棋也可以在右邊三路靠下,將黑棋邊空破掉一半,之所以現在還要繼續走下去,無非是出於一種對局心理——要是能把大龍活出,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黑棋六路虎頂,白棋從下邊頂住——活棋需要兩個眼位,白棋只要保持自身聯絡的完整,對方就無計可施。

黑棋天元位右上兩路挖,白棋右邊打吃,黑棋斷打,白棋提子,黑棋提子,白棋接住,黑棋六路團——雖然黑棋先手提掉一子,但非常可惜的是,其中一個是假眼。

黑棋七七位團,做眼。

白棋下邊六路擠入,黑棋七路接,白棋右邊中間七路擠入——白棋周圍鐵厚,黑棋無法吃住擠入卡眼的兩顆白子,所以整體只有一隻真眼,接下來只能看左邊能不能搞到第二個眼位了。

黑棋左邊四路擋——唯一的一手,表面看三路退似乎可以在邊路造眼,但白棋四路先手沖後二路扳,黑棋造出的眼還是假的。

白棋三路打吃,黑棋二路反打,白棋提子,黑棋三路打吃,白棋二路扳,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黑棋大龍是打劫活。

遇劫先提,黑棋拔子,白棋中腹尖頂,下一步要撲進去將黑棋大龍分斷,黑棋接住,於是白棋將劫提回。

新的棋譜很久沒有傳來。

「這個劫到底打的贏打不贏?」范唯唯心急地問道——經過剛才曹英和金鈺瑩的分析,她已經知道這個劫和勝負無關,不過,是屠龍勝和收官勝對於愛好者而言卻有著不同的感覺,這一點和職業棋手那種「贏一目和贏一百目沒有區別」的勝負觀是有很大的區別。

「想要知道打的贏打不贏,首先需要計算一下兒雙方的劫材,由於黑棋的大龍價值太大,光子就有三十三個,加上周圍的空點,總價值在八十目以上,這就註定黑棋能夠換的只有本身劫。中間靠下方連續叫吃有兩個劫材,左邊二路斷有一個劫材,中間靠上沖有一個劫材,除此以外,黑棋無論走在哪裡,白棋都可以不應,所以黑棋的劫材總共只有四枚。」曹英對范唯唯的問題解答的非常耐心,事實上,如果范唯唯問的是刀把五是死題活題的問題,他大概也會無比耐心地進行講解。

「……對白棋而言,這個劫即使輸了也不過是一個價值三四目的官子劫,相對於黑棋沉重的負擔,完全可以算做的無憂劫,即使算上下邊黑棋斷吃二子的官子,白棋所找的劫才價值只要超過十六目就完全可以滿意,所以,以這個目數做為基本標準,白棋的劫材有左上角二路撲入一枚,右下角扳、打兩枚,右上角三路扳下或直接斷,雖然有點兒損,但和八十多目的黑棋大龍相比,這點損失根本沒有必要去考慮,所以至少也有兩枚劫材,則現在的劫在白棋手中,換言之,白棋比黑棋多兩枚劫材,這個劫誰輸誰贏也就不問自明了。」曹英最終總結道。

「……也就是說,這個劫打完,王老師也就贏了?」范唯唯更加精確地問道。

「是的。」曹英肯定地點頭答道,雖然這樣的回答有點兒對不起崔尚志,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崔尚志以後就算知道,大概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吧?

「哈,鈺瑩,見雪,王老師贏啦!」范唯唯欣喜若狂,拉著兩個人的胳膊開心叫道。

金鈺瑩淡然微笑——勝勢早在左邊反打反擊時便已確立,只是沒有想到黑棋這麼大的一條大龍會被吃掉。

「嘻嘻,那還用說,我早就知道那個傢伙有這樣的實力,只是他這個人太低調,自己不願意露出來。爺爺,等會是不是該開個慶功會呀,王老師立了大功,您總不能不表示表示點兒意思吧?」陳見雪得意地笑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計算之中。

「呵,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也真是,王老師立下的功勞,你說你總湊什麼熱鬧。」陳淞生笑著說道,慶功宴那肯定是要吃的,反正因為這次比賽棋勝樓入賬也有萬把塊錢,拿出一部分來福利一下兒也是應該的。

「嘻嘻,王老師備戰的時候我也是出過力的,再說了,沒有我,飯桌上也熱鬧不起來呀。」陳見雪頑皮地笑道。

「你呀……真拿你這個厚臉皮的丫頭沒辦法。」陳淞生笑道,嘴裡抱怨著,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呵,陳總,慶功宴能讓我也參加嗎?」吳曼妮忽然插口問道。

「呃……當然,當然歡迎。」周圍的人都很意外,誰也沒想到吳曼妮會主動參加棋勝樓的慶功會,不過意外歸意外,陳淞生只是稍稍一愣後便馬上滿口答應了下來——吳曼妮能出錢辦兩樓對抗賽就說明其有在圍棋上投資的實力,這樣的金主自己送上門來,怎麼可以往外推呢?

為什麼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金鈺瑩不由得望向范唯唯,她聽李亮說過,吳曼妮和范唯唯現在是競爭對手的關係,以范唯唯和王仲明的關係,她既然來到百勝樓觀戰,賽後的慶功宴肯定會要參加,以吳曼妮那樣精明的女人應該不會想不到這一點,那她還要參與進來幹嘛?

范唯唯倒是不怎麼介意——吳曼妮辦比賽無非是想增加自己在圍棋圈裡的人氣,棋勝樓是京城棋社屈指可數的大棋社之一,她要不想套近乎反到會讓人奇怪呢。

陳百川早就離開棋盤跑到窗口抽煙去了,屠龍負也好,官子負也好,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因為無論是哪一種都擺明一個事實——這次兩樓對抗的計畫,自己是輸得一敗塗地。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都只是一場鬧劇——陳百川忽然想起這句不知道是看書還是看電視時記住的一句話。

是呀,自己千算萬算,費盡心思定下的絕妙好計,偏偏就是忘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為什麼王仲明會落在陳淞生手裡?!

不遠處,和自己鬥了幾十年的老對手正在和周圍的幾個人正在興高彩烈的討論著什麼,看那滿臉的紅光,估計是在研究晚上到哪裡開慶功會吧?

命苦不能怨政府,點背不能賴社會,那自己應該賴誰怨誰呢?

說來說去,最可氣的就是崔尚志這小子,賽前自信滿滿,吹自己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勝算,結果開局不到三十步,就送給人家一個大勺子……這小子該不會是和人家串通好了,故意看自己的笑話吧?

真是可惡!

如果自己只是普通的觀眾,還可以偷偷溜掉,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偏偏自己是百勝樓的總經理,再怎麼樣的難堪也必須留下來等著主持後面的儀式,不知道陳淞生這個老傢伙到時候會怎麼向自己示威,鬥了幾十年,沒想到臨了臨了被他烏龜翻身,佔了上風。

不提陳百川那裡糊思亂想,滿腦門子的官司,崔尚志反正是得到了解脫,大龍死了,也就沒必要為收官的事兒煩心,最不想見到的事情成了事實,除了承認,自己還能做別的嗎?

從旁邊翻開的棋笥盒蓋上拈起一枚剛才提掉的白子,崔尚志輕輕地放在棋盤的右下角。

對面的王仲明抬起頭來望向自己,表情還是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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