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一百零五章 選擇(二)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四日,荊州南郡麥城,秦王李慎居所——

「殿下,殿下,秦王殿下!」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水軍第三軍團長符敖急匆匆地走入了秦王李慎的居所,將一封書信遞給了正在進早膳的自家主公。

放下筷子,用絲絹優雅地擦了擦嘴,秦王李慎接過符敖遞來的書信,淡淡問道,「哪邊來的?」

「南嶺!」符敖壓低聲音說道,「南嶺的太平軍餘黨,齊植與徐樂那一支!」

「嚯?」輕笑一聲,李慎撕開了封皮,抽出書信攤開瞟了幾眼,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原來是四日前的書信,本王方才還納悶,那齊植斷然也不至於傻到這份上……唔唔,唔唔,唔唔……」

望著目視書信連連點頭的主公,符敖忍不住問道,「殿下,齊植那伙人怎麼說?」

揚了揚手中的書信,李慎淡淡說道,「沒什麼新鮮的,就是說,他與徐樂已經決定了投靠本王,並且,打算詐降於周軍,助本王贏得這場戰事!——事實上,有沒有這封書信都一樣,這幾日周軍那座冰城鬧地不可開交,本王早已瞧在眼裡……做的不錯,齊植、徐樂二人!」

符敖聞言輕笑一聲,畢竟他們都清楚這幾日周軍營地內不消停。儘管周軍的冰城距離麥城有二十里地,但是兩軍不乏有斥候、輕騎時刻關注著對方,監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要知道,像這種動輒數萬大軍、攻城略地的戰事,兩軍斥候在城外荒野的激烈火拚,永遠是真正戰事開打前的一場大戲。只有當一方承受不起斥候騎兵的損失,選擇放棄對城外的控制,那才會迎來真正的攻城戰。

「據派往周軍冰城附近見識的斥候來報,這幾日周軍營內可熱鬧地很,幾次傳出廝殺聲,末將以為,周軍那位主帥,此刻恐怕是焦頭爛額了……」

「謝安么?」李慎聞言輕笑一聲。

「為何是謝安?」符敖滿臉詫異,疑惑問道,「不應該是八賢王李賢么?」

李慎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從那次周軍夜襲我軍營寨不難看出,周軍眼下的軍師,乃太平軍原首領、天上姬劉晴……長孫湘雨與李賢絕不會用那般冒險的策略來逼我軍後撤……」

「殿下的意思是,長孫湘雨與李賢可能迫於什麼事,暫時無法擔任軍師、指揮周軍?」

「並非無法暫時擔任軍師、指揮周軍……不出差錯的話,他二人應該不在周軍內!否則,仔細、謹慎的長孫湘雨與李賢,不會允許劉晴實行那般冒險的策略……」說到這裡,李慎頓了頓,伸手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長孫湘雨那個女人素來身體不好,當年助謝安與李壽征討西涼叛軍,期間大病一場,此次若非生病,那就是……唔,要恭喜那位謝大人了!——據本王在冀京的眼線所探知的情報,長孫湘雨那個女人似乎早已身懷六甲,算算日子,這會兒也該功成身退,安安心心地找地方產子了吧?」

「原來如此……那李賢呢?他若不在周軍之中,又能去哪?」

「還能去哪?江東唄!」李慎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個太平軍的伍衡,可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吶,天上姬劉晴,說棄就棄了……算算時日,整個江東或許早已是他囊中之物……那才是梟雄所為啊,並非劉晴那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與陳驀那等仗持勇力、不善權謀的莽夫可比!——倘若本王所料不差,李賢應該是趕往了江東,將這邊的事,交予謝安處置……呵,呵呵呵!」

「殿下似乎很樂得見到是那謝安掌軍?」符敖詫異問道。

「謝安、謝文逸……那可是本王的老相識了!」眼眸中露出幾分回憶之色,李慎摸著下巴上的細須喃喃說道,「真是沒想到啊,當年的安樂王李壽,那般不受朝野重視的庶出皇子,竟然也能夠坐上我大周皇位;而當年其府上區區一個書童,如今竟能位極人臣、高居刑部本署尚書令,率十餘萬兵馬與本王對峙……想當年他主僕二人受迫於太子李煒,向本王尋求庇護時,本王真沒想到,他主僕二人竟能爬到如今這等高位……」

望了一眼嗟嘆不已的李慎,符敖好奇問道,「據說,李壽的皇位全靠有謝安在後出謀劃策……」

「謝安?出謀劃策?」李慎聞言哈哈一笑,搖頭說道,「不不不,那謝安可不是謀事之人,倘若單單他一人,他與李壽就算有十條命也丟乾淨了!——還記得本王說過么?那謝安並沒有多大本事,但是,他卻是最難對付的!」

「這個……恕末將不能領會!」

「強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李慎面色凝重地說道,「不可思議的強運,無法想像的強運!——當年本王尚且為皇子時,梁丘舞屬燕王李茂勢力,東軍、梁丘家,為此,燕王李茂在軍方如日中天;而長孫湘雨則屬八賢王李賢勢力,憑藉著發小這層關係,李賢極受長孫家的支持,長孫家啊……胤公、阮少舟、長孫靖,丞相、禮部、兵部,再加上李賢所運營的戶部,雖李賢長期不在冀京,可聲望卻絲毫不遜色太子李煒……還有那金鈴兒,十年未曾失手的金陵危樓當家刺客,曾暗助太子李煒剷除過多少政敵……當時的冀京,勢力劃分異常鮮明,哪怕是本王也難從李煒、李茂、李賢這三人所控制的勢力中再取得些許助益……而就在這時,一個來自廣陵的落魄小子千里迢迢來到了京師……」

「就是那謝安?」

「啊……那傢伙,徹底攪亂了冀京原有的勢力格局!娶了梁丘舞,得到了梁丘家的支持,外帶四鎮之一的東軍神武營;娶了長孫湘雨,得到了長孫家的支持,連帶著得到了丞相胤公、禮部尚書阮少舟、兵部侍郎長孫靖等眾多朝中重臣的器重;娶了金鈴兒,金陵危樓刺客行館數百刺客從此唯那謝安馬首是瞻……再有南公府的呂公,東嶺眾的刺客,本王實在想不通,一個曾經落魄到除夕夜依舊在無人的街道上尋求落腳之處的傢伙,何以能先後與冀京那麼多的名流權貴扯上關係……強運,難以置信的強運!」

「也就是說,那謝安就只是一個好運的傢伙?」符敖恍然大悟地說道。

似乎是聽出了符敖話音中的輕蔑語氣,李慎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這世上有本事、有才能的人遍地都是,但未見得人人都能飛黃騰達,有時候,運氣遠要比實力更重要!」

「運氣?比實力……這……」

「哼!前太子李煒不夠實力么?那個男人曾掌握著冀京五成以上的勢力,冀州軍曾經亦無異於他的私軍,就連北軍禁衛,亦對其忠心耿耿,可結果呢?那傢伙卻死了……明明是最接近皇位的皇子,最後卻是死地最早,這就是有實力卻沒運氣的下場!」說到這裡,李慎嘴角揚起幾分得意的笑容。

不難猜測,李慎多半是想到了他曾用數十名弩手了結了前太子李煒的壯舉,畢竟當時李煒已幾乎控制了整個皇宮,就連謝安也成為了李煒的人質,無論是誰都以為李煒已穩操勝券,必然將成為下一任的大周皇帝。而這就在時,他李慎出面終結了李煒……

不過,卻也因此留下了禍根,以至於眼下遭致了一頭名為李承的瘋狗的死命撲咬……

「本王的運氣還是不夠啊!」一想到那些有關安陵王李承在豫州的情報,李慎頗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捏了捏拳頭喃喃說道,「倘若當年最先結識那謝安的是本王,而非小九,或許本王也不至於到眼下由在拼搏於皇位……」

不得不說,李慎的遺憾並不是並沒有道理,畢竟他與李煒、李承兄弟二人不同,並不是那種眼高於頂、目空一切的高傲之人,就算是在當年,那也算是溫文儒雅不遜色李賢的皇子,只不過算不上為國為民、心有社稷的君子罷了,畢竟李慎與李賢的最大差距就是他野心極大。

但不管怎麼說,李慎終歸沒有給謝安留下什麼壞印象,若不是機緣巧合使得李壽與謝安成為了莫逆之交,以李慎收買人心、推心置腹的手段,也不是沒有可能讓謝安成為他的幕僚之臣。

就像李慎所說的,時也命也,機緣這種事,只可偶遇不可強求,並非人人都像謝安那樣運氣強到足以叫人咬牙切齒。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頗有些倦怠地揉了揉腦門,李慎正色說道,「不出差錯的話,齊植與徐樂已順利詐降於周軍,憑藉著他們與劉晴的關係,謝安必然不會過多苛難,除非他有心激怒劉晴……叫太平軍與大梁軍、冀州軍屯紮在同一個營中,不出亂子才怪!」

「這便是殿下的目的么?——殿下高明!」符敖聞言抱拳恭維,繼而猶豫問道,「不過,殿下究竟是說了什麼,給予了那齊植二人何等條件,才說服他二人做我軍的內應呢?」

「條件?」李慎聞言輕笑一聲,淡淡說道,「不,本王這次什麼條件都不曾對他們言道!」

「這……殿下,末將不明白,記得齊植那伙人逃過南嶺時,殿下派人與齊植聯繫,欲招攬他們,結果那齊植與徐樂不識抬舉,一口拒絕了殿下的招攬,為何眼下卻為因為殿下這幾句話而選擇投靠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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